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置疑的是，伊比璐玖是一个天才……
次日清晨，在凉水的帮助下洗去了困意的亚努以克暗自在心中提醒自己。
十五岁就发表了广为魔法学界所认同的著作而登上大魔法师之列的伊比璐玖是一个天才，即使随后就由于“血统原因”为刀笔会会长图毕南斯所封杀，但一介天骄真的会因为外界的阻力就停下前进的脚步吗？同为天才的亚努以克并不这么觉得。
既然自己可以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坚持着走了下来，那么想必伊比璐玖也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出路。
唯一的问题在于，即使相信她在多方阻力之下依然能逆流而上，可图毕南斯还能放心地把伊比璐玖的门下当做流放不受待见的新入门徒的垃圾场这一点，昭示着那位天才魔法师与迫害她的刀笔会之间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的。
诸如“我不会心甘情愿地沉沦，但也保证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这般。
所以——亚努以克如此推论——伊比璐玖不会全心全意地成为自己的导师，相比于倾力培养一个可能会激怒刀笔会的导火线，她应该会更偏向于明哲保身。
这就是为什么亚努以克打定主意要在收到回函的第二天就立刻登门拜访的原因了。
在不论是刀笔会的图毕南斯还是伊比璐玖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趁虚而入，尽全力打破他们两方之间的默契。
亚努以克相信，或许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位二十岁的天才魔法师倒向自己这一边。
少年擦了擦沾满水珠的脸庞，披上一袭白袍在清冷的晨光下走出了执政官府的拱形大门，整个北城区此时还处于将醒未醒的寂静之中。
根据刀笔会递来印着一只蝴蝶剪影的回函上书，伊比璐玖的府邸位于北城区与东城区的交界，系一座普通的民居，从北城执政官府步行前往至少也是两三个钟头，若是骑乘雷兽可以更快一些，但雨季一到这些慵懒的巨兽就丧失了活力，除了埋头进食以外什么都不肯干，而巨犀拖拉的公车在这个距离上说不准比步行还要更慢，所以亚努以克也不得不赶着日出就爬了起来，这样才能在一般人打理完成的时间赶到伊比璐玖的住所。
事实上也诚如他所预料的，当那一座从外观上来看朴素无奇的青石民居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时，这座屹立数千年的古城才刚刚从睡梦里醒来。
整理了一下衣摆，亚努以克深吸一口气，向着街对面的院落走了上去。
“叩叩。”
“什么人？”
房子里头在少年敲过大门之后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随后一个年轻的女声几乎是紧贴在大门的另一侧响了起来，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她就是伊比璐玖吗？】
“亚努以克，大魔法师伊比璐玖的学生，前来拜访老师。”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可年轻的准见习龙骑士依然还是恭敬地行了点头之礼。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在某些时候或许会显得颇为多余。
听到少年的答复，大门里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真是失礼啊，亚努以克。难道不知道收到刀笔会的回函之后应该等到我的邀请再来拜访吗？”门里面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已经明显带有了一丝不满，“我这次可以就当做不知道，你且回去吧。具体的事宜等我给你正式发出邀请再说。”
亚努以克皱了皱眉头：“伊比璐玖老师，我认为有在正式的邀请发出之前就与你见上一面的必要。”
“难道你连老师的要求都要违抗么？”
“何不先把门打开？”少年不依不饶地继续紧逼着。
“你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又一次的短暂停顿之后，门后的女性颇有愠气地呵斥道，“这才是什么时候？我还在梳洗打理，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要求很失礼吗？”她说着，把门拉开了一条刚刚足够伸出一只手的小缝，接着从那里面挤出来了一只皱皱巴巴的卷轴。“这么心急的话就去把这个读完，然后没有我的通知请不要上门搅扰！”
看着那只等着自己去接过的卷轴，亚努以克歪了歪脑袋。
“我很奇怪……”
“什么？”
少年悄悄地把一只手按在了门板上。
“你还想要装成人类到什么时候？”
刚说出这一句话，他已经扣在门上的左手陡然发力，这扇不大的木门瞬间就像是被冲城车给直击了似的、咣当一下反折了进去，同时也把一直藏在门后的那个“东西”给狠狠地撞飞到了玄关里面，不知道都砸碎了些什么东西，一时间叮呤咣啷的好不热闹。
瞪了一眼身后被惊吓到的无辜路人，亚努以克揉着手腕迈进了伊比璐玖的府邸之中。
“嘶……”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从堆成小山的鞋柜碎片里发出的微弱声响，他抬起脚拨开了最上面的一层碎片，露出了下面被掩埋的细小身影。
