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骑士团不是一群好惹的家伙,尤其那个是‘圣剑’路德维希。我指的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家伙就是个怪物。诺亚,印象里你还没和他们交过手。”
将军的寝室经过昨晚的骚乱之后刚刚恢复了整洁,散乱的文件早已被清理干净,而一些不重要的行李被堆放在角落里。伊桑格兰将桌椅扶正后坐在椅子上,尾巴不安地盘在一边。她接着将用木盒包裹的无线型便携电报机放在面前。
“我小的时候以为他们只出现在传说里,杀入旧帝国皇都的远征骑士团、现在成为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游猎骑士。他们的故事据说能追溯到圣火教廷的起源。”白衣的剑士笔直地站在窗口处,手扶着腰间的剑柄,一边端举着一枚单筒望远镜看向远方。房间内剩余的两人刚送走前去学院的同伴,为此还花了不少口舌和看门的护卫纠缠。此时诺亚凝神注视着远处大桥上的动静,他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没错,那些如同传奇故事中走出来的圣堂骑士,继承圣火的意志与一切邪恶作斗争,英勇且正直、不畏惧痛苦和死亡。我真想祈祷个一百次让他们专注好本分工作,不要冲我们过来。”将军抱怨着,拉开木盒的上盖和前盖,开始拨弄那个看似精密的仪器。这个电报机比其他普通的型号更加精致小巧,平时包裹在木盒子里面,有着黄铜色的底板和木质的电键头,此外没有连接电线,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微型的电机和连接木盒外壳的一根摇杆。检查工作是否正常后,她将一卷细细的纸带盘安装在机器内后,接着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那边有信号了吗?”
“他们才刚离开四十五分钟,长官。”诺亚不急不躁地回答说。“教廷的军队似乎没有动静,估计也过不了多久,因为太阳早已升起了。”
伊桑格兰合上木盒的盖子:“我这边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希望恩莉特她们能够尽早抵达,也希望格温多琳能念在不浅不深的交情上帮我们一把。”
“长官。”诺亚突然问道。
“什么事?”
“我想了解更多有关远征骑士团的情报。”
“确实,你一直没有机会和可能性需要去面对游猎骑士。”伊桑格兰稍微沉思了一会,如同正做出一个不可小觑的决定。“帝国院校的军事理论课上通常会教育你们如何分辨铁蹄队、法王军和银鹰团的特征。这些鼎鼎有名的圣火教廷的军队每一位服役的帝国军人想必有很多机会在战场上真刀实枪交战过。教廷的精锐军队火力强大、训练有素,但都不过是常规部队。至于另外一个同样极负盛名、但时常保持神秘的军团——远征骑士团,你不不可能有机会和他们正面交锋。这支平时根本不存在的军团并非为对付人类敌人而设,并且需要面对的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危险。他们的使命是对付怪物军团。告诉我,诺亚,历史老师是如何告诉你圣火教廷从何而来。他们为何存在,为何而战。”
年轻的骑士维持用望远镜远眺窗外的姿势,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们不相信为一般大众所信仰的神。希望与源泉之神的哈侬德,罪神洪特,天柱巨人的阿克西姆……帝国境内的六个主要王国、十七个独立城邦的所有臣民信仰的神明皆为他们所唾弃。圣火教廷是历史和信仰的背叛者,他们信仰圣火,为圣火而战。”
“这很奇怪,非常奇怪不是吗。”伊桑格兰取过放在一旁的三角帽,抚平上面的新的或旧的皱褶。“现在仍然有许多教宗国拥护在圣火的周围。从大陆的最南端一直延伸到西北,从巨龙盘绕的黑晶石山脉到丰饶的长夏河谷,从蜂王岭到广袤的北原森林,九个人类国家臣服于圣火教廷。其中最强大的玛卡雷加王国的军力足以匹敌卓塔尼亚王国及特雷蒂亚王国之和,这还不算上教廷派驻的军队。那些信仰圣火的人类国家中人才辈出,像菲克洛海耶·克林姆那样杰出的领袖比比皆是。为什么他们会需要臣服这样一个不信任旧神、盲目崇拜圣火,且被帝国人视作不洁的教廷?”
