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黄昏。
一队身着帝国正规军军服的队伍开进灰石城中,这支共计四百人的队伍足足是灰石城守军的两倍,而在城内与他们会师的还有临时抽调出来的一百名女皇近卫军。
这么大规模的阵仗让灰石城中人心惶惶,热闹的集市也被迫提前收市,随着人员的调度,灰石城原守军被全部缴械撤换,就连守备官卡诺也被从官邸里请了出来。共计两百多人的灰石城守军被聚集在市中心的广场上,一百名近卫军组成了圈禁的人墙将他们团团围住。
当卡诺看到出现的威尔逊后,他默默的低下了头。
威尔逊:“女皇有令,灰石城将士有通外者,只问贼首之罪。有愿意悔过自新的,就站到我身后来。”
近卫军在威尔逊身后打开了一个口子,灰石城守军面面相觑之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两百人的队伍全部转移到了威尔逊身后,只留下卡诺一人站在广场上。
威尔逊:“卡诺,值得吗?”
威尔逊向卡诺迈出了一步,看着他低下的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哀伤。
“当然不值得,从女皇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卡诺短叹一声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威尔逊元帅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你会接受公正的审判,你的家人女皇自会庇佑。”威尔逊说完挥了挥手,两名近卫军士兵上前用麻绳将卡诺绑了个结实,然后押了下去。
“灰石城守军现在接受重新整编!女皇赦免你们的罪行,希望你们真正改过自新。”
“女皇万岁!女皇万岁!……”两百人的队伍齐声欢呼,有的士兵已经热泪盈眶,这场换兵夺城在没有流血的情况下结束了,但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戈维纳在浴场里醉生梦死了大半天,还带着一丝醉意的他踉踉跄跄的走在灰石城郊外的树林里,驳克已经死了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如何向威尔逊说明这件事。
林间的风声有些喧嚣,一阵强风刮过,几片叶子被风吹到了戈维纳脸上,他咒骂着晃着脑袋,等到再次睁开眼睛肯特利多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
“肯特利多?”
“戈维纳,威尔逊元帅让我来找你。”
“元帅有什么急事吗?”戈维纳镇定的问道。
“他想问问,关于你在地下城里面享受的事。”
戈维纳拉下脸,大声说道:“这是造谣!我对帝国忠心耿耿,我去寻找地下城已经费尽了心机,居然有人说我去享受?享受什么?”
肯特利多摇了摇头,无奈而又惋惜的说:“也许温柔乡缠住了你,去探查地下城的女皇近卫军统领蕾菲娅都已经回来很久了。”
听到肯特利多这么说,戈维纳浑身一颤,但是肯特利多肯定的目光使他所有的辩驳之词化为乌有。
蒂亚也出现了,她截断了戈维纳的后路:“你知道吗!就在前几天,我们给你投票的时候,我们全员赞成对你继续观察,没人相信你会叛变。”
肯特利多:“那个驳克并没有你会做人,昨天晚上他差一票就要人头落地了。”
蒂亚瞪了肯特利多一眼:“你不是也投的处决票!”
“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肯特利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也学会更加谨慎对待,不带偏见看人。”
戈维纳看着一个个从树后出现的人影,他已经落入了蛮牛牧场商队的包围圈,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
“放弃吧戈维纳,女皇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的。”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女皇!!!”戈维纳恼羞成怒,他大声对肯特利多嘶吼道:“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戈维纳哪里不够格,这些年我就是帝国的工具,想要用我的时候拿过来,不要用的时候就把我关进那间活监狱。你们可以忍受这样的折磨吗?我的功勋足够在我的胸前挂满勋章!”