“作为一个奴隶，你的行为才是有些太失礼了。”
少年摇了摇头，擎着那只妖精的一只胳膊将它给拎了起来：“你的主人……伊比璐玖大魔法师为什么还不出面？或者说，你到底是谁的奴隶？”
被亚努以克的突然袭击给撞得浑身青紫的妖精奴仆咬紧了牙关，猛力地挣扎了起来。
“放开我！无礼的人类！”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动粗，就算只是个妖精。”亚努以克偏头躲过了奴隶的几次踢击，一把把它掼到了地上，同时抬起右脚踩住了它的后背，好让它不能再胡乱折腾，“所以请不要把我逼到别无选择。”
发觉自己已经被完全控制的妖精奴隶从牙缝里挤出一阵阵低吟：“嘶……你就是这么对待老师的仆人的吗？”
“这么说……你的确是伊比璐玖老师的奴隶？”亚努以克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了妖精的话语，踩在它身上的那只脚于是减轻了一点力道。
“嘶……”妖精继续凶恶地瞪视着居高临下的少年。
“伊比璐玖老师！”已经丧失了与这妖精继续低效率对话的耐心，亚努以克索性直接高声叫喊了起来，无论如何这间民居就只有这么大，自己的声音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传进上下两层的每一个房间。
几次呼喊之后，亚努以克才终于等来了回应。
一个慵懒的、漫不经心的、却如同风琴一样悦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传进了少年的耳朵，就像是他正位于说话的人体内一样难以分辨其方位：“麻烦不要为难洛普蒂，她是我唯一的仆人，如果她受了伤我也会很不方便的。”
非常精妙的风魔法运用。
亚努以克不禁肃然起敬，立刻放开了脚下的妖精，同时鞠躬致歉道：“十分抱歉，伊比璐玖老师，我原以为这位妖精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安排在您身边的眼线，所以出手比较粗暴，还请老师原谅。”
风琴一样的女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还真是单刀直入呢。既然你也知道我的处境，那么也该理解我的确是不能成为你的导师吧？”
“我理解伊比璐玖老师的苦衷。”少年警惕地看了一眼重获自由之后彰显着强烈敌意的洛普蒂，语气平静地回复伊比璐玖说道，“但我认为这件事还有讨论的余地，不知道伊比璐玖老师愿不愿意现身与我一见？这样的对话让我感到非常不安，如果不能与老师面对面地好好谈谈，我是不会放弃每日登门拜访的。”
“……”
“……”亚努以克安静地等待着伊比璐玖的答复。
“……我在这里等你。”最终，始终未曾露面的伊比璐玖大魔法师用这样的一句话终止了隔空会谈，躁动的空气重归宁静，代表着刚刚那个精确控制了整个房屋范围内的空气的法术已经停止了。
【在……等我……】
没有言明具体是在那里等着，而刚才所使用的法术又巧妙的掩盖了声音源头的位置，伊比璐玖本意仍然是不愿意与自己见面的。
亚努以克没有直接走进伊比璐玖的宅邸，而是站在玄关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不过没有一口回绝就是说还有着一线生机，只要能从这房子里面找到伊比璐玖的所在，她也就必须要和自己面对面地谈一谈了吧？换句话说……
【入学考试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毅然抬脚走进了几乎所有窗子都被布帘给遮住的昏暗内室之中。
不用久等，刚刚走进正厅，亚努以克就立刻注意到了墙壁与地面上排布的密密麻麻的术阵，零星几个还残留着灵火流转的余晖，想必那些就是用来制造刚刚那种使人分辨不清方位的声音法术的术阵了吧？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多其他的术阵，全部都十分复杂，包含着数都数不清的各类定式，乍一看完全不能分辨每一个的作用。
少年只感觉脑仁一胀，这下可就麻烦了……
毫无疑问声音法术是寻找伊比璐玖的关键，它必须要有一个接收魔法师本人声音的源头，只要找到这个源头即可，但如此之多的魔法阵完全混淆了视听，可以说不把它们全部都仔细拆分解读一遍想要弄清楚不同术阵之间的关联是几乎不可能的。而如果想要真的把每一个独立术阵之间的关联性搞清楚，没有对术阵学的高深造诣和娴熟运用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就是你的考验么……伊比璐玖老师……】
纵然被人说是“无所不能的亚努以克”，他还是感觉胸口一紧几乎喷出血来。
【总之……先把窗帘都拉开吧……】
…………
时间倒退回前一天傍晚，位于刀笔会独立建筑群中属于年轻魔法师艾阿散散的私宅里，被激动的艾阿散散拥抱住的米丝方丝终于从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随即一把将前者给推到了一边。
“你等下……”女孩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乱七八糟的，我得梳理一下。”
“难道我讲的还不够清楚吗？”或许是窗外淅沥的暮雨也浇进了他的心里，艾阿散散逐渐变得有些急躁了起来，一手握住了米丝方丝的肩膀，另一手捶在自己胸口说道，“以全能的神之血为证，您就是我等寻觅千年的……北风之魂！”
米丝方丝连忙挣开了艾阿散散，一脸质疑地反驳道：“太假了吧？要是我是那个什么北风之魂，亚努以克岂不也一样？血脉的继承是绝对的，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青年双眼紧闭摇了摇头：“他……是个失败品。”
