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度的困惑中丧生,三月花家自古以来沉默着的影子发出了巨大而沉闷的咆哮,夜长风知道,与虎谋皮,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未央,还剩下多少子弹?”
他蹒跚着步伐,显然腿部已经严重挫伤。
“三十二发破魔,还有两发穿甲,硬要算我的信号枪里还有三发信号弹。”
男孩儿不紧不慢地回应着,一如往常那般。
“弹尽粮绝了啊……”
夜长风有些绝望地望着对面那黑压压的一片,距离自己两人所处的岩石恐怕已经不足百米,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再挽回些局面吗?
“未央,给我点根烟。”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烟瘾又犯了,可想想好像也无所谓了,多多少少自己死前还能吸上几口,这也算不错的待遇了。
男孩儿没有多说什么,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取出一根递了过去,指掌间窜起一股小小的火苗,在那火苗的尖端,不偏不倚地将烟头点燃。
“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这个年轻男人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什么破玩意儿……”
他捏着烟蒂愤怒地检查了起来。
“大熊猫?”
夜长风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这种劣质烟草带在身上,也许因为自己的老毛病总会让未央在出发前往背包里多塞一点烟草,但说到底自己可没有这么低的品。
“刚刚锟铻石崩开,里面躺了一个人,死了不少年的样子,身上有一包,我就顺手捡了去。”
未央指指自己身后,夜长风这才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臭小子……把信号弹装填,三发全给我射咯,阻挡一下它们,运气好,我们这回不用死了!”
夜长风骂骂咧咧地把哪根过期不知多少年的大熊猫丢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往后面跑去。
未央眨眨眼,从腰间取出一把亮银色的左轮,卸下早已装填好的三发子弹,又从腰间掏出几发形状有些特殊的弹药,向着两边的山体射去。
崩碎的山体滑落,巨大的烟尘荡起,未央头也不回地随着夜长风逃走的方向蹿去。
夜长风很庆幸自己的儿子不像自己一样那么蠢,在信号弹升空后的不久,两个身着正装的女子来到了这里。
再次出现在三月花家宅邸的大门前已经是两个礼拜以后的事情了,夜长风不希望被语楼看扁,他已经养了一个总是自作主张的儿子了,作为一个父亲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看起来容光焕发,未央没有跟在身旁,夜长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来接自己的儿子回家。
这大概是和三月花家彻底决裂的起点了,当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满身伤痕地躺在自己面前,语楼的瞳孔甚至开始涣散,只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强行凝聚着生命。
“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咬碎了嘴巴里的烟蒂,不再从容的怒气肆意倾泻。
那女人一言不发,仿佛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夜先生,您的儿子还没有死。”
侍者装的女子从暗处走出,微微躬这着身子,她口吻不卑不亢,似乎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失去理智。
“我看得见!”
夜长风沉闷地吼着,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不在乎这里是三月花家,他在等一个解释。
“关于您儿子的事,本来我们可以用很多种理由来推辞,不过在这以前,我们家小姐希望见您一面。”
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看起来极度虚弱。
“我希望和语楼结婚。”
如同所有人对三月花家族的传闻,尽管年幼,这女孩儿还是面不改色地同自己谈起了条件。
“你们的意思呢?”
夜长风感到自己被愚弄了,这算什么?自己的儿子变成了这样,这时三月花家竟然又推出一个小孩子跟自己谈条件。他望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女人,他知道,这里,她说了算。
“无月,你先下去吧。”
这女人很美,面上容妆艳浅有致,丝毫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女孩儿咬着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那侍者一样的女子带了下去。
良久,女人示意夜长风坐下,自己也缓缓踱步,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
“夜先生,谈谈吧。”
惜字如金,夜长风不知还能用什么其它词汇来形容她。
“关于您的儿子,我本来不打算说什么道歉的话的,老实说,他还活着,这已经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女人举茶,轻轻说道。
夜长风凛然,他突然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这种可能围绕着自己,越来越让他觉得有可能就是真相。
“我原本就没有在意过那件东西,换句话说,那件东西就算您不去取,我也有的是办法弄到手。”
女人放下茶杯,淡淡的话彻底打定了夜长风心里的猜测。
“你一直在利用我?”
夜长风有些恨得牙痒痒,但此时此刻他却更关心语楼的情况。
“如您所言,不过,稍微发生了一点意外。”
女人话语一顿,一瞬间,有股让夜长风都觉得压迫的气势扩散开来。
“因为您的儿子,您今天可以活着离开。”
女人的话让夜长风的目光有些怪异起来。
“像无月说的那样,这里有一张婚约,是关于他们的,但三月花家的传统使然,您的儿子必须入赘。”
夜长风有理由相信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荒唐的事情,但他没有理由拒绝,随着想象中原本钳制着三月花家投鼠忌器的底牌失效,他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已经成系上了自己和语楼的生死。
但夜长风从来就不是个认命的人,他掐灭了烟头,有些森然地望着对面的女人。
“如果我拒绝呢?”
女人顿了顿,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夜长风,有些不解,却也好像并未出乎意料。
“您儿子的状况不算好,但您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她起身,缓缓踱着步子,渐渐消失在夜长风的视线中。
当晚,夜长风带着语楼离开了三月花家。夜,静谧得有些诡异,无月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惨白着的脸色极度不好,直到珏告诉自己他们已经离去,才终于阴沉着睡去。
一颗种子埋下,藏在心里,经年不知方物,总有一天,会再度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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