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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没有故事的骑士

第二章 没有故事的骑士

“嘿,小子。”突如其来的酒瓶子把我吓了一跳,千钧一发之际我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勉强接到了酒瓶。透着营帐中心的篝火我在黑暗中好不容易看清向我扔酒瓶的人。

“团长啊。”我拿起瓶子想他轻轻摆手。

“团长你差点害我糟蹋了一瓶好酒啊,虽然我是分不清哪样算是好酒。”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他走近。

“所以说你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嘛!完全不懂美酒佳酿的魅力。你……现在能自己打开塞子了么?”团长见我过来便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坐下坐下。”他一边挥手一边用牙齿咬开另一瓶酒的酒塞。于是我也就这样坐了下来,显摆地在他眼前用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打开酒塞子。

见状他嘿嘿的笑出声,拿瓶子和我碰了个杯。

我们俩咕咚咕咚的灌了口酒之后,团长先开口:

“你和迪伦还有提尼尔都处的不错吧。”

“怎么说呢?”我挠挠自己的头。

“如果说我和他们之间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在劝他俩别吵架就叫处的不错的话……”我又拿起酒瓶小饮一口,然后接着说完了刚才的话“那我们就算是处的不错吧。”

团长又嘿嘿嘿的笑出声来。

“这两个家伙。”

“是啊,这两个家伙!”团长再度和我碰杯。

“老东西我想到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他擦了擦沾了酒的胡子。突然直直地看向我。

“你说,迪伦的信仰他自己的那一套狗屁信条,提尼尔信仰圣教的那一套狗屁信条,老东西我呢信仰我父亲传承给我的骑士精神,傻大个蒙多信仰什么劳什子的力量之道,那你到底信仰什么东西?”

“啊?”我听罢一愣。

“我?”远处篝火的光映在我的脸上,我呆呆的举着刚刚送到嘴边的酒瓶子,说不出话来。

我出生在埃尔尼亚边陲的一座小村,是父母的第十三个孩子,身为一年到头靠吃土豆过日子的农民,我的父母早已无力负担起那么多张嘴的吃喝拉撒,于是在我七岁那年,父母以半袋子土豆的价格把我卖给了一位路过的骑士。那骑士到确确实实是一名贵族,不过他在不久前因为他口中“年轻时犯下的错误”被逐出了家门从此再也没了依靠和经济来源,所以虽说是一名谱上有名的贵族不过他的日子过得也仅仅比我的父母好上一点而已。他后来跟我说买我做侍童一来是为了延续他们家族的骑士精神,二来也是看我们一家子可怜为我父母分一份忧。可是在我看来,分明是因为他又穷又好面子所以没有贵族的孩子愿意服侍他,这才买来我凑数。

我跟随他之后,他便把他小时候穿过的还算得体的衣服给我套上,对外便宣称我乃是贝利公爵的重外孙,算是他的远房表侄。在酒店里的三教九流,流氓妓女的眼中有侍童的骑士和没有侍童的骑士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于是在我那主人的一番胡扯之下,我俩白吃白喝悠悠荡荡晃过大半个埃尔尼亚帝国。也就是在这一番游历的过程中,我俩与老团长相遇了。

仍然是在一家乡下的酒馆,被主人正经当侍童训练六年多的我很自觉的在他一下马的时候便推开酒馆的门并高声报出了他的名号。而在刚刚摆好大人物架子的主人踏进酒馆的瞬间一个老头子笑嘻嘻的迎上来说道“是老弟你呀。”而板着脸的主人一看见那老头子便转身想往外走,我不知所措的跑到他身边,突然耳边又传来那老头的声音。“老弟,别走啊,我请你喝酒。”那一嗓子洪亮的声音一下子把我镇住。而主人则似是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儿,然后满面堆笑的走到了老头子的面前。“请我喝酒?那老乔尼你可得做好破产的心理准备哦。”“哈哈哈哈,大不了老东西我把我这圣辉典当了给你买酒喝。”老头子乔尼·德尔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揽住我主人的肩,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酒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你那小侍童呢?他不喝?还是说你是真担心我没钱给你买酒喝啊。”老头子看看站在一旁的我问道。

