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舒南陷落的那一夜起,我将无所不能。】
……
固定车辕的皮绳突然被砍断,失去了支撑的货厢猛地一沉,辕杆狠狠捅在了地上,只听“嘣”的一声巨响,两根大腿粗的木头应声折断,而巨大的惯性甚至驱使整个车厢翻上了半空,又倒扣下来摔成了一地碎片。
在此之前,车夫已经抢先跳到了拉车的雷兽背上因而无恙。虽然他在货车倾覆后也稍微踌躇了一下,但身后高草里穷追不舍的“那些东西”最终压垮了他的犹豫。车夫一咬牙,甩起鞭子飞也似地独自逃了出去。
“等等!玛图伽!等等!”
他身后的一片狼藉之中,披头散发的斯塔迪拉抱着自己折断的左臂艰难爬出了车厢残骸,望着那一道急速远离的扬尘绝望地喊道。
当意识到玛图伽不可能为他而折返时,留给斯塔迪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旱季末尾的枯草被压倒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愈发地靠近了,且不只是身后,两侧也已被包抄,斯塔迪拉无路可逃。
“畜生……”斯塔迪拉咬紧了下唇,脸上早已褪了血色,他颤抖着掏出了怀里的匕首,用嘴拔开刀鞘,“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明明只剩下……”
“嗷!”话没说完,敌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这些充满了敌意的、拥有着形似犬类的口鼻与后肢和纤长尾巴的矮小类人被称为妖精,若是单以数量而论它们甚至算得上比人类更加成功的物种。凭借先天的矫健身手和敏锐感知,它们无需像人类一样结成巨大城市才能对抗恶劣的大自然,仅以大者千余只、小者十几匹的部落形式广泛分布在整个大陆的南南北北。但也正因如此,比起人类的秩序井然和文明开化,妖精完全就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它们集猎为生,不事生产,一有机会便会袭掠疏于防备的人类,住在城墙之外的“无保民”自不必谈,往返于各大城邦之间的货商更是受害者名单上的常客。
这种事情斯塔迪拉在冒险跑单帮之前就有所耳闻,只不过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倒霉。
“呜啊!”作为餐具的小刀本身就没什么杀伤力,更何况是面对这些猿猴般迅捷的妖精了,斯塔迪拉甚至连挥舞手臂象征性抵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嵌着石齿的粗大木棒打翻在地。
他噗的吐了一口血,自知肋骨估计也断了几根,见妖精们似乎还要打,慌忙举起手来想通过讨饶乞求一条生路。
妖精们却并不领情,举起木棒又是一通乱打,直到斯塔迪拉被打的满脸鲜血、右手也折成了三段、彻底瘫软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方才罢休。
“库……”
终于确认眼前这个人类已经再没有行动的能力之后,最后一只施暴的妖精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散落一地的货物上。
不论是一箱一箱的名贵香料,还是那些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的水蓝色石头,对于妖精而言都没什么意义。它们真正喜欢的只是斯塔迪拉顺手购入的一些哈吉拉大森林的时令特产而已,诸如新鲜的水果、水龙兽的熏肉、还有用顶囊蕨的嫩芽泡制的腌菜等,对于生活在诺拉桑草原上的妖精部落来说具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这些食物散发出来的糖分、盐分、和油脂的味道,是营养来源单一的它们所无法抗拒的诱惑。
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它很快便找到了一桶甩到远处的腌菜。按照妖精部落的规矩,搜刮战利品时第一个捡到的便是其拥有者,而现在,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珍馐就在眼前,它克制不住欲望,放松了警惕、急不可耐地伸出了手去……
但被抓住的并不是腌菜桶,而是它的手腕。
没有等它发出惊呼,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就已经紧贴着它的手臂爬了上来,在妖精惊恐的目光中刺穿了它纤细的脖颈,接着顺势一切,干净利落地把整个脑袋卸了下来,战斗只一瞬间便宣告了结束。
不过,尽管凶手做得无可挑剔,剑锋切过颈椎时的摩擦声已经足够引起其他妖精的警觉。早先正埋头翻找战利品的妖精战士们齐刷刷地提起了武器站了起来,耳朵高高竖起,尾巴在身后摆平,默不作声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说是这么说,来者根本没有继续藏匿的打算。