“因为在帝国没有人会为圣火教廷辩护,长官,我们通常会被这样教育:‘畏惧火焰,将其视作来自地狱之邪物。它虽能带来温暖和佳肴,带来光明并驱赶野兽,但能吞噬生命、烧毁人所珍爱之物。’”
坐在桌前的伊桑格兰用手支撑脸颊,脑中思考着诺亚的所言之语。她从来没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和骑士家庭出身的诺亚拥有不同的思维前提。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说:
“菲克确实说得对:偏见蒙蔽了我们国民的双眼,让他们不能正确地看待自己的对手和敌人。信仰圣火的人们可不会如你这样想,他们认为火为人之所用,火焰驱赶了黑暗,拯救了所有的人。这还需要从一千多年前说起……”
“恕我冒昧问一句,长官。”诺亚终于放下了望远镜。他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左手腕,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苦闷问道:“我想了解的是我们的敌人的装备和作战特点,而不是他们的起源和历史是什么。这无助于战斗。”
“话不能这么说,孩子。历史是很好的老师,借助历史之手有时候可以更有助于认识表象之下的本质,更好了解你的对手。”
“请不要叫我孩子,伊桑格兰大人。我已经不是那个每天只能在宅邸后面砍柴和挖花圃的年轻人了。我是一名为您和帝国效忠的骑士,一个成熟的男人。”
“那就给我站在那里,好好听着。”伊桑格兰男爵一反常态地严肃斥责道,她大概了解到自己的副官在理论历史课上的表现,并希望对方能够好好听清楚接下来的话。“你脚下所站着的土地比你和我所知的任何事物都要古老:瓦兰内尔,吸血鬼的故乡,被冰雪和黑暗笼罩的极北之城。它在圣火教廷存在之前就已经伫立数百年。同时也可以这样说:圣火教廷的起源和此地密不可分。
“最初的血族诞生在悬崖峭壁上蝙蝠丛生的阴暗洞穴中,无人知道诞生的契机是什么:是和狼人一样诞生于诅咒、亦或是来源于异世界的魔法生物,但唯一可以知晓的是他们是强大而嗜血的智慧物种。吸血鬼不仅强壮、聪慧、精通法术,而且几乎不老不死。他们依照族人的生活方式在北境建立了最初的城市:依傍峭壁而建,与裂谷和带腥味的海水为伴,租后建成了这座传闻中肮脏而且恐怖阴森的古老都市。,建立属于血族的王国,甚至是王朝。从极北之地一点点朝向南方扩张,蚕食鲸吞地逼迫毗邻的几个国家割让土地和输送奴隶。被侵占的土地无一不被鲜血染红,他们烧毁村庄,让妇女和小孩变成供血的牲口,将男人当做扩张版图的奴隶,把奄奄一息的奴隶变成任劳任怨的丑陋低级血族奴仆。即便如此,当时大陆上的几个主要的王国仍然为了权力明争暗斗,一盘散沙,互相之间接连爆发战乱。吸血鬼的政权也看中了这一点,逐渐形成了强大势力的他们建立了强大的帝国和军队,而下一步自然不言而喻。广袤无垠的南方诸国已经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吸血龙蜥的双翼遮蔽了天空,猩红的骑士不分昼夜地进行劫戮,也不分昼夜地饮血作乐。他们将战利品用长枪对穿成串,排水渠变成坐骑的饲料槽;村落的井水被鲜血取而代之、他们用人的头盖骨盛取而享用之,几乎每天都毫无节制地享受盛宴。’人类的王国几乎是一触击溃,即使面临的是数量远远少于自己的吸血鬼军团,也毫无方法。国王们甚至找不出方法杀死那些嗜血的怪物,他们除了叫军队不惜一切代价地去送死之外,就是没日没夜地集结牧师和教会进行祈祷。然而诸神们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哪怕是给予痛快的死亡。
“‘在最为绝望的深渊中,圣火出现了。手捧圣火的智者为人类指引了方向。’那就是圣火教派最初的一批贤者,他们呼喊神明已抛弃人类,主张人类应该认清现实、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来保护自己的领土、自己的家人。他们组建了一支远征军,由各个国家最后的不畏惧牺牲的勇者组成,并为每一个人配发了银剑,教导如何用银器和火焰杀死血族。从抢夺回第一个被攻占的村庄开始,从解放第一批奴隶开始,他们组织人类最后的希望开始了对旧帝国的反击。那些人也就是最初的远征骑士团,一支从血海中搏杀而出的对付旧帝国的利刃。
“最后的结果很显而易见,圣火的贤者们燃起了人类的希望,并且击溃了旧帝国的核心,攻占了帝都,杀死了黑暗之王,将残部赶回了起源之地、吸血鬼的故乡,现在的瓦兰内尔。这或许很难想象,在我们眼里看来异端而且奇怪的圣火教廷,居然是用真刀实枪打下天下并结束了黑暗时代。而且最初的骑士团,却是以狩猎怪物而闻名的。
