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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夕颜

第十三回 夕颜

风,到底是从哪里 ,吹拂过来的 ,是渡过了茫茫大海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么 ,时针已经指向傍晚 忽然想起 ,当他回来的时候 ,肚也该饿得直叫唤了 。那么今天做点什么呢 。——能登麻美子《夕颜》

明天一定会是个 晴天吧 ,风要走了,会到哪里? 谁也不知道。

香子接到恭一出事的电话是在下午,电话里宫永照已经哭到说不清话的地步。

模模糊糊中,听到宫永照说到恭一两个字,还在上课的香子就知道事情不妙。顾不上正在讲课的老师跑出了课堂,赶到北海道时,看到了坐在急诊室外哭泣的宫永照。

「宫。」

上前抱住宫永照的香子不停拍着她后背。

「没事的,恭一会好起来的。」

那时宫永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病人的家属在么?」

急症室的门打开了,急救医生出来喊道。

「在这,我们是他的朋友。」

香子抱着宫永照站了起来。

「朋友,病人的家属不在?」

看着脸上露出不忍表情的医生,香子就知道完了。

「他的家人在金泽,已经通知他们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这样啊,金泽…」

医生低声着喃喃自语,压低了语气接着说到。

「恐怕…来不及了」

说完向香子和宫永照低下了头。宫永照听到这话后已经泣不成声。

「你们进去吧,病人已经清醒过来了,还有一点时间,交代一下最后的事吧。」

说完向香子她们低头致意走开了。

「宫,我们进去吧。」

「不,我怕。」宫永照捂住了自己的脸

「再不进去就没时间了。」

扶着已经瘫在地上的宫永照,香子拉开了急症室的门。

「噢,香子。」

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北村恭一,显然没想到香子会来这么快。

「恭一…」

看着生命垂危的恭一,香子不忍地闭上了眼。

「已经打电话通知叔叔阿姨了,他们马上就会到,你再坚持一会。」

「我估计等不到了。」

目光开始放空的恭一握着宫永照的手说到。

「香子,有村那家伙其实很喜欢你,只不过他不敢承认。」

恭一说完咳嗽起来,香子准备上前时他摆了摆手。

「虽然他一直想和人保持距离,但他一开始就接受了你。他内心很善良,心里一直想着别人。」

「恭一你别再说了。」

香子哭了起来。

「对了,听说他给你弹过《情书》那首曲子。」

「那小子,我一直缠着他,他都没给我弹过那首曲子,他说那是给自己喜欢女孩子准备的告白曲。」

听着北村说的话,香子呆住了。她从没听过那首曲子的事。

含着最后一口气的北村握紧了宫永照的手,

「替我向家里说一声谢谢。帮我向清贺转达一句话……」

宫永照那时已经说不出话,拼命点着头。

「对不起,没能陪你到最后…」

北村去世前,眼神一直凝视着宫永照,闭上眼的时候,香子看到北村的眼角流下了泪滴。

北村父母在恭一断气后不久赶到了医院,看着病床上已经不在人世的儿子,恭一母亲当场晕了过去。

事后从宫永照那里听到恭一遗言的时候,恭一父亲闭着眼不停地在抽烟。

北村去世之后,在香子的提醒下,清贺才接到宫永照的电话,听到北村去世的消息时,无法相信的清贺,手里的文稿散落一地。

赶回金泽时已经是守灵夜,坐在自己好友灵棺前的清贺,没有说一句话,一直沉默低着头。香子从宫永照那里听说了这一切。

从那以后,不知道是因为清贺的原因,还是其他一些因素。大学身处音乐社团的香子开始接触文学,写起了文章。毕业后,来到东京成为了一名自由撰稿人,直到和清贺相遇。

毕业之后,在东京以自由撰稿人身份谋生的香子,在好几个出版社都有刊登过文章。

撞见清贺那天,是第一次去清贺公司对面的出版社。虽然之前曾经有路过这边,但完全没想到,清贺工作的地方就在对面的大厦。

和出版社编辑碰面之后走下大夏,感受着居高不下的高温,低着头想早点走到阴凉地方的香子,不料撞上了清贺。虽然已经六年没见,但第一眼还是认出了清贺。

「还是一点样子没有改变。」

看着满是惊讶的清贺,香子心里很开心。

和清贺吃完饭回到公寓后,香子拨通了宫永照的电话。

「喂,香子?」

「宫,我和你说件事。」

「嗯?」

听着电话里声音与往常不同的香子,宫永照提起了精神。

犹豫着的香子开了口,

「我遇到清贺君了,还一起吃了饭。」

「你遇到清贺君了?」

电话里,宫永照显得很惊讶。

「这不是很好么,恭喜你香子。」

「嗯,我还说自己有了男朋友。」

香子说完倒在了床上,拿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男朋友?真是的香子。」

电话对面宫永照笑了起来。

「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编了这个谎,还说改天一起出来吃个饭。」

「你是想让清贺君吃醋吧。」

