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道格拉斯家一片欢声笑语。
“哇,真可爱啊!”女仆和客人们围着道格拉斯夫人怀抱的小婴儿一阵兴奋地叫嚷。
“嘘,小声点,会把安德鲁吓坏的。”伊达红着脸示意他们安静。
“呿,当上姐姐就这么袒护啊!”
“什么啊!”她微笑着抬起头,看见了远处倚墙而立的我。我忧郁的眼神掠过欢乐的一家人,随后又闭上,转身向阳台走去。
伊达担忧地注视我,犹豫着,没有去追:“让——”
“他怎么了?”苏拉走过来问她。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他可能得静静。”
果然还是孤独适合我呢。
我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夜晚的寒风,任凛冽吹乱了头发。
阿尔克兰的夜晚依旧,城市的大地只有一片昏暗的灯光。它是帝国东方的最大都市,连接着帝都和境外的重要枢纽,也是重要的港口,贸易明珠。
但是再多的光明也会化作黑暗,不管是这璀璨的天空还是这奢华的红灯绿酒。
我又为何而活呢?
忽然,我的瞳孔慢慢缩小,远处钟塔的塔顶伫立着一个高挑而瘦俏的身影。尽管离得很远很远,但我笃信是那个吸血鬼!一定是他!我脸上洋溢着疯子一样狂热的光芒,急忙去换了一件紧致的御寒外套,然后冲向了楼下。厚重的靴子踩踏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急促而沉闷的“咚咚”声。
“让!”伊达吓了一跳,“你去哪里?”
话没出口我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突然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今天追不上我,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妈妈,我去找让!”
说罢,她就在全家诧异的目光中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汤姆走进来行了下礼:“给各位添麻烦了,我去追他们。”
道格拉斯夫人局促不安的看着丈夫,觉得大晚上的女儿这么跑出去不安全,但伊达的父亲却摇着头:“让伊莱妮娅(Elonia伊达的全名)去吧,那孩子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活不久,但即使距我“最后一天”还有很多很多天,我每天过得都如同最后一天一样。
我受够了——我不要死神选择我的末日,我要自己决定!既然不能自杀,就让那个吸血鬼来结束我的生命!
呼啸的寒风吹的我耳痛,但我毫无知觉,疯子似地向前跑着。眸子里没有一点亮光,直勾勾盯着我的“死神”,唯恐他从我的视线消失。
塔顶的吸血鬼看上去轻松惬意,而钟塔下的景象却超乎意料。我跑过来的时候,一群教士已经聚在灯塔下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
教士作为教会的信徒他们既有治病救人的“医生”,也有抓捕和制裁异端的“士兵”。而眼前这些,就是所谓的“士兵”了。这些人穿着白色的用金丝线装饰的袍子,手里拿着刻满了符文的长枪和弩箭,严阵以待的模样。特别是那个为首的祭司,头戴代表官职的四角帽,高举着十字架看上去很是神圣。
“万恶的血族——弗莱芒伊(Firmeny),你已经无路可退了!负隅顽抗是没用的,马上下来接受制裁!”祭司怒声喝道。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想不到这家伙还很出名,一次性被这么多人围剿,看起来还真是十恶不赦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血的大恶魔,杀掉我应该是毫不困难吧?
随便你怎么被制裁,不过那也得是我们的游戏结束以后!
下定了决心,我继续向前走去。
街道一片昏暗寂静,只有偶尔提着煤油灯走过的行人。伊达从跑出来以后就找不到我了,但是她不想放弃,依然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还不能理解我究竟执拗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她同样是个执拗的女孩,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把我从绝望之中拉回来。
“让——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呀——”
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扭了脚,钻心的疼让她脸色格外苍白。可是很快又咬着牙爬了起来,她不想示弱。
“我怎么能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放弃?她不甘心的。
“小姐——请等等。”身后响起了马蹄声,来的人正是管家汤姆,“先上车吧,我和您一起去找。”
伊达因为出来的匆忙顾不上去喊车夫,管家的到来解了燃眉之急。
她道过谢就被扶上了马车。
这个时代,没有电和燃料,自然也没有汽车,唯一的代步工具是马车。尽管拼命的告诫自己要冷静,但坐在车里她依然不安的看着窗外。
马车飞快的奔驰在月色下,发出稳健的啼声。管家陪车夫一左一右坐在车门外,听见车里的女孩不时的喊着我的名字。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丫头。”管家自言自语着,嘴角居然翘起一抹弧度。车夫有些诧异,看他时,那奇怪的表情又消失了。
芒伊嘴角一撇,翠色的眸子里闪着傲慢和不屑,就像额前那几缕黑色的发丝一样,高傲地任凭风追动着。
“你残害生命无数,今天我们要彻底毁灭你!”祭司等人果然是有备而来,高高举起银质的圣杯,将杯中的圣水泼在了地面上。
芒伊眉头一挑,却不动声色,继续盯着地面上那些教士,想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泼洒的圣水渐渐散发出光辉,在教士们的祷文声中形成的一道魔阵,也就是能够阻挡吸血鬼逃出去的所谓“驱魔阵”。
士兵举起了镶银的十字弓。这种镶嵌了银的弓箭据说是吸血鬼的克星,能够让那号称无限重生的血肉彻底腐烂掉。
“放箭!”祭司大喝。刹那间,百箭齐发。
“吸血鬼!”与银矢之声同时发出的是我的声音。
“铛——铛——”在我说完的时候,钟声响了起来。
晚上九点,钟声应该是响九下的,但是那敲钟人被吓走了,反倒是射偏的箭纷纷落在钟上,一阵嘈杂,不知道响了多少下。
“汤姆先生!”伊达听到了钟声的嘈杂,急忙冲着外面喊。
“知道了。”
接着马车就调转了方向,直奔钟塔。
她不知道我在不在那里,更不知道可能存在的危险,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不希望放弃。因为她的预感愈发强烈,如果找不到我,彼此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哼哼,贼心不死呢。”芒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身形骤然消失于箭矢之间。
“什么?!血族呢?!”
