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天的正午,火热的太阳炙烤着整个月城,街上的行人几乎都打着伞,或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蠕动着疲惫的身体,蝉却拼命地叫着。此起彼伏的刺耳声音在高温面前算不上什么,只要稍微听一会儿耳朵就麻木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感觉——热。
叶陵坐在街边一栋高楼7层的西餐厅里,透过干净到会让人不小心撞上去的玻璃窗,望着热到变形的街道。叶陵想起物理老师讲过,由于地表高温,空气向上运动,地表空气变得稀薄,这样空气疏密不均,折射率也不同,光线传到人的眼睛里,景象就是扭曲的、摇摆不定的,仿佛整个街道都在燃烧。大概是因为在空调开得很低的地方才能这样冷静地分析吧,冷静这个词还是很有内涵的,毕竟热的时候人很难静下来的。叶陵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摸到了一堆鸡皮疙瘩,伴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一阵寒冷袭遍全身。叶陵瞥了一眼旁边的立式空调——20℃,不禁又颤抖了一次。
坐在叶陵对面的韩毅焕看到了叶陵的动作:“你冷吗?”
“嗯,满手的鸡皮疙瘩。”叶陵起身走向空调。
“诶,我也是诶!”韩毅焕也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发现鸡皮疙瘩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就没有!”谢琦反复地用双手互相搓着手臂,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们也太虚了,我一点都不冷。”
“脂肪层厚,保温,耐寒,学不来学不来,你厉害。”叶陵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回到沙发上。
“诶,对了,你们说,阿花喜欢瘦一点的还是胖一点的?”谢琦正准备反驳,韩毅焕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的脸看上去似乎一本正经,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挖苦谢琦的点子。
“当然……不是胖一点的”叶陵会心一笑,看着谢琦。
“对嘛,傻……”韩毅焕突然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谢琦,指着他改口道,“他都知道。”
谢琦受到了多重打击,很是憋屈:“你才傻子,我去你的!”说完起身和韩毅焕扭打在了一起。说是扭打似乎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硬要说的话和两只袋鼠打架很像,四只手以极高的频率乱挥,但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叶陵想起了前几天看的袋鼠打架视频,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没有杀伤力,但这么快地挥动手臂时间一长还是很累的,两分钟后,两个人都靠在沙发上喘气。
“我才140斤,怎么就叫胖了,应该叫结实,壮。”谢琦开始讲道理,妄图说服叶陵和韩毅焕。
“1米7的标准体重是120斤左右,140减120等于多少?”叶陵也感受到了吐槽谢琦的愉悦。
“才20斤嘛,20斤怎么能算多呢,对吧?”韩毅焕以一种贱到极致的眼神斜视着谢琦说出了这句话。虽然这句话本身已经挺过分了,但是他的眼神和语气让叶陵觉得,说的内容根本不算什么——原来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这么欠扁。
“对对对,一点也不多。”叶陵附和着,从心底里佩服韩毅焕的吐槽功力。
“你们等着,作业不借你们了。”谢琦克制着,尽力装作冷冷地说着,但在叶陵和韩毅焕听起来简直就是委屈。
“喂,你作业做完了吗?”韩毅焕问叶陵。
“嗯,昨天才做完的。”
“我也做完了,很早就做完了。”韩毅焕故意强调了“很早”来刺激谢琦。
谢琦听着他们俩炫耀地唱着双簧,因为有求于人,只能假装听不到。他默默把英语作业拿了出来,转了180度,拍了拍,又朝着韩毅焕和叶陵勾了勾手指。
二人同时摇头,面无表情,默契度可以打满分。
谢琦:“我@#&¥@*/&p;ap;lt;(和谐)。”
2
于是谢琦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做作业,这也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我说你们都做完了还来干嘛啊,还有,不是说‘互通有无’吗,你们也得把作业带来啊。”谢琦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放下刚写了一个单词的笔,有些懊恼地看着两个正在玩着平板的人。
