黄沙,高岭,成群的黑色乌鸦在空中来回盘踞,群鸦下有三五个人影在晃动,鸦群太密透出的光线太暗,以至于看不真亮。
是一个少女和两个男人。穿着华美军装的少女走在最前面,制式的紧身军装上嵌着众多勋章,在色调上整体黑色却又有两条血红色的线条从肩膀处横跨腰腹直抵臀部,血色很显眼,如果在战场上一定可以吸引所有的目光。
少女沿着沙线走动,一言不发,腰间的佩剑随着走动来回摇摆,和腰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两个男人跟在后面,其中一人周身黑甲覆盖,黒色面罩遮脸,手中握着半人高长刃,正是鬼先生。
另外一人脸色苍白,唇角的血色也无多,而且虽然称之为男人,但从头到脚透露出的尽是阴柔美,眼角还画着淡淡的眼线,他很厌烦荒漠或者说黄沙的样子,一直捂着嘴。
三人齐行,年轻、沧桑与阴柔的要素胡乱的混搭在一起。
少女抬手,一只颜色奇特的灰色乌鸦停在她的手腕上。少女轻抚乌鸦的羽毛,仔细的看了看乌鸦细长的粒状眼睛,然后又放它飞去。她回头看向鬼先生说:“你知道自己的过失吗?”
“……”
“作为暗部在埃塞克战区的领头羊,你的任务除了获取情报还应该有什么?”
鬼先生没有回话,只是头向下低的更深。
少女向前踏进一步,整个人的气势突然陡增,群鸦惊恐的散去又回笼到少女背后的天空上,继续来回盘踞的活动。少女叹了口气,继续说:“鬼叔叔,我知道你痛恨那些臭虫,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帮助联盟势力。帝国的疆程很辽阔,但并不是整个世界,帝国的资源足够丰饶,但不足以养活所有人。我们还没有能力……”少女一句一顿缓缓的将酝酿许久的话讲了出来,但是她突然发现酝酿了那么久依然讲出的是如此陈腐的东西。
“陛下,冒犯在下打断。”阴柔男子开口,但是从开始便显得强势的语气明显和冒犯不符,“我们是不是退缩的太狠了。无论是对联盟,还是对这次战役所面对的虫群。我们就这样龟缩在这片平丘大防线后,不和鼠辈之徒没有什么两样吗?不和当年……”
鬼先生看男子越说越向不应该谈论的方向进发,赶紧插话,说道:“晟烨,不要乱讲。陛下说的都很对,而且这次作战应该还轮不到赵家指挥。”
赵晟烨瞥了瞥嘴,忌惮鬼先生的威严便也不再讲。
“鬼叔叔……”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一把老骨头还带着暗部的人在联盟前线瞎胡闹。”鬼先生语气平和,但是面罩遮脸,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表情,“联盟的防线问题就交给联盟去处理,这是一开始时帝都那里的安排指令。但是我们在这个共同战场的敌人还是虫群,所以……”
“无妨。”少女摆手说,“只是我现在作为帝国前线统帅,应该严格执行军令,而且担心鬼叔叔会……”
“不会的,我虽然痛恨那群臭虫,但是也不会以身饲虫拼个鱼死网破的,毕竟人只能活那么一次,我很珍惜的。”鬼先生笑道。
“对了,还有赵晟烨。”少女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说道“你陪我再去一趟荒原前线,刚才乌鸦告诉我西普赛区发现了大量虫群,我们在荒原战区集合,就算不是去救那群联盟笨蛋,也可以对虫群前后夹击。”
“……”张晟烨显然被这位陛下的跳脱的思维震到了,不是刚才还在谈论鬼先生的事情吗。
“喂,死伪娘……”少女把脸都贴了过来,鼻尖差点碰到赵晟烨的脸颊,吓得他赶紧往后一跳,稍显苍白的面孔竟然红润了点。
搞什么啊,陛下,你可是陛下啊!不是在帝都里可以肆意玩耍的小公主。赵晟烨内心泛起了不止一道涟漪,内心也有不止一句mmp想讲。
“可是,遵……遵命。”赵晟烨颤颤巍巍的吐出一句应接的话。
“唔,你也好无聊啊。”被称为陛下的少女跺了跺脚,一脸气馁的转身看向天空,红色的天,黄色的沙土。
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将领,她只是完成一系列要自己完成的任务,按照帝国的规章处置事情,按照帝国的利益去争取利益。如果有部下的错误,她还要制定处罚的条例,如果是鬼叔叔这样亲近的人,她又不想处罚。只要承认错误就好,少女就这样默认这个潜在的处罚规章。
她只是想一直这样快快乐乐。
鬼先生轻抚刀柄,看向赵晟烨说道:“公主陛下还很小,所以你应该明白你的责任。哪怕拿你的性命……”
赵晟烨没有开口,点点头。
“帝国为什么会安排最年幼的希公主来担任前线指挥官,自有帝国的道理,我们不用考虑那么多。哪怕帝国只是拿这次战役作为希公主的磨练石,也是应该的。”
“我这次确实犯了错误,重要的不是联盟,甚至也不是虫群。我们应该注意的是希公主,这个战场上什么问题都可以发生,唯独公主陛下一定要皇体安康。”鬼先生的目光中透着凝重,缓缓的说。
赵晟烨对于此次战役了解很多,但是了解越多疑点也越多。帝国为什么会排希公主来最前线督战,帝他是怎么想的?其中又有多少势力掺进……
赵晟烨摇了摇头,他不用考虑那么多,那些蛀蚀帝国的人巴不得最前线出问题,期望着希公主永远都不要回皇都,而他的任务就是毁灭那群家伙的白日美梦。
“所以这次战役无论胜负,也无关帝国能够攫取多大的世界价值,一切都应以希公主陛下安危为重。”赵晟烨说道。
“只怕面对的敌人不只是虫群和想搅和的联盟,还有皇都那边来的人。”鬼先生沉吟。
“喂!来看看这个啊。”一声清脆的欢快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希公主手中抓着一只沙地常见的蛇形甲虫,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哇!死伪娘接招!”
