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天而降的女孩
墨弦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眼睛死死地瞪着转头的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简直像从天空落入凡尘的美丽女孩。如黑夜的长发几乎快要到达她的膝盖，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如凝脂般顺滑，以及——脸上那不容忽视的神圣的蓝色瞳孔，像是天空，又像是海洋。
墨弦从来不愿意用自己的妹妹的面容跟其他女生做比较，一是自己不太喜欢这种粗鄙的比较方式，二是自己的妹妹确实很漂亮，很少有什么女生的容貌能超得过她。不过！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呈现出一种堪称虚幻的美，以及像是蓝莲花一般的气质，自己的妹妹差她实在是太远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墨弦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一丝让墨弦大脑震颤，深及灵魂的味道。
“嗯？”被一个陌生人盯了很久，少女终于有了一些恼怒，不过她好像从少年身上感到一些亲切的东西，惊疑地低呼了一声。
在平谷城外围寂寞的黑夜下，在死水与衰树的交织中，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很久。两人都从对方身体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墨弦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失态，望着女孩尴尬地笑了笑，硬是打破少女与他之间的距离感，走进了亭中。
少女虽有些戒备，不过出于第一眼的亲切，还是让墨弦接近了她。
墨弦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上前，竟是一反常态冲动地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斜瞟了墨弦一眼，没有回答。
气氛渐渐尴尬了起来，墨弦搔了搔头，自嘲地叹了口气，自己还真以为自己这种废物可以接近这个女孩吗？
女孩背对着墨弦，却时时刻刻捕捉着身后墨弦的动作，与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明白这个少年想跟自己拉近距离，但是今晚自己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行为还是不要太过于冒失为好。然而，对于这个既陌生而又不陌生的少年，女孩完全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良久，女孩开口，优美的声线似乎让世界都宁静了：“林雅兰。”
“嗯？”墨弦还没反应过来。
“林雅兰，我的名字。你呢？”女孩有些不满墨弦过于迟钝的脑筋，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墨弦见女孩竟然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一种缥缈的不真实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心灵。不过墨弦面上还是比较冷静，竟然大胆地伸出手道：“我叫墨弦，你好。”
望着面前的手，林雅兰有些犯难，心想这个男生真是不识趣，自己给他台阶下，他还得寸进尺了。不过望着墨弦的黑色的双眼，林雅兰骤然被一种玄妙的感觉包围，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握住了墨弦粗糙的手。
墨弦简直无法想象刚才伸出手的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面对着这个女孩，墨弦总有一种认识她很久，很放得开的感觉。但手中温润感让墨弦一度断片，我去我握住了那个女孩的手？
墨弦如此，林雅兰亦是如此。
两人的眸子交织在了一起，像是初春的风一般温醇。
林雅兰瞬间抽回了手，脸上罕见地多了一丝红晕，避脸不看墨弦。
“啊！我……”墨弦脸上也有些发烫，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看着墨弦蠢笨的表情，林雅兰终是笑了。嘴角上扬，似乎带动了空气的律动，简直美得过分。
墨弦也看得呆了呆，随后也尴尬地笑笑。
“这么晚你到这种地方干嘛？”心思缜密如林雅兰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墨弦说话的口气就像是认识墨弦很久了一样。
“妹妹与母亲闹了点矛盾，我出来避避风头。”墨弦耸耸肩，竟是直接将实情告诉了林雅兰。不知怎的，墨弦对这个女孩提不起任何防备，“那你呢，这么晚了一个女生跑到这种地方来。”
林雅兰皱了皱眉，也许是不满于墨弦对于她的轻视，但还是回答道：“因为安静，可以一个人想想事情。”
墨弦看了看寂静的四周，默认了女孩的观点。荒草、残树、死水、清风，整片公园世界里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俩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各自烦恼着各自的事。
“你住在哪里啊？总不该是外围吧。”墨弦将双手**裤袋，看着并不漂亮的湖，问道。
“我不是平谷城的人。”林雅兰亦看着湖水，湛蓝的瞳孔里里潜藏着什么，“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最近只是到这里办事而以。”
墨弦微微有些失望，这个女孩对于他来说太过神秘了，也离他太远了。
“你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吗？”墨弦又换了个新的话题，就这么和女孩闲聊着。