肯特利多看着眼前已经陷入堕落深渊的挚友,拿出了一份带着女皇火漆的委任状说:“这是威尔逊元帅力荐你的成果,只要你完成这次微不足道的任务,我们整个蛮牛牧场的人都会欢天喜地的为你送行。天意弄人啊,戈维纳……”
肯特利多将这份委任状丢给了戈维纳说道:“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是你的荣誉国家不会忘记,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个叛徒了,我奉劝你束手就擒吧。念在你以往的功绩上,你绝对不会走上绞刑架的。”
戈维纳从地上捡起了委任状,拆开火漆借着黄昏的最后几缕黄色的光芒,看着那封委任状上的文字。
“鉴于戈维纳*林登对帝国的无私奉献,吾以女皇之名赐予帝国骑士勋章,并委任其为……帝国新编第七旅团元帅……加封子爵爵位……”
委任状上的文字就像一支支利箭穿透着戈维纳的身体,他追逐的光辉荣耀全在这张委任状上,但是现在这成了一张作废的委任状。
戈维纳:“为什么!!!为什么要现在才给我!”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你会输在这里!你没有守住誓言,这不能怪任何人。”肯特利多看着共事多年的挚友,除了无奈的摇头别无他法。
蒂亚不想再拖时间了,她向体型魁梧的达斯使了个眼色,三个蛮牛牧场的工人便向他围拢了过去。徒劳的挣扎之后是戈维纳被抓获后撕心裂肺的喊叫,那张废纸被林中的落叶掩盖,懊悔和叹息都随风飘远。
同日,晚上七点。
下水道的入口已经被清理完毕,一支五十人的精锐部队整装待发,带队的是威尔逊,他在准备出发前一刻还在磨砺自己的佩剑。
“威尔逊元帅!”蕾菲娅赶在他们出行前来到这里,换上穷家女仆服装的她并不引人注目。
“女皇有吩咐吗?”
“女皇没有特别的吩咐,现在这里的指挥权在你手中,那条驳克所说的密道我已经探查过了的确可行,但是那是一条有去难回的路。”
“既然通道还在,就不能浪费那个小子的心血。兵贵神速,他能进去我们也能进去!”
威尔逊毫不犹豫的带队出发,在肮脏的下水道中,他们几乎将驳克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驳克将下层积水放了个干净,部队不用涉水前进速度自然快了不少,在经过第二个蓄水池,他们接力滑下引流槽之后,火光照出了一个躺在池边只剩半截躯体的骷髅,而一阵香皂的气味引导他们找到了被柜子挡住的通道。
“报告元帅!守卫都死了!”
“报告元帅!下面的守卫也都死光了!”
五十个战意高昂的士兵,却没有任何敌人来迎接他们,看着那些被一个个用现成兽皮包裹起来的尸体,任谁都会脊柱发凉。
“报告将军!前面有一个巨大的赌场,那里守卫森严,还有一条通往上方的通道,那里有马匹的声音。”
威尔逊紧握着手中的剑,眼下他只有五十名战士,如果陷入和地下城守卫的纠缠,一定会寡不敌众。
“速战速决,不降者,杀无赦。”
帝国军队的突然出现,让还沉溺在赌博中的赌客们瞬间清醒了过来,刀光剑影中几个守卫的脑袋被砍了下来,交替前进的帝国精锐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乱了方寸的守卫们只能一退再退。
“我们投降!我们都投降!丢掉兵器!快!这是邓肯大哥的指示!”
一个慌张的守卫跑了过来,他的到来使这场战斗提前结束了,守卫们一个个丢掉了兵器,跪在地上双手举高,向着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帝国精锐们投降了。
威尔逊有些好奇的问那个跑来的守卫:“邓肯是谁?他为什么要你投降?”
“我们和邓肯大哥其实都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奴隶,为了活命才干的这差事。现在霍布斯就快死了,我们就快自由了!”
这句话传到了每一个守卫耳中,欢愉的笑容挂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但是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头饥饿的狗熊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掀翻了桌子将躲在桌子下的赌客用利爪撕碎,而更多的野兽的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霍布斯养的畜生!”卫兵们大喊起来。
威尔逊没有犹豫,他高举着剑对刚刚投降的守卫们说:“现在拿起剑!我要你们的帮助!想要自由,就先杀掉这些野兽!”
守卫们重新举起了武器,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他们亢奋的大吼着,比帝国精锐们还要英勇百倍,巨大的野兽一只一只倒在他们的剑和弯刀之下。
守卫们像滚雪球一样越聚越多,他们开始自发的向地城的更上层进攻,倒戈之人不计其数,那些曾经的管理者无一幸免,或被活活砍死,或被人踩踏在脚下。
“这位指挥官!”威尔逊没有放松警惕,当有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第一个将剑对准了来者。
“你是谁?”