“在……在那孩子身后!”
教士们吵嚷着,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倒在了芒伊的斗篷之中。他把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果然来了,小家伙。”
不愧是血族,好快的速度,还有控制的能力!我眯起了眼睛,冷冷看着他剑柄上雕刻的一朵郁金香——样子是那么妖异。
“准备拿我做挡箭牌吗?”我瞪着他。
“嘿嘿,你不是想死吗?所以被我利用自然无所谓了。”依然是这个腔调,他笑着把我的头向后一勒,冷酷的目光扫射着所有人。
教士们顿时一阵骚动。神圣结界只对血族有效,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孩子突然闯了进去。
“混蛋!那孩子什么时候走进结界的?”祭司怒不可遏,“他给我们惹了多大麻烦!”
虽然我的身份很多人都知道,但由于夜色昏暗,教士一时也没能看清我的长相。
“祭司大人,被血族抓住的人绝不可能被放过!”左右催促着。“是啊,他已经被玷污了,我们还是将他‘救赎’吧!”“只要解决掉血族,我们就说是血族犯下的罪行!”
“唔……”他眯着眼睛考虑了片刻,在我诧异的目光中,缓缓举起了手,“那么,对不住了孩子……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非要闯进来了……”
为了杀掉吸血鬼,他们,真的放弃我了……
尽管希望他们借此杀死我,但还是因为这个举动心中涌起了一阵恶寒。这就是所谓“神的仆从”——
“我会给你的墓碑放上一束花的!”那手一挥,箭就射了过来。
要死了吗?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箭,下一秒,两个人就会被射成刺猬——
“人血是不同的——”
这时,芒伊的声音响起来。
我的身体随着他一转,几支箭擦着我的鼻尖飞了过去。
“有的人很善良,所以血的味道是甜的——”
剑自如的挥开那些乱矢。
“有的人很温和,所有味道是淡的——”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眼里尽是戏谑的光芒。接着身体又被往倒按,一片箭从后背擦了过去。
“而我,喜欢喝那些带着苦涩味道的绝望者的血——”
“呜——”我咬了咬牙齿,这家伙,居然利用我的情感——
说罢芒伊突然甩开我跳到一旁,微笑着对我说道:“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眼前这种人的血,喝下那秽物不会觉得舒坦,反而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玷污了。”
箭雨过去,我毫发无伤。
“你这样的吸血鬼也有灵魂吗?”我咳着站起身,不屑地笑着。
“走吧,小鬼,就算死,你也不能死在这里。”说罢,他就冲向了人群。
祭司急忙指挥着士兵和教士围了上去。芒伊却依旧从容挥剑向人群砍来,剑锋很快与士兵的十字尖枪交汇——银色的流光跃动着,随他的身影忽上忽下,所过之处尽是翻飞的血花,鲜艳的赤色染红了剑柄的郁金香。
血族本来就拥有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况且芒伊又是这样一位技艺精湛的剑士,人类的队伍很快被驱散得七零八落,节节败退。
对方下了各种狠手,却不能伤他分毫。芒伊却在应对的同时,剑抹在敌人身上的时候非常准确地控制力道,仅仅让他们无法行动而并没有杀死他们。
“你真残忍——”我说,“不管是对我还是他们。”
死的确很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最后,芒伊从容地走过一群哀嚎的败兵,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祭司。
“下一个是你吗?”
所有人向后退了一步,谁也不敢再接近这尊恐怖的杀神。在他们看来,他那把依旧滴血的长剑仿佛就是割人喉咙的大镰,金色的郁金香也变得妖艳而狰狞。
“你……”祭司只觉得两腿发软,无力站立,紧紧握在手里的权杖也掉在了地上,好像自己马上就会成为芒伊祭剑的亡灵。过了许久,他终于慌张地吼道:“威……威茨(Witts)!”
“哼,就算血族的时间是无限的,也没必要在这些愚蠢的人身上浪费。”“死神”轻蔑地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转过身去——
“砰——!”那是一种之前从未听过的响声,现代人管那叫枪声。
“噗——!”耳边却传来什么东西刺进身体的声音。
“呜!”接着就是痛苦的闷哼声。
确认不是自己受伤,他急忙回头,顿时目瞪口呆。
又是星月夜啊。漆黑的夜空染上了我身体里那炽热的绯红,变得模糊起来——那一瞬,世界静得很,只有晚风声轻轻响起。我的瞳孔渐渐放大,而光离我越来越远。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好像正是我渴望的。
“速度太快了,比那血族还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孩子就……”教徒们还没回过神。
芒伊暴怒地骂我一句:“笨蛋!”
“继续!不要停!”祭司冲着身后不知什么地方在喊叫。
然后,嘈杂的声音终于消逝了,一切,恢复了黑暗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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