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派利斯老板的酒吧像块破铜烂铁一样被安置在小镇西部的一隅。
它完全由腐朽的木料钉成,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出颓坯的模样,临时搭建的棚子和各种意义不明的木板胡乱地和它堆放在一起,看上去极为邋遢。这里四周的绿地上爬满了令人作呕的藤蔓,老旧的橡木招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被绿叶和污渍层层覆盖着。
大门前,一只干瘦的土狗正在啃食一只死老鼠,见到来人,衰弱地乱吠了几声,把挡住的道路让开了。
我带着薇薇安,跟随着莫德等人一步步走进了这座建筑,几个年轻人热情地自我介绍完,又开始介绍这个小镇最近发生的种种趣事。
我却全然不感兴趣。到现在,我都还不清楚莫德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友善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喂,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趁他们滔滔不绝,没有注意我的时候,我低声质问薇薇安。
她不理我,默默跟在我身边走着。
尽管外围的景观一片萧条,但酒馆内男人还是挺多的,看装束大多是途径迪南德去往南郡赛萨省和赖布斯康威省的旅人。初夏的天色未晚,酒馆内仅有几只阴暗的蜡烛在滋滋燃烧着,人们有的默哀,有的喝着闷酒,有的埋头掩面而泣,与我身边这些未经战火洗礼的无忧无虑的年轻男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坐吧。”我同他们走到一条潮湿的长桌前,莫德命令到,我只好照做。我们坐定后,莫德径直走向吧台,应该是去点吃的喝的去了。
薇薇安在我身边,我双手很自然地放在桌子上,但右手却时刻准备好去握自己的佩剑,以防不测。
“兄弟,你是南方大陆人?”一个男子问道。
“对,我是尤兰德斯·诺德人,来自图拉泽。”我回答。
“图拉泽?我去过那。小时候,我才七岁,我父亲带我去过那里。他在那里做了一笔香草生意。”他开始回想过去,“那可是我第一次跨过渡鸦海离开赫顿玛尔啊,从没见过那么多尤兰德斯的稀奇玩意儿,什么大象啊,什么火烈鸟啊,什么石柱图腾啊之类的。”
他说的那些,确实都是尤兰德斯·诺德才有的奇观。作为赫顿玛尔、尤兰德斯·诺德、阿洛斯三个大陆里文明最古老的一个,那里总是能发现许多过去文明留下的种种遗迹。但我对那块土地没有什么实感,因为自我漂流到赫顿玛尔以来,从来都没有将古城图拉泽当做自己的故乡过——我对那里有印象,但一切关于那里的确切记忆都是浮光掠影,它们被一些我难以再回想起的人永远封印起来了。
“是啊,挺有趣的。”我一边敷衍着,一边细细观察整个酒馆。
酒馆是传统的巴斯特利亚式布置,大门直对着吧台,长短不一的桌子随意堆放在大堂两边;窗子很少,也很小,还用纸浆糊过,不过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可以勉强跻身而出。
“……唉呀,好日子到头咯。”刚才来拉我的手的那个大汉叹了一口气,“帝国说死就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只有祈祷那个玛洛塔里昂别像维伦那样给我们征战争税了。”莫德走过来搭话,他正和一个小女孩端着几大杯啤酒,重重地砸在桌上,砰的一声引起几个旁桌人的不满。
“只要别拿我们开刀,谁管都一样。”他无奈地耸耸肩。
“别说傻话了。”大汉摆摆手,“恶魔们可是见人就杀,我倒是希望他们征点税就完了。”
“也不至于吧,毕竟恶魔还是要吃喝拉撒的……”
这些善良的帝国子民,其实在这种问题上面看得还是很透彻的——当权者无论如何更替,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他们就愿意臣服,哪怕统治他们的是异族也无妨。想到这里,我无奈地笑了笑。
“有酒就愉快点了吗?”莫德嘲笑了我一句,又去吧台端酒了。
“我们刚才送了些鸡到厨房去,派利斯有事不在,今天的啤酒鸡是老板娘艾莉亚大姐做的,不过我保证和派利斯做的一样地道——等会儿就有的吃了。”他回头通知众人。
“让你们破费了。”我拿出几枚铜板,“不知道够不够,算是酒钱吧——我和她的。”
我指指薇薇安。
“别见外,兄弟。”大汉拍拍我的背,“看在你的朋友是帝国的士兵的份上,这个客我们也请定了。”
莫非……莫非薇薇安真的什么都没说?不可能,她不可能会帮我欺骗莫德的,这也许是她最后的逃脱机会,她不可能就这样放弃逃生。但要说这些人都是演出来的,只是为了稳住我,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未免演得也太逼真了。我看了看薇薇安,发现她也在看我,我们两人又都迅速移开了眼神。
我默默收起了钱,开始大口喝酒,耐心等待那该死的啤酒鸡端上桌,只要吃了鸡,我就马上带着薇薇安走人……
“打扰了。”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请问老板在吗?”