出其不意斩杀了第一只妖精之后,他从容不迫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但洁白的斗篷一尘未染。
“嘶……”觉察到对手的强大,妖精战士们纷纷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声,默契地围绕着敌人调整起了位置,围而歼之的打算不言而喻。
就在此时,这个人类行动了。
只见他前脚忽地踏出半步,举过头顶的长剑有如一道惊雷落向正前方的妖精,后者根本无从闪避,仅仅来得及微微侧身,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疾如闪电的一剑直劈在了自己的腰**,一条腿连带着半边盆骨立时在惨叫与溅起的血光中与身体分离,好大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随着妖精的倒下从洞开的腹腔里掉了出来,如此伤势,立时就让被砍的妖精没了声息。
宛如在滚烫的热油里浇了一桶凉水,妖精战士们彻底炸了锅,蕴含着愤怒、恐惧、慌乱的喊叫嘈杂而缭乱,唯有同时发动的攻击依然整齐划一。
人类剑士此刻刚刚站定,纵使后背防御大开也仍然气定神闲。说时迟那时快,只待脑后已能感受到一股凶狠的劲风时、他闪身一让,前脚变后脚,原地扭转了腰身,借着这股拧劲自下而上单臂甩出一剑,不偏不倚正挑开了从身后来袭的那妖精的胸膛,连带其半边面孔一道豁开了条半个胳膊长的大口子。那撒开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待涌出的血雨从天而降时,这只手一把擎住了试图从侧面偷袭的石齿狼牙棒,随着剑士的身体猛然一沉,恰到好处地卸去了棒上足以把人脑袋打碎的千钧之力,顺势把持棒的妖精拉入了怀中。
“哼!”
剑士一声闷哼,竟把手中长剑向半空一抛,出剑的手掌借此机会,如灵蛇出洞、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猛打在了怀中妖精的脖颈上,只听微不可闻的“喀嚓”一声脆响,这妖精便化作了一滩软肉。随后剑士再一伸手,正正好好接住了落下的剑柄。
不费吹灰之力地毙掉三个敌人后,他一个侧跃闪身躲开了一轮略迟的木棒乱打,掷出手里断了脖子的妖精尸体将其余的妖精们逼退,再度与它们拉开了距离。等到妖精们回过神来时,这个人类早已经重整了阵脚,局势除了妖精这边折损三员以外,一切又恢复如初。
或许已经发现了双方实力上不可逾越的差距,妖精们没有再贸然靠近,只是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露着牙齿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杀戮了它们四个同类的危险敌人。
人类微微蹙起了眉头,惯以雷霆之势击溃对手的他并不喜欢僵持的局面。
因此他尝试性地迈出了一步。
这是极具侵略性一步,踩断枯茎的声音在敌人的耳中无异于隆隆战鼓,而之前一面倒的虐杀场面还历历在目,妖精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自知不敌的妖精们转头便逃,甚至连武器都嫌累赘而丢在了地上。
看到妖精们终于逃走,剑士也松了口气。
或者说,在他准备松一口气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你……你会被那位大神制裁的……它……它就要……”
剑士循声望去,竟是那被砍掉了一条腿的妖精仍还活着,虽然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却不甘心安静地死去,而是瞪着充满仇恨的眸子诅咒眼前的人类。
“锵!”长剑贯穿了垂死妖精的胸膛,它痛苦地蜷起了身子,仅剩的右腿猛力抽搐了两下,终于两眼一翻彻底的死透了。面无表情的剑士轻轻摇了摇剑柄,确认已经捣碎了妖精的心脏,方才拔了出来。
接着,还是有些在意的他用脚把妖精的尸体拨翻过身,不出意料,那妖精的后腰刻着一枚压满了刀疤的烙印。
【果然是逃奴吗。】人类随即失去了兴趣,也完全没把妖精死前的诅咒放在心上。
他快步走到斯塔迪拉身边,把剑往地上一插,蹲下身子摇了摇斯塔迪拉的肩膀。
“你……你把那些家伙杀了吗?”斯塔迪拉躺在一旁目睹了全部,他虽然受伤颇重,但并没有死。妖精们使用的木棒可以轻易把人的四肢打断,但除非命中头颈要害,否则通常不会使人立即毙命。
剑士点了点头。
“真是……太感谢了……这位小姐。”
剑士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错愕。
“不是小姐。”他颇为无奈地开口说道,从那口中传出的竟是清澈如北国秋风的爽朗男声,“我是您雇请的战士亚努以克,斯塔迪拉先生。”
“什……什么?”