“你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直到现在仍有那么多人信仰圣火,为什么史学家称现在为‘圣火时代’。圣火拯救了那些人类的王国,给他们树立了人类不再需要依赖神明就能拯救自己的信念。这听起来很诡异:他们违抗神,但并不否认他们,而是以另外一种信仰的形式建立了新的教派、成立新的教会和圣职。仅仅是为了火焰,为了人类的荣光。
诺亚听闻将军说完后,重新看向窗外的风景——依旧美丽但蒙上一层神秘历史色彩的瓦兰内尔古城。他开口说:“理由总是听起来很冠冕堂皇。但是他们怎么不认为这是旧神对人类的考验?所有付出的鲜血、战争、瘟疫,所有人牺牲的一切,可能是对我们的考验,最后能够击败旧帝国也不外乎是他们在保佑着人类的未来。众神从不轻易给予启示,这是他们的行为方式。”
伊桑格兰不假思索地回答:“讨论信仰的理论没有意义,你不能否认圣火教至今是大多数人类国家的信仰的支柱。就如同森林的精灵和树精、矮人、高原的亚种巨人,信仰他们各自的神明都有各自的理由。就算是我这样的锡瓦人,如果我们的部落还在的话,我相信同样会有。”
“抱歉,我不该插嘴。然后呢?”
“然后在这一千年间,圣火教廷的势力越发壮大,麾下的教宗国越来越多。远征骑士团依旧存在,却一直在没落;即使十年前因为击溃黑炎军团再次扬名立万,但依然不可减缓衰败的趋势。这是无法避免的,圣火教廷是人的教廷,人的集结,自然也有人的缺点。
“平时不需要大规模对抗怪物军队的时候,远征骑士团的成员分散在世界的各处,化身为游猎骑士、灰袍人,坚持十年如一日的苦行僧式的修行、四处猎杀怪物。他们用血的代价捍卫先祖的信念,但是这个时代却不打算记住他们。教廷人常说:‘如果你想作为圣骑士获得教皇的授勋,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成为游猎骑士,前提是你能在成为正式成员之前存活下来。’游猎骑士是最吃力不好好的工作,除了无用的荣誉以外,不能发家致富和获取美人的爱慕,不能身穿金光闪耀的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经过王国大道、接受赞赏目光的洗礼。而且这个时代,巨龙一族沦陷于南方的黑晶山脉,旧帝国的后裔长期固守瓦兰内尔,而强悍的狼人们被围困在遥远的月落之地。具有极大威胁的怪物已经十分稀少,即使是赏金猎人都能接受大多数狩猎怪物的工作,而成为赏金猎人的门槛远远低于游猎骑士。再加上游猎骑士接受工作必须通过充当中介的当地教会,使得其工作成本高于可以直接交易的赏金猎人。种种原因导致游猎骑士的竞争能力下降,以致于出现了是否需要延续游猎骑士传统的舆论在九大人类王国中流传。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为了对付怪物而训练出来的强者,说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也不过分。而且历史也证明了远征骑士团仍不过时,没有他们的奉献,半个维克托利大陆早被来自地狱的黑火摧毁。在击退黑炎军团之后,原本衰败的远征骑士团重新得到重视,于是再次崛起了。我想让你清楚地明白一点,他们比我们对付过的敌人都前所未有地棘手,正面冲突绝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更何况教廷的第一圣骑士、外号‘圣剑’的路德维希也在其中。我能想出一万个理由不和那个人正面交锋。”
“您说了那么多,到最后的意思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与之为敌?”从诺亚的语气中听得出他感觉又可气又可笑。
“我不想重复说明第二遍。远征骑士团为了能打倒怪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除了常规的神术和魔法,还有人体改造、基因变种、强化药剂,他们不择一切手段。九年前的路德维希还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自从被巨龙的吐息烧成碳以后,他就变成这副模样。显然他依然能领导骑士团冲锋陷阵,个头还长高了一米多。教廷的科学家肯定对他的身体动过手脚。我也很好奇,他是如何接受得了这一切、最终变成了这个怪物的模样。”
“另外那个人又是谁。”
“你指的是哪个?”