“他还小,不能喝酒。”

“胡说,你几岁开始喝酒的老东西我知道,你在这臭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算是半个酒囊子了,来来来,给那臭小子也来一杯,不,来一桶。”

“别别别。”我的主人一边摆手示意酒保别听那老头子的话,一面又看向我。

“你想喝吗?”

“不想喝,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我如实的回答道。

“嘿嘿嘿,臭小子就是臭小子。”老头子也摆了摆手,之后便又开口问我道“跟你主人几年了?”

“大概六年了罢。”

“那马上你就能从侍童升为侍从了嘛。剑术练的如何啊?要知道你主人当年的剑术可是……”在这时主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孩子比我强。别说了,怕他骄傲。”说完主人喝了口酒。

“……这几年你都在哪混啊?老东西我到处找你。”

“带着这孩子到处骗吃骗喝呗。怎么?找我干嘛?做你那个德尔骑士团的副团长啊。”

“哈哈哈哈哈。”老头子听主人说完开始不住的大笑,那一脸的胡子上占满了酒沫子。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主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睛。

“你真的成立了骑士团?”他猛的放下酒杯,看向那老头子。

“对,就像以前我们说的那样。去他妈的狗屁血统,去他妈的的狗屁贵族,所有人,只要渴望建功立业的无论是什么出生都可以加入的德尔骑士团!”大嗓门的老头子高声说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跳,除了我的主人。

主人仿佛仍然在思考,也不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往嘴里灌酒。

“老弟。老东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干还是不干。”老头子举起酒杯,面向主人说道。

主人低着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空了的酒杯,拿起酒瓶子再度灌满了酒,然后一甩手把瓶子扔在了地上,呲的一声瓶子被摔得粉碎。两人的杯子狠狠的碰到了一起酒花在半空中荡漾。

“干!”主人回答道。

我与主人就这样成为了德尔骑士团的一员。

那之后又过了两年,主人放弃骑士的份与贵族姓氏同一位漂亮的农家姑娘结婚了,而婚礼的前一个星期,在一个小小圣教堂里,我亲手接过他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色盔甲,在团长乔尼·德尔的见证下主人正式的加冕我为骑士。

就这样作为一名正式的骑士在这世上又度过三个年头的我再次回想起这短暂的一生时突然发现——我似乎并没有能称之为信仰的东西。

于是我呆呆的晃了晃瓶子回答老团长到:“还没找到。”

“哎……”老团长突如其来的叹息让我感到一丝诧异。只见他抬起酒瓶,又轻轻放到草地上。我看向他的酒瓶子,原来已经空了。我想开口问团长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可团长却在我说话之前站起身来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掌狠狠的摸了摸我的头。

“臭小子,这东西不是靠找的。”他说完便转身向着营帐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吼道:“迪伦和提尼尔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赔率是多少,老东西要来把酒钱从你们这群狗东西手里赌回来。”

我呆呆的看着团长放在地上的酒瓶子,心里头突然涌起一种久违的感觉,只是,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总而言之它令我回想起那位如今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的主人,令我回想起在他婚礼上最后一眼看向身为伴郎的我的眼神,回想起他第一次在练习中被我击败时的微笑。

而老团长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又一下子打破了我的回忆。

“在你还没有遇见你要信仰的东西的时候,你姑且就信仰着老东西我的德尔骑士团吧,老东西可不想看着好友的孩子死在老东西我的前面。”说完,他回过头,穿过营帐走进篝火映出的光芒里,我则一个人在黑暗中坐着,喝完手里那半瓶子酒,头一次感到这略微发苦的东西还有那么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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