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可心在完成课间的巡查之后,回到风纪委办公室,取下袖章,折叠好放回盒子里,这枚袖章据说已经在学校里流传了五届,从建校开始,这枚袖章就陪伴着风纪委员,跟随着这个学生中权利最大的人历经校园内的风风雨雨,多少人渴望将其别在肩上,它代表了这个半封闭学院内唯一合法的武力,还有他人畏惧的目光,甚至学生会长都处于风纪委员的监督之下,它就好比国家的纪检委和军委的混合体,集权利和武力于一身,凡是成为风纪委员长的人,无不是受到校长的最高信任,可谓是真正的万人之上。
这些对施可心来说都只是简单的工作,校园内的那些纷争,和这个世界暗面的涌动相比,实在是太可爱了,面对学生调皮捣蛋,先讲道理,道理说不通就威胁,威胁不起作用就揍一顿了事,这个学校的孩子大多是娇生惯养的富二代官二代,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受过一丁点委屈,面对施可心的拳头或者耳光,一般来说都会瞬间老实下来,大多数人就是这样,讲道理没用,那就打一顿呗,打完了也就老实了。说来也奇怪,那些平时目中无人的小霸王被她教训之后,很少有哭着把父母搬出来闹事的,大多数都心服口服,甚至有人在被她打了之后建立了类似粉丝后援会的组织,在下课之后风纪委巡视的时候他们就会像协警一样跟着,让原本只有五人的风纪巡视小组变成了几十人的大队伍,气势上就吓到了所有人。刚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施可还会愤怒地对那些跟着的崇拜者喊道:“都给我滚!一群垃圾!”而那些人不但没有滚,反而一个个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施可心骂得越厉害,他们就更加愉悦,次数多了之后,施可心就只好对他们视而不见了,虽然还是很烦躁。
“啊...被可心学姐辱骂的感觉真是太让人沉醉了...”
“真怀念第一次犯错后被学姐扇耳光的经历呢,她的手掌真是太柔软了。”
“你们真可怜,我可是被学姐打倒在地,然后狠狠踩踏呢!”
“哇!真的吗!”
“那当然,你们能想象吗?穿着黑色裤袜的学姐,用看垃圾俯视着我,嘴里一边念着校规,一边狠狠地在我身上踩踏,哇哦!我就是在那样一瞬间被征服的!”
“虽然觉得很变态,但听起来很让人兴奋啊!”
“谁说不是呢...”
这种对话经常发生在某些男生之间,而且还传到了施可心的耳朵里,于是她果断放弃了暴力对待,从高三开始,她就很少打人了,如今,她的恶名几乎已经在人们口中销声匿迹,毕竟,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她就要毕业,脱下这枚袖章。
学校里的一切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温暖可爱,没有妖魔鬼怪,没有连名字都不能说出的组织互相厮杀,看着同龄人打打闹闹,真是惬意万分,如果,她没有再次和陆仁相遇,那么现在的她,该是生活得多么轻松愉快啊。
没错,都是陆仁的错。
她恨恨地咬着一只中性笔笔帽,这是她的小习惯,一旦不开心或者紧张,就喜欢咬点儿什么东西,最近,因为一直想着陆仁事,她已经咬坏了好几支笔帽。
“那种人,那种烂人,自私到极点,用无知掩饰自己的自私,还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者无罪的样子,真是坏到了极点...”她瘫倒在椅子里,看着天花板,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帘朦胧的倾泻进来,她一旦静下来,就会想到从前的种种往事。
人都是会变的,但是唯独他的变化,施可心很难接受,那个时候的陆仁,总是和夏雨萌混在一起的那个坏学生,虽然玩世不恭,但坚定而积极,面对家庭的变故,毫不犹豫地用年幼的肩膀承担起来,也就是在医院里的那段时光,她发现自己...
施可心不做声色地拉开了办工作的抽屉,那个抽屉里装满了身为风纪委员长的她所收缴的违禁物,她随手拿出了一盒烟,这个学校的学生可从不抽劣质的烟草呢,拉开烟盒,取出一根,娇嫩的嘴唇亲吻幸运的过滤嘴,她轻轻打个响指,一点火星在食指和拇指间闪烁,而后一缕缥缈的烟雾在昏暗的室内散开了。
现在的陆仁,优柔寡断,阴郁得让她难受,他仿佛总是带着沉甸甸的心事,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很难让她把从前那个自称雷锋侠的怪小孩联系起来。
“这都是...”她想到了那个总藏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她的错。”
不会有人想到,堂堂风纪委员,会在办公室里违反校规,偷偷地抽烟,而且看起来还很熟练的样子,她让烟雾穿过肺部,再徐徐吐出,看着烟,在自己的头顶聚散,飘动,最后仿佛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不,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的模样。
“陆慢慢,会毁了他。”她轻轻一挥手,将那张混合了她的爱与憎的面目打散。
嘻嘻嘻嘻...
