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猫耳朵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自认为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事实上除了老村长对他了解更多,也没有第二个真正足够了解他的人了。
比起相命师口中的黑山羊,猫耳朵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只精明的猴子,盯着人的模样小心模仿,像人一样将自己精心打扮收拾好,假装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最后轻轻地在脸上扑上雪白的粉。
看起来就像是个小白脸的好人啊,这可是真正的潜力股啊。
和外表看起来的跳脱完全不同的是,那颗隐藏在笑脸之下的心,满是斑驳的颜色。从他父亲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跳就漏了半拍,尽管他花了很大力气想要找回来那失去的半拍心跳,但很遗憾的是,他好像再也没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当别人的心跳声有节奏有规律的在自己耳边响起的时候,猫耳朵总会停下手上的活计,仔细地小心地去聆听,好像一个乞丐面对路过自己身边的富翁。
这些人可真不知足,明明自己可以没心没肺的活着,可偏偏永远最为疲惫劳累的还是自己。这些人已经得到了我在泥潭里摸爬滚打苦苦挣扎却不得的东西——那永远完整和谐的心跳声。
可这些人总是在自己面前抱怨,生活的琐屑点滴,遇到的麻烦糟糕事情,身体上零部件的不协调等等。这让猫耳朵感觉自己面对着的,是一大群富翁,自己这个小乞丐挤在他们之中,明明衣衫褴褛却还要装出一副“皇帝的新衣”的姿态。
在大人看不见的那一面之下,猫耳朵内心的阴暗从来就没被掩饰过,那些敢于嘲笑他无父无母只靠老村长养活的,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在话语出口的瞬间,猫耳朵就已经在自己的想象中为他们定下了死刑。
...说笑的,虽然很想那么霸气的说,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些小恶作剧的程度,偶尔的几次过火举动也总会被那个佝偻着身躯的,永远顶着阳光行走的老人“不小心”破坏掉。
常在岸边走,哪儿能不湿鞋。更何况,猫耳朵是那种走在岸边,随时准备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的人。是那种水鬼都做好准备把他拖下水,他还有闲情逸致先和水鬼聊聊水底生活的诸多不便,然后满脑子想着如何趁机把水鬼从水里捞起来,放在太阳底下曝晒的凶猛人物。
从失去自己那整天坑自己的老爸的那一刻起,猫耳朵就已经被迫长大了,哪怕他再不愿意也要活下去,手里头和家里头的东西都要拿起来,接替那个已经躺下去的人。
谈不上什么孤独不孤独,当你无论春夏秋冬都只能选择独自一人窝在被子里时候,冷的可不仅仅是缺少鞋袜的脚趾头。所以在老村长主动要求自己来亲自照顾这个“野小子”之前,那个曾经的家,现在只能算是“屋子”的地方,总会挤着一些小动物。
有过一整窝老鼠,严格按辈分被安排好名字编号,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屋子里的那个瘦小的身躯是怎么记住每只看起来无甚区别的耗子“辈分”的。更别提每一只的名字了。村民唯一知道的是村里大多数突然出现的老鼠,在白天大胆进出村落的老鼠,大部分都是从那个“屋子”里跑出来的。
最后忍无可忍,谷子粮食遭殃不少,其余家具和衣物更是受灾严重。
若不是看他一个半大小子刚刚失去最后的依靠,难免同情心泛滥,恐怕早就有人要忍不住一把火烧掉那个老鼠窝了。
当然,继续这么下去也不行,村里大人基本都往他家跑过了,企图通过大人独有的威势将其说服,但在经历过一夜“耗子大游行”针对性偷袭之后,就很少有人再来试图用各种方式“说理”了。
那些老鼠就跟成了精一样,比人还机灵不知道多少倍,村里原先是没有猫的,大家愣是花钱从外面“租”来了一只波斯猫。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天敌,不少耗子遭了殃,毕竟没见过世面,一点不清楚,原来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天敌”。
等过了两三日,双方交手不下十余次,那只水蓝色眼瞳的波斯猫终于在经历了半饱,吃饱,不吃但是还要继续大杀四方之后。终于在日以继夜的鼠军们专有战术——鼠海战术之下,**翻在地。
然后,虽然没见过蚁多咬死象的情景,但村民们还是开了眼界,黑压压一片群鼠扑在猫身边,把那只机敏灵活的波斯猫一步步愣生生逼死在角落的情景,想来见到过的人是一辈子忘不掉的了。
凄厉的惨叫和吱吱声混在一起,连丁点血花都看不到,那只波斯猫就这样死在了墙脚,身上被啃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眼看着那只猫被逼到了角落,都认不出来那墙边的那坨东西原先是什么了。救?光是听着那让人发毛的吱吱声混杂着凄厉的波斯猫最后的惨叫声,就没有任何人有这个勇气敢上前了。
毕竟,谁也不敢确定那群老鼠真的就没这个胆子攻击人。
眼看着事情发展越发糟糕了,头疼不已的老村长开始意识到,那个永远戴着一张欠打笑面皮的男人到底给自己,留下了怎样一个麻烦。
老村长捻着花白的胡子,拉起那个屋子里的男孩就往外走,看都没看一眼那些待在一旁吱吱乱叫的老鼠们。
一个老头拉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的一大群老鼠们。这样一幅光怪陆离的景象再次惊掉了一地下巴。最后的最后,老村长多了个整天瞎胡闹的孙子,稍微远的山里边莫名多了群企图占山为王的庞大鼠军。偶尔还能看见某个不知道姓名的猫耳朵跑到远处山坳里头,嗯,用他的话说,“走亲访友,顺便操练一下新出生的儿郎们。”别问我人为什么会和老鼠成亲戚朋友,也别问我驯兽师这个职业的具体定义划分。
反正被闹得鸡飞狗跳的又不是自己村,据说那整座山头已经被某猫姓男子承包了,让人怀疑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天赋点点错了,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是投错了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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