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来?”
“真的不来。”
“如果叶紫也在这边呢?”闹哄哄的电话里传来了死党那得意洋洋的声音:“我们这次可是下血本了啊叶大少爷,你要再不来可就真对不起咱几个好兄弟了。”
“你……”说话人平淡的音色中闪过一缕犹豫,沉默了许久,叶子终是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地点在哪。”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暗恋那位大小姐,平京路的白梦KTV311房间,不见不散。”
“……”
挂掉电话,叶子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抹安静的绿色,窗外夜幕下的都市泛着繁华的绯红色光芒,整洁得有些过分的房间里静静悄悄,只有墙上指向八点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向前走着。
已经多久了呢……
叶子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将刚才做的那个梦忘掉,将手机放入口袋,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哟,小叶子要出去啊?”客厅里的父母在看着喜气洋洋的电视剧,看到自己刚睡醒的儿子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正抱着布熊的妈妈玩心顿起:“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女孩子啦?跟妈妈说说,咱可是过来人。”
“妈——”叶子皱着眉头,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自己这对活宝父母,别人家的爸爸妈妈要么整天催着孩子学习学习再学习,要么就是各类兴趣班补习班,开口闭口成绩学分,自己家的倒好,除了催自己找女朋友之外,妈妈每天还换着花样捉弄他:大清早起床发现被换上了一身女孩子的水手服啦,身着学生装跑到叶子的班里对他告白啦,又或者是突然在家里留字条说其实我们家已经欠了好多钱为了还债爸爸妈妈被卖给债主要叶子以后的日子好好过之类的,总而言之,在爸爸妈妈的“关爱”下,我们的叶子每一天都生活在轰轰烈烈的水深火热之中。
“对了,叶子,明天就是你的18岁生日了吧?”正一脸悠哉地喝着茶的爸爸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今晚没有什么遗言要跟爸爸妈妈说吗?”
“再见。”刚穿好鞋子的叶子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嘭地一声关上了屋子的大门。
都什么跟什么啊……
走下楼,从刚清醒不久的大脑中找到了有关平京路的信息,叶子顺着楼下的过道走到了小区门口,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8点15分,还有10分钟的路程,应该赶得及。
在叶子的眼中,自己的父母不仅爱玩闹,还非常的迷信。依稀记得小时候他们曾经带叶子去找过一个算命先生,在望闻问切摸捏揉扎了半天之后,算命先生脸色沉重地对叶子的父母说,这孩子活不过18岁,也没有破解的方法,希望两位届时能节哀顺变。
一般来说,像算命先生这种算不得职业的职业,是不大可能会说这么绝对的死亡命运预测,就算真这么说了,他们也会在这孩子活不过18岁后面加一个除非,否则拿不到钱不说,遇到性格暴躁的父母被暴打一顿还是轻的。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叶子的父母竟然信了。
他们信了,叶子活不过18岁,所以一直把叶子当成只有18年寿命的孩子来抚养。
“哎呀,孩子他爸你买的这什么破奶粉啊,叶子又不用上大学,把那笔钱拿来买好点的奶粉和尿布吧。楼下超市不是新进了那什么,防辐射纸尿布嘛?整两箱过来呗。”
“看我们家叶子多乖,生下来就不哭不闹的,以后十有八九是学习的天才,这方面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吧,补习班的钱用来带小叶子周游世界,多划算。”
“正好,孩子结婚买房的钱也不用我们出了,叶子,这次你感冒,我们去最贵的医院试试怎么样?”
