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紧紧将草皮毯子盖在自己头上,把那只上弦已久的新月弩悄悄升向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天空,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这个时候,两千多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弩手正匍匐在山间,静静地注视着加拉萨山脉上空,看紧了那些盘旋的黑色斑块。据此前的龙鹰侦查部队的报告,阿洛斯之王玛洛塔里昂手下五六百只翼手龙已经在半个月前分散开进入了多洛特谷地,并且如果不出威尔所料,这些畜生已经把它们背上那些骑手带足的食物消耗光了。
山间的一块小小的平原上,八百多只肥羊正优哉游哉地吃着草,因为美食的诱惑,无数散开的翼手龙渐渐汇聚到此处,这些羊羔对于忍饥挨饿的翼手龙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堂,可是这种大规模战利品翼手龙骑兵们是无权处理的,在魔王下来命令前,他们能做的只有稳住饿得发狂的翼手龙,不让他们触犯军令。
为了这次伏击,威尔几乎调动了加拉萨所有有爱国心的牧民,把他们的羊羔都捐献了出来,当做引诱恶魔坐骑的诱饵,当然,威尔也同意在战争后给予他们丰厚的报酬,不过,这也是在多洛特人能打败玛洛塔里昂的前提下。
魔王的命令始终没有来,不过应该也快了。在命令到来之前,没有哪一个翼手龙骑兵敢放自己的坐骑飞下来吃东西,因此这片平原上空的乌云已经卷积了数日,只等那一声令下。
远方,夕阳正在渐渐沉溺,风越来越大了。收到恶魔那边的传令兵上路的消息后,威尔的部队在昨天夜里摸着黑来到此处,一路谨慎万分,没有在敌人高空的监视下败露行踪。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附近山岭里埋伏了几乎一整天,对于他们而言,这同样是一场饥饿与毅力的角逐。如果他们暴露,那么任务目标-翼手龙骑兵们完全可以立刻逃离此处,经过补给之后继续为魔王提供最新的情报;而如果翼手龙们先失控,那等待玛洛塔里昂的,将是像个瞎子一样在谷地里被人类牵着鼻子打完这场战争。
胜败在此一举。威尔忍受着肠胃的绞痛和四肢的酸胀,向赫顿玛尔的守护泰坦-光之赫顿祈祷着。
象征着魔王号令的红色翼龙迟迟不出现,尽管人类这边的弓弩手全是精锐,还是有很多人已经吃不消了。威尔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衣物,他等待着……等待着……
“威尔大人!”
威尔的眼睛就快闭上时,他听到自己的副官戴弗斯在呼大喊,同时飓风撕裂的声音也响彻天空。
“它们来了!”
威尔惺忪的睡眼立刻睁开,血色残阳下,一个绯红的剪影掠过,随着刺耳的尖啸传来,翼手龙们的饕餮盛宴开始了。
或者说,是人类的猎杀时刻了。
山头和山间,无数披着草皮的弓弩手猛然站起,让饥渴难耐的十字箭矢冲上天空,银白色的一片在夕阳下格外耀眼,随后便是血肉的绽开。
天空中本数百只翼手龙,听到红龙的信息后,便争先恐后地冲到地面上,开始本能的捕食,尽管骑手们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但这些饿疯了的畜生一旦收到开饭的信号,基本是不会听骑者的话的。
人类在这一点上占到了好处。
威尔将箭搭稳,“嗖”地射出,正中一只翼龙的胸脯,随即再上一支箭,拉弦,瞄准,又中一个骑手的左肩,他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
威尔不愿意浪费哪怕一根箭。虽然多洛特的军备算是很充沛了,但这位奥锡贵族自出生以来就遵奉完美主义,他一点也不愿意在任何一件事上表现出自己的随意,哪怕是杀戮。
暴雨般的箭矢一轮轮地压来,此时大部分翼手龙已经坠亡,部分还在尖叫着逃离弹幕,然而这些都是徒劳,因为山头布置的猎兵狙击弓手早已待命,他们专门负责猎杀从弹幕中逃走的漏网之鱼。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每个人手里的新月弩已经射了三轮,大量翼手龙的尸体掉在地上,发出令人皱眉的恶心声响,其余也有一些逃过了狙击弓的拦截,飞向安全地带去了。
“发信号!”
威尔大声命令到。
戴弗斯摸出硝石,点燃了威尔身边的原木火堆,上面泼过煤油,所以极易燃烧,并且带有大量黑烟。威尔呛到了,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尽管他还继续瞄准着逃走的翼手龙。
烽火带来了人类的援军。极远处的地平线以上,一只稍有不同的飞禽部队出现了。他们和翼手龙的残部混杂到了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敌人的援军,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两股乱流是杀到了一起,且不断有死者掉下。
那是在营地附近刚刚起飞的龙鹰,由于地面上的弓弩手无法完全消灭所有翼手龙,因此空中的追击部队才显得尤为重要。
随着远眺天空下的战斗一点点结束,威尔坐到了地上,丢下了弩,却握紧了掌心的一块白色的三角,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赢了!胜利了!干得漂亮!”
当那些龙鹰骑手们兴高采烈地落到地上,所有士兵都欢呼起来。
这样一来,玛洛塔里昂的部队就失去了最有力的调查部队,之后威尔在山谷内的一切行动,都可以放开手来布置而不用担心被敌人看穿了。
但是……但是……
威尔看向狱门堡那边,已经燃起的火光在半边夜空里散发着微弱的黄昏颜色,那里仍然有着十万恶魔,随时准备踏平弱小多洛特。
再看看薄如蝉翼的友军军营,情况依然可怕,威尔并不能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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