以狠辣的剑技和坚定的意志闻名太阳城的亚努以克,号称可搏猛虎的自由战士,在斯塔迪拉的心中一直是拥有高大身材和结实肌肉的壮年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身材可以说是娇小纤细、面容俊秀到被他认错性别的少年。但回想起刚刚亚努以克连斩妖精、挥剑扬血的场面,又由不得他不信。
“之前看到有个骑着雷兽慌张逃命的家伙,我就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沿路找了上来,没想到居然正好救到斯塔迪拉先生,真是好运呢。”亚努以克见斯塔迪拉还在发呆,微笑了一下主动开口道,“那么、虽然这里还没到我负责的路段,请允许我护送您去太阳城吧。”
斯塔迪拉被亚努以克的话从出神之中唤醒,沉吟了片刻之后,不得不努力用被打歪的五官挤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损失了这些货物的我现在可是一贫如洗了,报酬什么的……”
“哪里损失了?不都在这里吗。”把长剑收敛入鞘的亚努以克反问道,“只不过是没了车马,小事一桩而已。”
他说着捡起地上一块散落的水蓝色宝石,轻轻一捏,那石头在他手里居然挥发出淡淡的荧光,紧接着四周平静的旷野突如其来地刮起了数道旋风,它们像是拥有灵性似的游走在货物散落的范围中,大大小小箱子全被这些旋风给卷了起来,围绕着作为核心的亚努以克静谧地悬浮运转着,而木板碎片之类的无用之物则都被精确地回避了开。
【魔法……】望着亚努以克暮光中的背影,斯塔迪拉一时忘记了跟上去。
“走吧,斯塔迪拉先生。”
…………
北城区,比比提诺的酒吧。
“喔噢哦哦哦?他一个人就击退了十几个妖精吗?”坐在吧台的巴库弥故作夸张地扯着嗓门喊道,眼神还一直有意无意地瞄向身边那个始终显得兴致乏乏的女孩细嫩的脸蛋上。
站在柜台里面的酒吧主人比比提诺用粗布简单擦了两只木杯,随后各舀上了一勺太阳城特产的甜酒放到了巴库弥和他旁边的女孩身前,并用一种似乎有些讨好意味的语气说道:“啊,不愧是‘无所不能的亚努以克’呢,你说是吧,米丝方丝小姐?”
这女孩乍一看与亚努以克至少有七八分形似,身高相差无几,身材也一样纤细,唯有同是栗色的头发比亚努以克的过耳短发要长得多,用绣着奇异文字的发带在脑后扎起了一只高高翘起的马尾辫,搭配她相当前卫的短款斗篷显得英气十足,散发出不同于亚努以克的厚重压抑气质的蓬勃朝气——尽管这朝气里充满了几乎无差别的敌意,使人发自内心的觉得难以触及。
米丝方丝撇了撇嘴,猛灌了一口甜酒,涨着通红的脸说道:“我应该说过别跟我提那家伙!”
【兄妹俩都这么难相处……】比比提诺心里连连叫苦,打了这么久交道,他何尝不知道米丝方丝对自己那个哥哥有多抵触,要不是今天……他拿出一副“没办法咯”的眼神看向坐在米丝方丝身侧的巴库弥。
“嘿?那家伙是你哥哥吧?”后者的眼神一直跟着从米丝方丝嘴角溢出的酒珠滑进了她宽敞的领口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吧台后面比比提诺的提醒。
“狗屁的哥哥!”米丝方丝突然之间像是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了一样,暴起一脚踹翻了巴库弥的凳子,凳子上的人自然噗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脱手而出的酒杯正扣到了他精心修剪过的头发上,酒水淋了一身,“比比提诺,以后再有谁走你这儿找我,提前教教他们跟我米丝方丝说话的忌讳,省的天天遇到这种讨嫌的野狗!”