“呃……走得急,忘带了。”叶陵停下来,一副抱歉的样子,“要不你先做数学吧,我昨天刚做,都记得。”
“你别突然停下来啊,我一个人顶不住啊……要死了要死了。”
谢琦点了点头,掏出了数学作业:“是还有几页没做完,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英语最简单你都没做完,数学当然……对吧。”
“哦……”
“嗯?这是数学作业?”韩毅焕的控制的小人终于顶不住敌方强大的火力,挂了,他看着谢琦的作业本,突然两眼放光。
叶陵扬起了嘴角——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弧度,但身边的韩毅焕看得清清楚楚,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对着叶陵竖起了大拇指,二人相视一笑。
谢琦皱着眉头盯着一道题看了一会儿,最终缴械投降,求助叶陵:“这题。”
叶陵接过作业本,看了不到一分钟:“先把这个移过去,再把这三个看做一组,另外这三个也是一组,就行了。”
谢琦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么简单。”
叶陵得意地笑了笑,余光瞥到了韩毅焕正疑惑地看着他,他知道韩毅焕在疑惑什么,也知道他不会说出来,于是以一个挑衅的眼神回应。
这时叶陵的叉子正叉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披萨,下一秒就要送到嘴边。
韩毅焕忽然开始凝视左前方,眉毛一点点地皱起来,就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奇怪的东西还在不断变化。叶陵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缓缓放下披萨,同时朝他的视线看去,但那里只是一张空的餐桌,并没有什么异常。
叶陵又确认了一遍韩毅焕的眼神,凑近,进一步调整视线。
然而……
随着一声清脆的叉子撞击、划过陶瓷的声音,叶陵感觉到抓着叉子的右手……空了。
他猛地回头,韩毅焕正鼓着腮帮子大幅度地嚼着……
为什么,会有这种操作……叶陵感到一种压迫,就好像智商压制一般令人窒息。
接下来,谢琦,听到一个含糊到分辨不出主人的声音:“等我吃完……吃完……咳、咳、我错了……错了……”
3
谢琦还在做作业,叶陵以一个胜利的侵略者的姿态故作陶醉地吃着炸虾。
韩毅焕,看了一眼叶陵口中的炸虾,眼神变得心疼起来——那可是他的20块大洋啊!
4
阳光变得不再那么耀眼,街上的行人也变得多了一些,谢琦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啊——”
叶陵和韩毅焕迅速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动作,并做出了反应:韩毅焕用眼神示意叶陵“靠你了”,叶陵同样用眼神回应“没问题”。
“刚才阿花进去了,那边的电玩城。”叶陵朝窗外指了指。
谢琦果断收住了还没伸完的本该持续几分钟的懒腰,蹦到了叶陵身边,瞪大了眼睛盯着叶陵指的方向:“诶,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是段花,什么阿花阿花的,多难听。”谢琦反应过来,补充了一句。
阿花这个绰号源于韩毅焕某天随便一叫,由于叫起来顺口又对谢琦有嘲弄意味而保存下来。事实上她是谢琦初中的段花,虽然在高中还没有人评过,但要说她是段花,大概也是有一半左右的人会认同的。阿花只比谢琦矮了一丁点,体重106斤,这是叶陵也认为接近完美的身材。叶陵不喜欢那种很多男生都喜欢的所谓“身材好”的女生,比起一个身高1米7的女生体重95斤,他更能接受120斤的。阿花属于甜美型的女生,笑起来有一种治愈心灵的力量,细密柔顺的长发从双肩垂下,额前是整齐的刘海,外加一束时多时少的头发散布在一边的胸前。
嗯,确实是胸前,她绝对是有胸的。
她也的确是谢琦的梦中情人,连睡个半小时的午觉都能梦到,但他就是不肯告诉别人她的名字。为什么呢?韩毅焕曾经分析过,说这是因为他自卑,觉得别人认识以后一定会抢在他的前面追到阿花。
“刚从里面那个楼梯口左转,现在看不到了。”
“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找到她了今天晚饭想吃什么你随便说。”谢琦的眼神变得严肃认真,或者说是——兴奋、饥渴。
“饥渴啊……不过还是告诉他吧,这样晚饭就有着落了。”
“我说请你了吗?”
韩毅焕不加思考就没脸没皮地抱住了谢琦的肩膀,模仿着他家的宠物狗一星期没见到他的眼神,注视着谢琦。
谢琦纹丝不动,仿佛肩上的一大坨没有一点重量。
“白色的衣服,浅蓝色的短裙,人群里还是很显眼的。”
叶陵还想假装陶醉一番,但眯到一半的眼睛发现痴汉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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