“失败品？”
那个不论在体术还是魔法上都天赋卓绝、十七岁之年就获得了“无所不能”的美誉的亚努以克，是个失败品？
“十年前，当时最伟大的风系大魔法师伊实娜琳接受神血而孕，先后生下两个孩子。”仿佛觉察到了米丝方丝的疑惑的艾阿散散，继续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第一个孩子失败了，尽管也得到了眷顾，却依然仅仅是个凡人……”其实在“伊实娜琳”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时候米丝方丝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但青年魔法师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当所有人都因此绝望之时……第二个孩子却成功了……一滴神血在胚胎之中生根，借助人类婴儿的身体缓慢成长，终于在六岁那年得到了确认：她就是千百年来我们所追寻的泡影，本应只存在于幻想中的魔法的起点、和终点……”
艾阿散散缓缓睁开了干涩的双眼：“这些……是舒南陷落前夜、伟大的伊实娜琳大魔法师亲口告知于我的……那么，米丝方丝小姐，能不能回答我，您的母亲是谁？”
女孩缄口不言。
十年前来到太阳城后，伊实娜琳这个名字成了兄妹两人心照不宣的禁忌，除了几近于至亲的艾拿巴兰执政官以外无人知晓，否则也绝轮不到他们两个苟活至今。
“我就姑且相信自己是了……”终于，沉思了好半天之后，米丝方丝再次开了口，只不过底气已经弱了许多，“那你说的那个使命……又是怎么回事？”
“这当然是……”
艾阿散散刚欲解释，门外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巡逻卫兵的脚步声，吓得他赶忙捂住了嘴，一挥手召唤出数道旋风吹灭了屋里所有的灯台。
“那也是您母亲的希望……米丝方丝小姐……所有人的希望……”待到卫兵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后，魔法师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却依然压低着声音鬼鬼祟祟地说道。
“我拒绝。”
然而，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个女孩，毫不犹豫地就回绝了他口中“所有人的希望”，在艾阿散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径自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说的好听哦，关我屁事？我可不是亚努以克那种听见使命两个字就上蹿下跳的缺爱受虐狂，我只为了自己而活，其他所有人都不能管得了我。”
暮光之下，玩世不恭的米丝方丝的眼神难得变得坚定了起来，反倒是使命在身的艾阿散散一脸的震惊和茫然，一时让少女感到格外的荒诞。
“所以说，少拿谁谁谁的希望这种话来丢包袱。这就想让我做那个什么北风之魂？凭什么啊？凭我那个死了十年的老妈？我连她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哦，还要谢谢你告诉我原来这血脉是独一份的，这下我也不用怕你们威胁了呢，就是不知道你那些前辈泉下有灵会不会被你的大嘴巴给气死，反正我可是要笑死了。”
她说着转了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跪在地的艾阿散散的双眼，仿佛是气急败坏一般地指着青年的鼻子吐出了大串抱怨。
“总而言之真是抱歉了，我对这些大帽子可是毫不感冒，你还不如像条哈巴狗一样来讨好讨好我，说不定咱一高兴就答应了呢？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会跟其他人出卖你就是，不然估计还得查到我头上。这东西还给你，我回去继续过我的‘凡人’生活了。”
象征着刀笔会自由出入权限的祖母绿印章被随意地丢到了门前的手台上，窗子外面偶然划过的闪电照亮了米丝方丝即将消失在门后的背影。
“哈巴狗……要怎么当……”
望着即将阖上的门扉，神情苦涩的魔法师自嘲地笑了笑。
少女的动作因而一顿。
“至于吗？”
没有再给艾阿散散说话的机会，女孩态度坚决地关上了大门。
…………
时间已经推移到了当日正午，早晨一度短暂放晴的天空又被薄薄一层乌云给遮盖，滚滚闷雷在云层深处一闪而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秋雨。而已经破解了房屋里大半术阵的亚努以克仍然还没有找到伊比璐玖的藏身之处。
但他现在也并不着急就是了。
铺满了这座宅邸几乎是每一寸地板和墙壁的魔法阵泥板简直就像是一部术阵学的百科全书，数以百计的定式让并不精于术阵学的亚努以克大开眼界，他甚至中间一度暂停了继续搜寻线索而恳求伊比璐玖演示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魔法定式的效用。可以说就算最终没能找到伊比璐玖，仅仅是这几个小时破解术阵的收获就已经让他对各类定式的掌握飞跃了好几个台阶。
此时的亚努以克，内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伊比璐玖大魔法师只剩下了敬佩。