说罢她一拍桌子,把斗篷往肩上一搭,没好气地踢门离开了酒吧。
米丝方丝走后,比比提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我说了吧,米丝方丝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定的。”
正从地上呻吟着爬起来的巴库弥捂着磕出淤青的腰胯和手肘,龇牙咧嘴地把木头酒杯往吧台上一摔,抹了一把脸上的甜酒,悻悻地骂道:“狗日的……要不是她那个哥哥,老子今天就要让她好看。”
“你也就能人后放屁,算了吧。亚努以克是什么人我清楚,要是被他知道你打他妹妹的主意,那可是有点不妙啊。”比比提诺捡起巴库弥的酒杯,又给他满上了一杯,重新推到了他眼前,“更何况,这俩兄妹可是寄宿在那位大人门下,就算你家里是……”
巴库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哼哼一笑:“就这么算了还是我巴库弥吗?放心,我可是知道的,亚努以克也管不住米丝方丝。那只要她主动来找我就没问题了吧?”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枚精致的吊坠。
“嘶……那个是……”比比提诺倒吸了一口凉气,把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可别玩大了,我听说这玩意……”
“这玩意很重要对吧?所以我才顺了过来。只要告诉她这个在我手上,不愁她不乖乖来找我”巴库弥的脸上溢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沾沾自喜地把那吊坠戴在了自己脖子上,“妈的,等老子……”
就在巴库弥开始夸夸其谈的时候,先前坐在正堂角落里的某个身穿宽大法师袍的家伙默默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从侧门走了出去。
巧合的是,这位魔法师前脚刚迈出去,亚努以克就推开了酒馆的正门,而且还带着一位年轻女孩一起;这女孩明显不同于自幼“散养”的米丝方丝,一头呈现出初阳照雪般通透浅金色的柔顺长发显然经过精心保养,而即使自然散落也不显缭乱的发型也一定是专门设计的,搭配上金色花草图形描边的素白斗篷显得朴素但不失格调,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优雅,身材又匀称高挑,着实是一登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亚努以克走进正堂后,先瞄了一眼被那女孩——莉瓦白茵——给死死迷住导致嘴巴合不拢的巴库弥,接着毫不避讳地拉着莉瓦白茵的手走到了吧台近前,对比比提诺说道:“钥匙。”
自知刚刚也走了神的比比提诺心虚地嘿嘿干笑了两声,摸着自己的光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铜钥匙。
“这位小姐是?”
“她是来给斯塔迪拉疗伤的医师。”
昨天傍晚亚努以克救回了斯塔迪拉后,因为身为多尼塔托亚人的斯塔迪拉在太阳城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亚努以克便自作主张先将他安置在了比比提诺的酒馆里养伤,打算等到雨季结束骨折痊愈再筹备回程的事情。货物由于都是些时货,拖延不得,已经直接低价抛售给了些本地的商铺,卖来的钱一部分作为薪酬给了亚努以克,剩下的部分姑且足够斯塔迪拉在太阳城的生活开销。
“啊啊啊,这样啊!”比比提诺恍然大悟地高声道,“那稍等下,这个钥匙不是。”
亚努以克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等着比比提诺更换钥匙,而他身后的莉瓦白茵则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稍稍红了脸。
从比比提诺手里接过斯塔迪拉房间的钥匙之后,亚努以克和莉瓦白茵二人就转头走上了楼梯。巴库弥一路盯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尽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哎我操,他应该没听见吧?还有那个妹子,真他妈漂亮,感觉还有点眼熟……”
比比提诺耸了耸肩膀,专注于擦拭酒具而不再多言。
二楼的走廊里,莉瓦白茵轻轻拉了拉正在耐心扭动着因老旧而变得难以打开的铜锁的亚努以克的袖口:“刚刚……坐在吧台那个人,我应该见过他。”
“嗯?”亚努以克侧了下头。
“他父亲好像是我父亲手下的税务官,之前有在府里看到过他们一家。”莉瓦白茵慌忙回避开亚努以克那双深渊似的眸子,小声说道。
“税吏的孩子……在比比提诺的酒吧里,还有……”亚努以克若有所思地压低了眼帘。
正在这时,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躺在床上,双臂绑着木板的斯塔迪拉马上开口道:“辛苦你了,亚努以克。”
“哪有,小事一桩而已。”他侧身让过莉瓦白茵,随后道:“我刚刚忽然想起有些事情,需要暂时离开一下,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这位是莉瓦白茵小姐,她是那位古图大医师的学徒,请斯塔迪拉先生尽管放心就是。”
“那……那位古图大师吗?”斯塔迪拉吃惊不已,显然是对于亚努以克可以请动“那位古图大医师”的学徒这一点感到不可思议,“这真是……”
“那么,我就……”亚努以克向斯塔迪拉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凑近了莉瓦白茵的耳畔,低声嘱咐道:“我马上就回来,这期间要是比比提诺……或者其他什么人来打扰,别搭他的腔,这里和……你习惯的那些场合不一样。”
莉瓦白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交代完事情的亚努以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直到已经无法从门口看到他的背影,她才轻轻出了口气,关好门,转过头来对斯塔迪拉说道:“那咱们也开始吧,斯塔迪拉先生,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吗?”