“是的。”林雅兰点了点头，嘴角突然带起了一丝冷笑，“没想到平谷城表面光鲜可还是有这么丑陋的地方啊。”
话刚说完，林雅兰隐隐皱了皱眉，这个人也够聒噪的，自己本想找个地方静一静，他到好，一直叽叽喳喳，搅得她脑子渐渐乱了起来，好不容易思考出来的计划也变得模糊了。
“好了，请问你可以安静一会吗？我也有自己的事”
林雅兰并没有发现自己跟少年的对话中多了很多自己在平常隐藏的情绪，竟是直接有些粗暴地直接打断正要开口的墨弦。
“你……”墨弦还想要说，却被林雅兰一口堵了回去，一个小小的“你”字颤颤巍巍地从墨弦口中漏了出来，好不尴尬。
墨弦搔了搔头，自嘲地笑了笑，平时也没见自己那么话唠啊，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少女就像自己浑身放松下来一样，话不自觉地多了许多。
我还真以为我能接近这个女孩吗？我不过是一个缩在平谷城的一个小小的废物罢了。墨弦心中黯然，本以为前面的对话可以让自己更能靠近女孩，但是女孩一句话就将他俩的距离拉得极远。我和她只是陌生人而已。墨弦心中叹气。
林雅兰悄悄观察着墨弦的神色，见他许久不说话之后，终于安了心，这个家伙总算不说话了。但当林雅兰尝试静下来的时候，她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静不下心了。身旁的人身上的浓厚的熟悉感无时无刻不翻搅着林雅兰的思绪。
算了。林雅兰放弃用今晚思考问题了。
“你是谁？”
林雅兰暗自自嘲地笑了笑，侧着脸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完全主动地问墨弦问题。
本还有些黯然的墨弦愣了一下，惊疑地看着女孩望着自己隐隐有些笑意的宛若天人的脸。
她在问我吗？她在问我吗？墨弦因为惊喜脑袋一片空白。
“我我我叫墨弦，是一个学生，男人！十七岁！平谷城外围居民……”墨弦语无伦次地答道。
林雅兰也被墨弦这个像是种头彩的态度惊住了，嘴巴张了张，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质疑道：
“平谷城外围根本没有学校，你怎么可能是学生？”
墨弦还有些尴尬与自己的失态，不过经林雅兰这一反问，墨弦平静了下来，心想这个外地人对平谷城还是很了解的。
“我们家有些特殊，几乎每天都要往返于中围城门。”墨弦耸耸肩，答道。
“你的学校在中围，而家在外围，也就是说你们每天都要交付中围过关费。有这钱你们为什么不搬进中围？”
林雅兰闻言，皱了皱天仙似的眉，问道。
“我们的父亲的墓在外围。”墨弦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林雅兰以为戳到了墨弦的伤处，垂头认错：“对不起。”
“没事没事，一个对于我毫无记忆的父亲，到底也只能亲情这种模糊的概念束缚我。”墨弦笑了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里，激起一片涟漪。
“我啊，是个修炼上的废物，除了我的母亲对我好点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对我有些歧视，包括我的妹妹。”墨弦自顾自地说着，林雅兰静静地聆听，两人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在谈心。“小时候我很看不惯那些歧视我的人，于是我就和他们打架，可是我怎么可能打得赢有修炼天赋的人？每一次都被他们打趴在地，鼻青脸肿。那些人边打我边嘲笑我，似乎很享受欺凌弱者的感觉，我也在旁人面前出了很多的丑。被欺凌后的我总是哭着想找个人给我安慰，也只有母亲，也只有母亲会理睬我，安抚我。我记得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你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受欺凌，你就咬紧牙关变强。’可是我变强干嘛？再找那些人打一架吗？或者将他们踩在脚下吐口水吗？母亲根本不清楚我的想法。我只是想让她出面一下，喝止一下这样的行为，这样就会让我找到一丝丝倚靠的感觉。但是她从没有，从没有做过这种事。”
林雅兰安静地听着墨弦的话，心里想象着一个孤独的、虚弱的男孩。
“母亲总想让我变强，总想将一些我根本不了解的责任压在我身上。我不清楚我以后的路，要么保持懦弱，要么变强，可是两条路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没有动力。”讲到这里，墨弦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你可能会觉得我讲出这些话很幼稚，但是这确实是我现在的迷茫。”
林雅兰沉默，她感到了这个少年心里最深处的悲伤。他很痛苦，他感觉生活将他挤压得无从迈步。但林雅兰并没有说什么，自己有什么资格跟他说教？自己也不是被逼得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躲藏吗？
起风了。初春寒冷的风一个劲地钻进衣服的空隙里，死湖上终于有了一点涟漪。
墨弦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林雅兰理了理被风吹起的发梢，眼神清寒。
“有点晚了，我先走了。”看了眼墨色的天，墨弦对着林雅兰笑了笑，“今晚谢谢了。”
林雅兰并没有觉得自己帮了墨弦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天见。”墨弦晃了晃手，转身向亭外走去。
“明天见？”林雅兰有些疑惑与墨弦的话，待她反应过来后，也终是笑了出来，青丝根根晶莹，整片世界仿佛都停顿了一下。
“嗯，明天见。”林雅兰在心里回应。
“墨弦吗？一个有意思的人。”看着远去的少年的背影，林雅兰喃喃道。
亭子里，有个美丽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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