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伸手指了指海平线。”
“‘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瓦朗蒂娜问道，‘伯爵在哪儿呢？海蒂又在哪儿呢？’”
“‘你们看啊。’雅各布说道”
“两个年轻人定睛凝望船长所指的海平线，只见天边与地中海海面相接的深蓝色线上，有一面海鸥翅膀大小的白矾。”
“‘走啦！’莫雷尔高声说道，‘走啦！别了，我的朋友。我的父亲！’”
“‘走啦！’瓦朗蒂娜喃喃说道，‘走啦！别了，我的朋友。我的妹妹！’”
“‘天晓得今生今世，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莫雷尔擦一把眼泪说道。”
“‘我的朋友，’瓦朗蒂娜说道，‘伯爵不是刚刚告诉我们，人类的全部智慧，都涵括在这两个词中：”
“等待和希望！”
…………
……
…
如果，你是安洛小镇的居民，并且恰好在这个凌晨五点、天微微亮的时候不嫌瘆得慌跑来墓地的话，你就会看见沈航大人。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既然你看见了他，就说明那些说是看见了沈航大人和薇薇安女巫大人一起坐着南瓜车回来的小道消息，或许有几分真实成分。
凌晨五点。
但凡脑子没病的家伙，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去墓地，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再生动物们有着能够适应环境的身体，但也不会有哪只猫喜欢特意起个大早，就是为了来到墓地吹一吹零下温度的凉风。
所以那个“你”大概也是不存在吧……不过，这或许更好，因为沈航并不怎么希望此刻的他被人看到。
旭日拂晓，经历了整夜黑暗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温暖的白日。橙红色的阳光从近乎15000万千米外的炙热恒星出散发出，光经过了8分18秒的旅程，终于来到这里，给予地球上所有无论善恶、无论好坏的生物们光与热。
但那是几百年前的地球了。
现在……被重重雾霾掩盖了的、这个时候的地球，人站在地上所能感觉的，只有天稍微亮了些，暖了点。
橙红色的光芒？与白色云彩共成的远方一线？让人感到希望与光热的旭日初升？或者还想要什么？……反正，这里能够看到的，只有和沈航那又黑又重的黑眼圈一个色调的天空。
不过，或许也好。
“习惯了几百年的天空与天气，如果真的改变成了那个样子，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见希娜，气氛会变得不太对劲吧。
那个小家伙，肯定会说什么我在这种天气来扫墓是对她的不尊重，或许还能说是对骑士道的不尊重，还会假装一本正经地要求我道歉，并且找一个乌云密布的灰蒙日子再来看望她。
但也有可能会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毕竟我这里带来的可是全本的《基督山伯爵》啊。没有了小镇上的工作，我完全可以几天几夜不停息地给她讲故事呢。”
沈航在心里想道。
到了白天也依旧是灰暗的天空下，安洛小镇的墓地一如既往保持着常有的冷清寂寞，不久前老黑猫的去世带来的波澜，也似乎在慢慢平静了。
一个浑身是血迹和泥巴、衣服残破得和破布没什么两样的男人蹲在一块小小的墓碑前面，手指在刻划墓主名字的地方摩挲着。
那两个字，是“希娜”。
而蹲在那里的男人，自然是沈航。
他抱着那个读取写入的大单元，笨拙地开了机，在茫茫书海之中找到了希娜没有看完的《基督山伯爵》。他刚点开书，看到第一页的第一行文字，心中泛上些许熟悉感的同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刚才自己要一本本书这样去找，而不是使用搜索功能呢？
……
“要是被希娜看见了的话，她肯定会笑我吧。”沈航想了想，结果却是自己自顾自地笑了笑，手指在大单元金属外壳上滑动，让投影上的文字快速地向左边移去……直到沈航记忆之中，希娜最后看的位置。
那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在沈航回家之后，希娜就已经早早在沈航的椅子上盖着小毛毯暖着火炉躺好了。在椅子脚边上放着的，是那本厚厚重重的、希娜要很费力气才能够拿起来的《基督山伯爵》。
自身本来就迟钝、而且没什么脑子、今天还有点累了的沈航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他慢腾腾地洗了个热水澡，来到椅子边，把希娜抱起来放到自己大腿上，开始给希娜念起《基督山伯爵》。
他没有发觉，今天的希娜沉默寡言了许多，很久才会搭一句没有什么精神的话。
他也没有想起，就在几天之前，他刚给希娜过了一场二十岁的生日宴会。而对于猫们而言，二十岁，可不是二十岁。
第二天，希娜去世了。
……所以，直到今天，沈航依旧不记得希娜是在自己读到哪里的时候，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索性，从那里重头开始吧。
努力地回忆了起来当初书签所放的地方，沈航找到了那一页，有些落寞的视线落在了那行文字上。他清了清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的嗓子，开始念起来：
“果然是德·基督山伯爵，他为回访检察官，刚刚走进德·维尔福夫人府。不难理解，一通报这个名字，全府上下都忙乱起来。”
在他努力不去忘记的记忆里，这里的开头，是那个晚上他最先念的内容。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那个晚上。
希娜就在自己身边，还没有离开；房子里的布局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因为朱丽娜的到来而改变；火炉还是那个贴满了骑士贴纸的火炉。
一个个字，一句句话，《基督山伯爵》那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在沈航因为寒冷而带了鼻音的声音里被叙述出。
时间，在流动。
故事，被述说。
不知道怎么地，当初觉得累的时候，给希娜每念一百字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可现在，剩下的半本多都念完了，为什么过得这么快呢？
他叹了口气，把大单元关闭，随手丢到了身后。
望着墓碑上的“希娜”二字出神，嘴里喃喃说道：“希娜，希娜，我的小希娜……你是一个很乐观开朗的小猫骑士，不是吗？”
这是小时候的希娜最喜欢沈航哄她的一句话。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喜欢上《基督山伯爵》的吗？要知道，一开始你还是不怎么对这种文学感兴趣的，只是因为你喜欢那个时代、那种感觉、那种浪漫的西方国家，于是你还真的想看《基督山伯爵》了。”
过往一点一滴的记忆，不知为什么，平日无论如何都无法回想起，而今日却是无比舒畅地出现在脑海里。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帧。
都清清楚楚。
“在我一开始给你念的时候，你还弃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缠着我让我重头给你再讲一次，结果又是没多久就弃了。没想到，你还真的有能够看完全本的一天啊。”
抚摸着墓碑的边缘，望着墓碑上的刻字，还有希娜生前她最美丽时候的画面，沈航回忆着与她一起的过往。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几百年的时光好像一瞬而过，结果到了这种时候，才发觉自己人生中有那么多可以留下重重脚印，而不是恍惚而过的记忆。
…………
“因为这样，所以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记得最重要的两个词，等待和希望。”沈航哽咽着，努力让眼泪和鼻涕不要流出来地一直吸，却还在勉强地勾起嘴角，牵扯笑容。
“好了，我也该走了。”
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或许就该露出自己不想被她看见的那一面了。沈航站起身，转身的同时用背影遮住了一切。
“我很快要开始一段很长很长的研究时光了，或许很难见面了，但还是谢谢你，希娜。”
背影，有的时候很方便。
因为这既可以耍帅，又不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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