“伊比璐玖老师，请原谅我之前还曾经对您的水平有过怀疑。现在的话，我只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成为您的学生。”又破解了一个术阵的亚努以克站了起来，用力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向着不知道哪里的天才魔法师隔空说道。
墙角的一个制造声音的魔法阵于是亮了起来，自从亚努以克的破解工作一开始，伊比璐玖就不再使用满布四周的全部声音术阵来进行沟通了，而只会每次启动一个少年已经破解完毕的术阵，以此来不让他抓到马脚。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不如说能够解读我这么多的魔法阵，你的水准就算是在刀笔会里也可以算得上年轻有为的正牌魔法师了，为何还急着寻找导师呢？”
亚努以克正寻到了另一个术阵处蹲坐了下来，听到伊比璐玖的话抿着嘴思考了一下，开口答道：“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大魔法师，我从四岁开始就接受她的教导，所以对魔法知识有着牢固的基础……但很可惜，没能等到把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我，她就撒手人寰了。从那之后我一直以她的背影为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和她站在一样的高度，看到一样的风景……对……”
【对抗一样的敌人。】
这句话亚努以克最终还是吞进了肚子里。
“原来如此……你坚定的意志令人感动。”伊比璐玖没有对亚努以克的话语表现出过多的反应，“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母亲是哪一位大魔法师？如果同是刀笔会门下，或许我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不……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想来伊比璐玖老师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吧。”
亚努以克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支到了另一边，“伊实娜琳”这个名字是绝对不可以在人前提及的禁忌，只要是魔法学界中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所幸伊比璐玖很轻易地就被少年的话给带偏了方向，在亚努以克话音刚落的时候屋子里就响起了她听起来颇为不满的声音：“请不要因为年龄相近就把你的老师给看扁了，我可不是在世家的象牙塔里成长起来的大魔法师。”
“是，我明白，伊比璐玖老师。会遭到图毕南斯会长排挤的伊比璐玖老师，应该不会出身于名门望族。”少年又换了一个地方，对着新的一块泥板坐了下来，“正因如此，我才对伊比璐玖老师更加钦佩。”
“我总感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这是……】
突然，仿佛水到渠成一般，正在脑内同时计算着复数个术阵的灵火运转路径的亚努以克无意之中注意到了其中一个魔法阵竟然几乎是全部由其他法术的启动式所构成的，毫无疑问这必然是整个大厅之中法阵协调的中枢，直通向伊比璐玖藏身之处的钥匙！
“嗯……看来入学考试我是通过了呢，伊比璐玖老师。”
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的亚努以克迅速走到了中枢术阵之前，早已经驾轻就熟的他飞快地描绘出了中枢法阵的灵活通路，最后将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泥板上刻写的灵火导出式上，逆着原本的路径灌输进了一股魔力。
“叮铃。”
当亚努以克的灵火反向激活了中枢术阵的启动式之后，在玄关的方向传来了宣告胜利的鸣铃。
“居然是……”
听到这声音的位置，饶是亚努以克也不禁一愣，原来伊比璐玖根本就不在这幢住宅之中，如果不懂术阵而仅凭寻常手段搜索的话肯定要落得一场空。不过即将面见伊比璐玖的兴奋还是驱动着他不多做感慨立刻冲回了玄关，在拐角处闪身让开表情复杂的妖精奴隶洛普蒂、脚步都还没站稳便扒着墙壁向门外探头望了出去。
清爽的小雨落在青石长街上泛起一层薄烟，在略微有失修剪而生出杂草的院落前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丽人背对着玄关抱伞而立，在听到亚努以克的脚步声后便轻轻一回头。
该怎么理解好呢？亚努以克在那双深邃的紫瞳前怔住了。
是了……如果说莉瓦白茵是宫廷壁画里的公主、阿琴莫伊是北国牧歌描绘的邂逅，那么用来比喻伊比璐玖的一定是梦——白皙到几乎透出血管的肌肤、一头黑发如瀑，容貌秀美却并不凸显温柔，玉雕似的五官散发出可比高岭之花的淡雅，仿佛长明星一般璀璨的眸子里满是从容……
她是缥缈梦境中才会存在的女孩。
“你刚刚像是没有听见。”
无视了亚努以克有些呆滞的神情，伊比璐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说……总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的确误会了。”
渐渐从不可名状的思绪短路之中平复下来的亚努以克在心里苦笑着。
【看来图毕南斯排挤的对象，并不一定是因为血统低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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