这一瞬间恰逢清晨的朝阳向房里投来了第一缕阳光,正打在莉瓦白茵的温暖笑颜上,那几乎透明的发丝在金色的晨光中熠熠生辉的美丽,让年近半百的斯塔迪拉都差点陷入了迷失。
“哦……哦,好!”
半晌过后。
“好……好过分……”莉瓦白茵一手扶着坐在床上的斯塔迪拉的后背,另一手颤抖着放在斯塔迪拉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掌上,语气痛惜地说,“面骨被打碎了,两臂和肋骨多处骨折,手指居然被咬了下来……一定很疼吧?斯塔迪拉先生?”
她说完,像是对斯塔迪拉的伤痛感同身受一样,脸色苍白地用指尖轻轻划过斯塔迪拉缠满绷带的伤部。
“莉瓦白茵小姐,这个……我知道手指是没办法了,脸……脸有办法复原吗?”斯塔迪拉之前也不曾对自己的伤势有所了解,亚努以克更不可能给他照过镜子,听到莉瓦白茵说面骨已碎,斯塔迪拉有些急了。毕竟作为一个快五十岁的行商,英俊的面容也大概不再能让他的商品变得好卖,但扭曲、畸形的五官一定还是能吓跑不少客源。
莉瓦白茵眉头紧皱地沉默了稍许:“应该会是个很艰难的过程,不过如果斯塔迪拉先生能坚持下来的话。”
她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古图大师的学生啊!”得到了肯定的斯塔迪拉喜形于色,激动不已地追问道:“那接下来……”
另一边,早先悄悄离开酒馆的那位魔法师还徘徊在附近的街道上。因为靠近北部商区的缘故,比比提诺的酒馆周围也算得上颇为热闹,只是不同于商区密集的店面,这里以推着小车的货郎小贩为主,卖得也都是诸如不同款式的小刀、火镰荷包之类的小物件。
这位魔法师就这么来来回回转了个遍,直到巴库弥出现在街道另一边方才放下了手里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镂花斗篷扣,不顾小贩一脸的不可思议和鄙夷,快步离开了摊位,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跟了上去。
不过,从他的角度看不到的是,巴库弥的脸上已经满是淤青,鼻孔和嘴角都流着血。
“亚努以克……你给我记着……”巴库弥攥紧了拳头。
他没回家,要是让那个一股子朽气的老不死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免不了又是一顿刨根问底,而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行径肯定经不起盘查,因此他绕了一条小路,打算穿过一条罕有人知的小巷前去那个只属于他和几个狐朋狗友的据点去。
自然而然,一直尾随着他的魔法师,也一道钻进了这条小巷里。
正如亚努以克自己先前所说的,他没有离开太久。大概是在莉瓦白茵给斯塔迪拉检查过伤情后没一会儿就赶了回来。但他两手淌血的样子却让莉瓦白茵一下子慌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搞的?你受伤了?”正在帮斯塔迪拉正骨的莉瓦白茵腾不出手,只能急切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亚努以克不紧不慢地把一枚吊坠放到了房门边的手台上,语气平静地说道:“别担心,这血不是我的。”
“那是……?”
莉瓦白茵还想追问,却被亚努以克插嘴打断:“说起来,我刚刚在下面听说,王家养的一条火龙成年了,二王子有意挑战,正在向全城高价求购龙血。”
另外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亚努以克:“亚努以克,你不会是……?”
亚努以克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进修高级魔法学花销不菲,我还差些钱。而且雨季将至,正是狩龙的好季节不是吗?”
“不论再怎么说,那也是……龙啊。”莉瓦白茵还是难以释怀,“如果差些钱的话,我跟父亲他说一下不就行了?”
亚努以克把手搭上了莉瓦白茵的肩膀:“怎么可能劳烦叔叔,好意我就心领了。你也无须担心,小事一桩而已。”
【没错,小事一桩而已。因为我是……】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了一点。
【无所不能的。】
而莉瓦白茵,并没有捕捉到这一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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