“我是邓肯,挥金区的守卫长。”说话间的邓肯将手中的弯刀丢弃在一边,他举起双手说:“请相信我,霍布斯在地城的三根支柱上绑了炸药,如果炸药爆炸我们会被活埋的!”
威尔逊看了一眼邓肯的右腿,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被一个名叫驳克的小子砍了一刀,但是没关系我身上穿的可是鳄鱼皮。”邓肯自信的拍了拍身上的皮甲,驳克的剑只在他膝盖内肘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痕。
“那个驳克呢?”
“他去追霍布斯了,不过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他,跟我来吧。”
威尔逊点了点头,命令五十名士兵跟上,他们一路小跑经过那堆满金币的大殿,将铺洒在大殿门口的金银踩在脚下,没有一个人因此停下脚步或是抬头张望。
地城,地下之城。
当你从真正的地下来到这个地城的外部,你就能看到,这里其实是一个被掏空的天然溶洞,为了让这溶洞稳定的存在,匠人们用三根巨大的石柱撑加固了洞穴内部。在整个地城最高的位置,通过大殿后方密道才能到达的拥有回旋阶梯的塔楼,从它的顶端向下望去,你就能一窥这个地城的风采。
溶洞的洞壁上设置着很多镜子,这些镜子白天反射日光,夜晚反射火焰之光,它们将光线散播到整个洞穴之中,赋予了这个地下世界可以匹敌白昼的光明。
三根巨大的支柱围绕在地城四周,而三条对外通道都能在高塔上俯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拥有完整的城防系统,城墙连接着箭塔,外围有吊桥和用来护城的地下河,而那三条对外通道的险绝之处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声声齐呼伴随着驳克一步步爬上最高的塔楼顶端而响起,这里离那满是钟乳石的洞顶,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霍布斯无疑走上了一条死路,被困在塔顶的他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从各处射来的火光被镜子聚集在了这一点,就算为霍布斯死心塌地卖命的人,也不得不在看到这一幕后放下武器。
“你们这群窝囊废!你们要为我陪葬!点火!炸了这些柱子!”
霍布斯的话音刚落,在三个柱子的地基处就传来了刀剑声,他最后的亲信被一个个砍杀,有一个刚刚被点燃的炸药包被威尔逊从柱子上砍了下来,直接丢入了护城河中。
拉人垫背的希望也终结了,霍布斯只能看着驳克一步步来到他的面前。
“驳克!住手!他现在还不能死!”
驳克居高临下的看着威尔逊元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默不作声的扭头走到霍布斯面前。
“杀了他!”
“把他丢下来!”
“让他去喂野兽!!!”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驳克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中的一把黄金匕首,而现在霍布斯只有蜷缩在角落拼命求饶的份了。
这条狗命终于是我的了,人人都希望这个家伙死,下面的欢呼声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它刺激着我的愤怒,让我无法镇定思考。
威尔逊元帅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之中,我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身体中血液逆流的痛楚还没散去,我的大脑似乎可以感知到一些不可能听见的声音。
“快让他死吧……”
“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可以解脱了,一切都是他的罪。”
“终于脱罪了。”
我手中的黄金匕首掉在了地上,这些心声不停的出现在我脑子里,我俯视着塔下的人群,这里面不知道多少人希望霍布斯一死了之,成为最愚蠢最可悲的替罪羊,也许那些刚刚还在走私贩卖奴隶的家伙现在也正大声喊着正义的讨伐口号。
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透过那厚厚的岩层,压过鼎沸的人声,直接传入我的心中。
“清澈的河流,请你给予迷茫的灵魂以指引,让他们找到家的方向。广阔的原野,请你接受逝者的身躯,让他们不再感受到痛苦。我苏西亚向万物之灵祈佑,莫让杀戮蒙蔽我的双眼,莫让愤怒蒙蔽我的心灵。”
谢谢你苏西亚。
我的内心听到了苏西亚的祈祷,松懈下来的精神让痛苦加倍,我的全身都已经被痛苦占据,一阵阵撕裂心肺的疼痛从体内传来,那是比火焰灼烧更加无法忍受的痛楚。
之后的事情断断续续,我扶着墙坐在地上,呼吸一口气需要间隔好久,恍惚间我看到了霍布斯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步步向我走来,然后一把剑砍下了他举起匕首的右臂……接着霍布斯被人制服被人抬走,我也最终失去了意识,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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