希公主用力一甩,把蛇形甲虫直接砸到了赵晟烨的脸上。
“天!”一声惨叫,“我的脸!这小虫子怎么还往下爬!滚开啊!”
赵晟烨一阵手忙脚乱终于逮到了小甲虫,生气的瞪向希公主,而对方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胆小鬼,来追我啊!”
“哇擦!你还把自己当成在皇城的小公主,没人敢碰你啊?今天我不把你收拾了,我就不姓赵。”
“那你姓什么?死伪娘本公主的希字可不会赏给你。”
鬼先生看着两人在沙地上窜来窜去的追逐打闹,逐渐透露出温柔的目光,这份美好他一定会守护好的,自己绝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无力。鬼先生有些恍惚,血色的长空、号角还有最美的小花,无数曾经的事物在他脑海闪过,直到一抔黄沙砸到了他脸上,才突然清醒过来。
“喂!鬼叔叔,来玩抓鬼的游戏吧。”希公主在不远处对他大声喊。
“我一把老骨头了。”鬼先生笑道。
“不嘛,不嘛,鬼叔叔永远都不会老的,永远的三十一枝花。”
鬼先生看向希公主,看向在一旁累的气喘吁吁赵晟烨,赵晟烨感觉到目光,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赵晟烨露出了灿烂的笑。
“我还是能够看到帝国的希望的。”鬼先生喃喃低语。
诺亚主世界很大,曾经世界有多辽阔,帝国就有多广阔的疆程。直到后来,联盟出现。
西部的联盟和东方的帝国遥相对立。
机甲武装与古武魔法的对立。
虽然现在已经大不一样,自从中部的断裂地带被打通之后,世界的交流更充分,机甲与魔武共存是很常见的。
鬼先生那时常常想现在好了,力量体系的不断多层混搭可以创造无限的可能,帝国会崛起,他们能够再次征服整个诺亚世界,然后远征希伯来,一血千年之耻。但是如此激烈的能量体系的碰撞依然没有唤醒这条沉睡的巨龙。
帝国内部的腐败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即便是表面下无比繁盛的交易市场以及新型的机甲工业和体系碰撞带来的数不尽的技术革新的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鬼先生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条河流,他们都向着东方奔去,最终汇入永恒的星河。星河因此永远的长流,从未停止,永远那么祥和,在夜间散发出淡淡的星光。
但是如果四面八方的河流裹夹着数不尽的污泥,如果这样的河水不断汇入星河,如果一直这样……鬼先生保持沉默,他不愿意去想,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的一颦一笑都映在潺潺的溪水中,映在蔚蓝的天空上,映入他的心海。
“我讨厌虫子。”鬼先生不止一次这么说过,他嗜杀虫群而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但也因为虫群他失去了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所以他不愿意再失去她所珍视的东西。
“如果这是你想守护的,就交给我吧。”这是一个男人的誓言。
然后这个男人用另一个誓言召集了一群男人,坚实的臂膀铸成了长城。
所以,虽然这个帝国腐朽不堪,虽然这个帝国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不断扪心自问,是否值得为这个国家付出自己的一切。虽然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人愤恨、悲伤、悔恨,单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却又不足以改变黑暗体系制度。但在鬼先生看来他们依旧是黑暗中默默带来光明的守护者,而在维新军看来他们却又与走狗无异。
现在,或进或退,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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