“骑士勒克莱尔,从米夏报告中提到过,路德维希的副官,副团长。您似乎对这人的出现耿耿于怀。”
“他们现在叫他‘骑士勒克莱尔’,但真名是雅丹·席荣。我总共只见过他两次,最近一次是差不多十年前,他那时只有十四岁,只是个在路德维希的营帐外面练习如何挥剑的少年。刚见面没多久,他将剑尖对准我的喉咙,毫不犹豫地戳来,眼中剩下的只有焚烧着理性的怒火;当我将他缴械以后,他差点咬断了我的手腕。而最早的一次是十五年前,我站在他的家中,刀尖上正滴落他双亲的血,手中提着他父亲的头颅。他从自己的寝室中走出,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我永远无法忘记他当时的表情。当时我想解决后患,但最后还是不能对他下手。”
“我很抱歉问到了这个……”
“你总该知道的。战争没有正义可言。在正规军内虽有不能伤害平民的铁律,但实际进入战争以后才发现一切都会被抛弃,无论是规则还是人性。战争的旋涡将你重视的一切扭曲毁灭。你是我的骑士,纯洁的白衣骑士。我起誓不让你做不洁不义之事,以求不玷污你先父之名。但当黑暗找上门的时候,你将无法明哲保身。你的选择会决定你的结局。诺亚,我的孩子和守护者,万一我被复仇者所杀,请不要为我报仇。”
“我早已立下骑士的誓约。我会保护你不让他伤及你分毫。”
“他已经不同往日。他能够控制自己的怒火,冷酷地执行命令。他有所成长,且成为了一名强大的骑士。他还比你年轻四岁。”
“我能证明比他还强大。”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希望你不要轻敌。”伊桑格兰叹了口气,继续解释说:“如果那孩子能杀死我,我想说那是他应得的权利。当然我的使命未尽之前,绝不会轻易死去。哪怕死神主动找上门,我会叫他滚回去。”
“长官,我宁愿相信今天死神不会主动上门。尽管这座城里正四处弥漫死亡的气息,我向哈侬德祷告给予我们希望。”白衣剑士如此回答说。与此同时,在旅馆门前大道那遥远的尽头,巨大的齿轮运作的声音响起,木和铁制的厚重城门随即缓缓开启,灰色与反射着阳光的银色出现在门的后面。盔甲的磕碰声,沉重而无规律的脚步声随后遍及了整个原本寂静城区。
伊桑格兰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她走到窗边,一旁的诺亚主动为她让开了位置。她朝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死神不会找上门,此时他一定是盯着隔离区内的苍生、亦或是这些不畏惧死亡的战士。他对我们不屑一顾,我们只能竭尽全力苟且偷生罢了。”
衣衫褴褛的教廷骑士们看似有气无力地列成四队朝前行进。派在前头的是焦黑皮肤的灰袍巨人是路德维希,他的外形无比惹眼,身后背着一块大得吓人的门板巨剑;在他身边则是身穿银盔和白袍的副团长勒克莱尔,英姿飒爽的年轻骑士和大师形成鲜明的对比。手持巨盾的重甲骑士托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他们将方形的铁盾护在胸前行进,腰间挂着钉锤和链锯叮当作响,有些还带着短筒猎枪。人数众多火枪队呈稀疏的方阵走在其后,他们大多肩抗着可收放枪管的“焚灭者”步枪,明晃晃的宽刃刺刀在枪口处反射着寒光。火枪队两边则是规模不小但更为松散的猎人:他们大多是挂载轻甲、身形灵活的魔法剑士,显然是突击和侦查的好手。被少量的护卫包围的后勤组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他们由工兵和医疗兵组成,但同样杀气腾腾,部分成员的强壮程度不亚于盾锤队的重甲骑士,而且背着的不是地雷炸弹和铲子扳手,就是圆锯喷枪和汽油罐。
这支散发恐怖杀意的队伍行至旅馆门前时,伊桑格兰不再看向他们,她丝毫不想引起到他们注意。
“诺亚。”她小声说。“我们还是关心自己的事情吧。他们的行动与我方毫无瓜葛。”
“悉听尊令,”副官回答,神色却更显凝重。“你觉得他们能战胜瘟疫吗?”
“世界上没有远征骑士团无法战胜的怪物。”伊桑格兰似乎对此颇有信心。“但我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会付出远超想象的代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呢?”
“图森德·布库里安伯爵统治了这里数百年,虽然他没有经历过旧帝国的覆灭,但参与了战后瓦兰内尔的重建和管理。他活得比你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老。但即便是这样一位强大的统治者,却对血灾充满畏惧,甚至在相关的事宜上表现得颓废和懦弱。所以我充分相信就算是对于远征骑士团,秽血瘟疫也不会是一个好啃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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