宫永照吃吃地笑着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哪找你所说的男朋友。」

「嗯…我也在想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你的打算,但是香子。」

宫永照停顿了一会。

「你和清贺君六年没见过面了,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话?」

「嘻嘻,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

挂掉电话的香子,躺在床上想了一会,打开手机反复输入:

「能和你再次相逢很开心,晚安。」这句话,最后却没有把邮件送出去。

心烦着把手机丢到一旁的香子,正准备洗澡休息的时候,突然收到清贺的信息。

「我和纪子联系了,周末有空,你看可以么。」

嘴里重复着清贺来信的香子,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习惯和人保持距离。」

香子闭着眼想起北村恭一说的话,想了一会,睁开眼回复到。

「那周末见,晚安。」

发完信息的香子,把头埋在被窝里好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圆谎的她,突然想起大学时认识的上衫,于是拨通了上衫的电话

「上衫君,好久不见,过得还好么。」

「香子,好久不见,我过得蛮好的,你呢?」

「我也过得不错,突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你说?」

「周末要和朋友吃饭,可以请你假装我男朋友么。」

香子说完之后,迟疑了一会继续说到。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嗯,没问题。我会和我女朋友解释的,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不会轻易开口找我帮忙的。」

「谢谢你上衫君,真的谢谢你。」

香子没想到上衫会答应这么突然的请求。

「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

「那我们在……」

和上衫通完电话的香子,看着手机上清贺的来信失了神。

提前和上衫通过信的香子,统一了口径,

「就说是联谊会后,我们开始了交往。」

香子再三叮嘱上衫千万不要忘记。

当时听纪子说起那晚清贺喝醉的事情,香子解开了心里的谜团。

吃完饭带着满头思绪,回到自己住所的香子,接到了宫永照的来电。

「喂,香子,今晚怎么样,你的假男朋友有没有让清贺君吃醋?」

电话里传来宫永照的笑声。

「嗯…」

躺在床上的香子拉长了声音,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刚才餐桌上听到的话仍萦绕在她脑海里。

「那个叫纪子的女同学,现在似乎还喜欢着清贺。」

「然后…」

「然后?」

「清贺君大学时,居然写过徘诗。」

香子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还曾经想过当中日翻译家,那个笨蛋…..」

「香子…」

听到香子在自说自话,电话那边的宫永照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你很清楚你的心意。」

听着宫永照的话,香子没有吭声。

「好好面对自己的心情,不要逃避。」

那晚香子想了很多,久久不能入睡。

在清贺回到金泽,从恭一母亲和宫永照那里,听说了自己不曾知道的事后。宫永照就给香子打了电话,香子预料到清贺会来找她……

「以上就是我的故事,清贺君,现在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

说完撑着大桥栏杆的香子,笑嘻嘻地看着清贺。

清贺从香子带来的冲击中慢慢恢复了过来。

“那……”

“你想问我姐姐的事么。”

香子一眼就看出清贺想问什么,但是清贺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有些事,就埋在心里吧。”

“这样……”

香子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看向清贺,这个男人,至今,还是这么了解她。不伤人,不拆穿,也是一种温柔。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明明说要去社团练习的恭一,却拉着我去了弓道社。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当初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

看着香子的清贺,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恭一是怎么知道班长要去北海道的事,现在我也知道了,原来是你在通风报信。」