一阵笑声。
施可心缓缓地坐直身体,迷离的眼神穿过烟雾,看向窗户处,落地窗帘,被拉开了,一个人站在那里,阳光划出她的轮廓,施可心暂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看到她的头部左右两个圆圆的团子,眯起了眼睛。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风纪委女王,居然会偷偷在办公室里吸烟,啧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你的崇拜者们会有怎样的表现呢?”
施可心丝毫不在意那个人嘴里的话,自顾自地抽烟,熟练地把烟灰抖到废纸篓里。
“想死的话,尽管去说。”
“唔...可恶,”来者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学校的主宰者吗!少给我做出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施可心嘿嘿地笑了起来,很好看的轻笑,她把烟头扔进纸篓里,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道:“主宰者可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不是我认为自己是,而是大家认为我是,你明白吗?”
“真是恶劣的性格!枉费大家这么尊敬你!”
“无论我做什么,大家都会原谅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长得好看,就凭这张脸,所有的错误,都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可爱之处,你还不明白吗,人类是视觉动物。”
“施可心!你这家伙!我果然无法让自己对你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好感!”那人离开窗户,走向她,随着走进,她的面容渐渐地清晰。
“你的好感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古唯。”
总是扎着丸子头,自称茅山道士后人的女生,正板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她。
两人算是老相识了,古唯出身驱魔世家,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被称为天才的施可心,她们处于两个极端,古唯的家族是不接受时代变化的遗族,他们遵循古老的传统,在法则的约束下行走在暗面,而施可心的家庭,没有那么复杂,是简单的平常三口之家,她的父母甚至都不知道暗面是个什么意思,老实的上班族,对于女儿从小就能看见其他人所不能见之物这一点,也一致认为是小孩子的胡话,一笑了之。
这样的天才生于平民之家,震惊了雨城的暗面,被伪神之笔看中,成为众人口中,雨城的下一代守护者。
“你这样的家伙,我真是不想再看你第二眼!唔!恐怕我的午饭都吃不下了!”古唯做出呕吐的动作。
“既然讨厌我,那为什么还要自己找没趣,在我面前像个小丑一样晃来晃去呢?”
“你以为我想见你啊!你这个自大狂!略略略!”古唯吐舌头。
“说吧,到底什么事,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说清楚,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施可心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怕你?”
“我会让你怕我的。”
两人隔着室内稍显浑浊的空气,对峙着。
“切...”古唯不甘地别过头,施可心那漆黑到极点的眸子让她心生莫名的不安,她的眼睛,太黑了,黑到没有一丁点杂色,是纯粹的黑,并且,她没法不承认,这双眼睛很美。
“对不起。”
“啊哈?”古唯以为自己听错了,对不起?有人在说对不起吗?
“我最近,因为某些事情,弄得心情一直很烦躁,”施可心略显惆怅地用手撑住脑袋,眼睛斜斜地看向地面,“如果我说话的语气很重,让你不开心了,那么我道歉,对不起。”
“你这家伙...”古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不知所措。
“请你坐下,告诉我,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古唯任性地对她吼道,“你这算是玩弄我吗?你以为我很好欺负吗?”
“...”
“不要以为自己稍稍有点天赋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嘲笑我的努力,而我会超过你!早晚会超过你的,把你踩在脚下,你会后悔如今对我所做的一切!你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施可心轻轻地说。
意识到自己失态,古唯一阵后悔,她在施可心面前总是暴露自己的真切想法,就像她说的那样:像个小丑一样晃来晃去。真是丢人。
“我来,是提醒你注意一个人。”
“这个学校里的人,没有需要注意的。”
“你还认为这个学校处于你的掌握之下吗?”古唯冷笑,“亏你自称雨城未来的守护者呢,有脏东西在你眼皮子地下钻进了这个小小的学校,都不能发觉。”
“打住,我从来没有自称过什么什么守护者,这太中二了。”
“连你都不能看穿的脏东西...”
“到底是谁,别绕弯子了。”
古唯一阵得意,这算是胜过她一筹了吗?
“这个学校的英语外教,你知道吧。”
“英语外教?这个学校哪里来的外教。”施可心肯定地说。
“那七班的英语老师是?”
“斯科特·拉尔夫,来自英国的外教。”
古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就差原地跳舞了。
这个学校没有外教,对啊,七班的英语老师斯科特·拉尔夫是来自英国的外教,对啊。
对啊...
对...
“该死!”施可心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哼哼~”古唯得意洋洋地做出了伸出食指和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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