所有人都侧目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裹在斗篷里的人,似乎是一个女子,紧绷的斗篷下似乎还有锁子甲,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婀娜的体态。之后续走进来的还有七八位这样没有漏出脸的神秘人,他们没有找个位置坐下,只是生硬地杵在那里,挡住了门口。
听到声音,厨房里冲出来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他裹着围裙,满头大汗。
“老爸出去了,你们找地方坐吧。”
“你是这里的老板的儿子吗?”她走到男孩面前,默默男孩的头,男孩厌恶地甩开她的手。
“如果没事的话请去别处吧——”
“我们要八盅朗姆酒,再要些炸鱼和培根。”女人头罩下的嘴唇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抱歉,添麻烦了。”
“这就来,不过要等莫德他们的啤酒鸡好了才行。我们要款待客人咧。”男孩抹了抹鼻涕,指指我们这边,女人和那些同伴看了过来,大汉和几个年轻人挥手示意,几乎把坐在里面的我和薇薇安完全挡住了。
之后男孩头也不回地回厨房了。
这女人好像在哪见过……我盯着那些走向离我们不远座位的神秘人,左思右想,该不会是……
我摇摇头,不可能这么巧的。
“他们说确实有可疑的人到镇上了……”
我竖起耳朵,试着避开身边那些聒噪的年轻人的笑骂偷听那些人的话。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那孩子说的客人又是怎么……”
“待会儿一定要问个清楚……”
遭了,不会真是尤拉·雪莱吧?我暗暗叫苦,但是我们所坐的位置比他们更靠近大门,要从大门逃出去应该比较简单,但还是必须万分小心,到时候就算他们没认出理了发的我,也不可能认不出薇薇安。
“尤拉……”薇薇安似乎也听到了,她刚想呼唤,我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她只发出些呜咽声。
但同桌人马上就都注意到了我的奇怪举动。
“怎么了?”汉子关切地看着薇薇安,“她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没什么。”我陪着笑回答,却没有放开捂薇薇安嘴的手,“她牙疼。”
“哈?”大汉只是感叹了一下,继续他们欢快的畅谈,同桌人也没有再注意我。
看来是我多虑了,他们是真不知道我的身份。想到这里,我有些愧疚地看了看薇薇安,察觉了她眼神中的无辜和嗔怒。
“抱歉。”我还是没有松开手,对她耳语,“错怪你了。”
她呜呜呜地叫了些什么,听不清楚。
“各位,这家伙要小解,我带她出去一下。”我还是捂着薇薇安的嘴,把她拉了起来,对猎人公会的各位解释道,“马上就回来。”
“早去早回,兄弟。”大汉虽然感觉我俩很奇怪,但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啤酒鸡快来了,不趁热就不好吃了。”
我点点头,带着薇薇安就往外走。一路上必须绕开尤拉他们的桌子,还要把薇薇安藏在阴影里,我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还差十多米,我们就可以溜之大吉了!我的心怦怦直跳,逃出去后立刻去找那个叫爱兰的女人,把头盔夺回来,然后就可以一路畅通地去诺兰多了……
“薇薇安小姐!”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的主人兴致很高,但却让我身体凉了半截。
“薇薇安小姐,黎曼先生,你们的啤酒鸡要辣椒吗?”是那个刚才差点帮了大忙要赶走尤拉等人的男孩,他端着一大盘香气诱人的啤酒鸡,大声喊着。
那些神秘人闻声,只愣了不到一秒便立刻站了起来,尤拉更是一把扯下兜帽,恶狠狠地四处张望,当然,他们立刻发现了缩在角落里的我,已经趁我不注意,奔向自由的薇薇安。
“尤拉!尤拉!”她哭泣着大喊,“我在这!救我!”
这时,整个酒馆的人都看向了我,包括惊恐万分的猎人们。
“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大汉很不解,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此时,神秘人们也一个个露出了面孔——带着战斧的皮尔茨将军、红发的柯林士官、甚至还有我过去的同伴桑德森爵士。
“抓住他!他是个恶魔!”尤拉看我的眼神就像要吃了我一样,我见势不妙,拔腿就跑,隔着那么多桌椅板凳和那些情绪低落的人群,他们想追上我是不可能的,即刻我便闪到了大门前。
“黎曼先生,您想去哪?”莫德的声音小背后响起。
开门后,几个已经等候多时的猎人站在了我面前,其中两个就是在工会大厅里和莫德一起的那对伙伴。
“薇薇安小姐给我说了些有趣的事。”身后的莫德拍了拍我的肩,如此说道,此时我的新衣服上已经浸满了冷汗。
“抱歉,您可能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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