说到这的清贺笑得很开心。

「不然按他们的进度,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但是…」

香子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如果恭一没有去北海道,也许就不会出事故。香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内心责备自己,认为恭一出事自己有责任。

像是看穿了香子的想法,清贺开口说到,

「恭一出事故不是谁的错,如果恭一没有去北海道,就不会和班长在一起,也就不会那么幸福。我也要谢谢你,实现了恭一的愿望。」

「我想,他也是这么想的。」

听着清贺的这番话,沉默着的香子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谢谢你,清贺君。」

「恭一他现在,一定也在天上祝福着你。」

清贺说着走到了香子旁边,假装看着别的地方,淡淡地问到,

「所以,上衫君和你不是….」

「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人家有女朋友了哦。」

香子对着清贺眨了眨眼。

「那你们去挑选戒指和试穿婚纱」

「笨蛋,你见过恋人去挑选戒指时会叫上别人么,我还和你说了『清贺君也一起来吧』。」

「那是上衫君拜托我,作为假装我男朋友的回报,替她女朋友试穿的,人家要求婚。」

「原来是这样。」

清贺的心里出了口气。

「怎么,清贺君刚才是不是松了口气?」

香子看穿了清贺,笑嘻嘻说道。

清贺难为情的别过头去。

「现在才知道,是恭一放的烟花,还差点被老师抓到。」

目光投向天空的清贺喃喃自语。

「谢谢你,恭一。」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流星。

「清贺君,看,流星。」

香子拿手指着划过的流星,不禁欢呼起来。

真的是流星。清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难以置信。」

清贺轻声说道。当年在学校屋顶,对香子说的话居然成真了。

「第一次那么清楚的看到流星,哇。」

「刚才那颗流星说不定是恭一。」

靠在栏杆上的香子,出神地看着流星划过的漆黑夜空。

「嗯,说不定真的是恭一。」

「啊......」

香子又叫了起来。

「怎么了?」

「婚纱忘记还了……」

桥上路灯下的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得赶紧还回去才是。」

「清贺君。」

「嗯?」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比如那首《small happiness》。」

「啊....那个,怎么说呢。」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清贺挠了挠头,眼神躲避着香子。

「嘻嘻,不为难你了。」

「下次一起回去看望恭一的父母吧,和宫一起,我们三个人去拜祭恭一。」

「嗯。」

清贺重重地点了头。

「啊!」

这回换清贺叫了起来。

「清贺君你又怎么了。」

「由里子好像还在等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由里子?噢…..清贺君的初恋啊,真是为清贺君感到高兴呢。」

香子拉着很长的声音,在清贺身边转个不停。

「啊,当时你不是说要结婚了么,你们还去选了戒指和试穿婚纱,我就以为....」

清贺解释了起来。

「清贺君脸红了哦,原来清贺君是这么不专一的人。嘻嘻,快给有理子打电话吧。」

不用香子说,清贺已经拨通了吉冈的电话。

「清贺君?」

电话那边传来了吉冈由里子的声音。

「由里子,你还在那边么?」

「你和香子怎么样了?」

吉冈没有回答清贺的问题。

「香子在我旁边,真的是很感谢你。」

「那就好,我已经到家了,你们一定要幸福。」

旁边看着桥下风景的香子,似乎没听到吉冈说的话。

「嗯,谢谢你。」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吉冈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走吧,去还婚纱。」

通话结束后清贺对香子说道。

「不要嘛,我喜欢这件衣服。」

「你别忘了这件衣服还没给过钱。」

清贺戳了戳香子的额头。

「也对哦,那走吧。」

香子傻笑起来。

「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两人的身影在桥上被拉长,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呢。」

吉冈仍旧站在清贺弹过的钢琴旁,手指触摸着琴键,弹了起来,居然是清贺刚才弹过的曲子。

「《small happiness》么,真希望自己是唯一听过这首曲子的人。」

吉冈抬头看着刚才流星划过的天空,自言自语。

「弹得真棒。」

在吉冈弹完之后,身后传来了一位男子的声音。

「你好,我是上野,刚才你弹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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