就是这样的童年,这样的家庭,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叶子发现自己还真的和身边的同龄人有些不太一样。
在体质上,身为一个男生,无论怎么吃怎么懒,每次体检,叶子的体重都要比同班的学生甚至是女生轻一大截,这一度让负责体检的老师认为是不是机器坏掉了,在重复了多次测试后最后都只能无奈地在综合评价那里写下“营养不良”。但是这并不代表叶子真的营养不良,事实上,每一次体育测试长跑也好引体向上也好,叶子都是拿的满分。在生活上,叶子非常讨厌那些过于现代化的东西,房间里大多数家具都是木制,连手机也是在父母的威压下才勉强携带的,吃饭极少吃肉制品,早餐基本都是水果谷物。朋友们经常戏称:叶子的幸福应该到南美洲的亚马逊河附近去寻找,因为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亚马逊热带雨林,是最亲近自然的地方……
对此,叶子不置可否,于是这17年也就这么混混僵僵地过来了。
至于那名叫叶紫的女生,是叶子的同班同学,人长得非常漂亮。说来也巧,他们两人不仅名字神似,连来学校报道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这就导致了叶子和叶紫的学号是挨着的,又因为是同桌,久而久之,两人便被班里的人暗地里称为“天生的一对”,这给叶子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因为叶子知道,这位叶大小姐,是绝对不能碰的,她和自己遇到过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样。叶子曾经无数次地看到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书包里除了课本之外还装着很多用奇怪文字写着什么的笔记本和印着类似魔法图案的小道具,她仿佛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有些地方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叶紫也能若有所思地盯上半天。
而且似乎这些事情她也只让叶子一个人知道,平时在班里,叶紫就是一个冷若冰山的神秘少女,该上课的时候一个人背着书包来上课,放学了一个人回家,没有朋友,成绩优秀,沉默寡言。叶子本来是一个无无神论者,跟叶紫同桌久了,渐渐地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难道在我们的身边真的有很多异能者?那个算命先生难道说的都是对的?我的确活不过18岁吗?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自己18岁生日的前一天,叶子特意装病向学校请了一天假,他决定今天就呆房间里哪也不去了,早上吃饱喝足直接睡到第二天,刚才死党打电话邀他出去的生日会本来叶子也是打算推掉的,却没想到他们把叶紫也叫上了。
“不行,我得确认一下,怎么想她都不可能会答应鬼哥他们去那种地方。”
站在白梦KTV的招牌下,叶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手机上叶紫干净的头像,犹豫了半天,按下了拨号键。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喂。”手机里叶紫平静的声音在背景鬼哥那公鸭嗓子的嚎叫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叶紫你……”尽管背景声音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叶子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来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
“好吧,那我现在就过去。”挂掉电话,叶子内心里的疑问不减反增,谁都知道这位叶大小姐是一位高冷得基本不问世事的主,能让对方说出“有些事情想对你说”这种话,那这件事该重要到什么程度?
叶子隐隐地感觉,今晚在自己的身上的确是要发生点什么了。
“扑通。”
在一只脚踏上楼梯的瞬间,叶子的眼前突然闪过了大量的画面:优雅坠落的流星,布满星光的花园和麦田,在一片宁静安详的土地上,天空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水晶,空气中是清新的叶汁与泥土的气息,没有眼泪,没有哭声,整个世界清新而自然,轻轻如云,飘飘如雨。
又是那个梦。
叶子整个人呆立在楼梯口久久不能回过神,刚才在眼前突然浮现的场景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做着的那个奇怪的梦里的一部分,除了那份美丽的星空之外,他还梦到过许多奇怪的动植物和云彩,本来一个人的梦里是不可能会出现连本人都不认识的事物的,可是叶子就是梦到了,那个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人。
还是先确认一下叶紫找自己什么事情吧……
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叶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上了三楼,推开了311包间的房门。
“想你的夜——”
刚进门,鬼哥那足以震破天地的狼嚎便毫不留情地摧残起了叶子的耳膜,狭小的包间里,三三两两的同学或悠闲地吃着零食,或兴致勃勃地在点播台查找着自己喜欢的歌曲,只有一身学生装的叶紫,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红皮沙发的边缘,平淡地看着泛着惨白色光芒的手机屏幕,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屏幕上凌乱的文字,身上散发着一种和当前情景格格不入的奇怪气息。
“叶子你终于舍得来了啊。”以前的舍友鬼哥不顾自己一身的酒气,一把揽过了还在发愣中的叶子小心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叶紫:“别说哥几个不给你制造机会,都同桌这么久了,有什么说的赶紧去。”
“是是是,你们最好了。”叶子有些头疼地拨开了鬼哥的手臂,径直走到叶紫的身前,看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
“你不属于这里。”叶紫说完这句话后便低下了脑袋,丝绸般顺滑的黑色长发在绚丽的霓虹灯下顺着她衣领上雪白的皮肤缓缓垂下。
“占卜的结果告诉我,你来自星星,可是我不能理解星星在哪里。”空灵的声音不断地缭绕在叶子的耳边,舞台上刺耳的歌声突然停了,静悄悄的包厢里,只剩下了叶紫那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你是谁?”
你,是谁?
……
叶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他只记得,在似云似雾的星空下,自己似乎躺在房间的小床上,看了一次非常美丽的流星雨。
悄悄如在梦中。
……
“孩子他爸,要不,咱再领养一个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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