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师食堂吃过午饭后,白迟拒绝了李鸣森下午一起游玩的邀约,独自一人离开了杉云高中。只不过白迟在走出学校大门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姑且算是国庆假期的现在,街上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冷清。
可能是在学校附近有有一块地刚被改建成商业广场的缘故,有不少当地的居民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前往。开业促销这种难得的好事当然还是要去参与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当然可能就算原本不需要的也不明不白的就买下来了。
恰巧路过这里,白迟默默地驻足停留。
并不是因为那华丽的装潢,亦或是那扎堆的人群,单单是因为看到了一家看上去挺高端的花店,白迟就这样被吸引了过去。
花店的门前左右两排排列着两排小桌,在那上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似乎是在欢迎着顾客的到来。似乎是受到广场上其他商铺生意兴隆的影响,就连很多本来对花没什么兴趣的人也来到了这里。
推开玻璃门进入这个并不算大的纯白空间,在无数扰人的噪音灌入耳中的同时,白迟被更多花儿的芳香所围绕。心旷神怡,绝对是最好的来形容漫步其中所能感受到的一切的词汇。即使依旧有不少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家伙在其中大声交谈,也已经无伤大雅了。
高低错落的架子在托起花盆的同时,还配以几本和花卉有关的书籍。花儿的摆放也颇有讲究,从暖色依次过度到冷色,看起来就像一道由花所组成的彩虹。这让白迟不由得想要赞赏一下店主的品味。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中浮现,白迟就有幸一睹店主的真容。
随着一阵平缓的脚步声,从后台走出来一位身着米色围裙的女性。虽然她既戴着眼镜,还绑着有点土气的麻花辫,但是内在的气质却是藏不住的。白迟的确猜到店长可能是一位女性,只不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的年轻就是了。
白迟此时正无所适从的站在花架之间,一个离老板娘相当近的位置。这位年轻的店长自然而然的和其他店员一样为了招呼客人而迎了上来。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那是相当轻柔却显得稳重的嗓音,与店里的花儿相比亦不逊色。
“那个,是有想买花。”
这话刚说出来,白迟立马就后悔了。这里可是花店诶!来这里不是买花还是要做什么?自己这完全是在废话啊!
只不过美女店长对此丝毫不在意,而是顺其自然的问了下去。
“是准备买花送给什么人吗?不同的花包含的意义都是不同的,可不要买错了哦?”
“比如康乃馨的花语就是母爱,雏菊代表着纯真,而众所周知红玫瑰是用来表达爱意的。”店长领着白迟从花丛中穿行而过,一一细数过来,“如果要送给女朋友的话当然要选玫瑰花哦?”
“那个,请问这里有卖白色的玫瑰吗?”
“欸?玫瑰要送人的话首选还是红玫瑰和蓝玫瑰,白玫瑰一般多是在婚礼的时候才会用到……”
“我想要的是白玫瑰。”白迟重复了一遍。
“我们店里确实有卖白玫瑰来着,客人你跟我过来吧。”店长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带着白迟去往了花店相对偏僻的一个角落。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照亮了花架的同时那上面的花儿显得更为耀眼夺目。那是所有的光芒最终汇聚而成的颜色,也是一尘不染的画布最最原初的模样。那是,干净到甚至有些刺眼的纯白,与整个花店仿佛融为了一体。
“那一捧花要多少钱?”白迟即使看呆了也不忘询问价格。
而接下来店长在白迟耳边报出的数字却让白迟说不出话来。
白迟悄悄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估摸着身上带着的钱。毫无疑问,他是根本买不起这样一捧美丽的花儿的。
“我只买一支……可以吗?”
“可是白玫瑰因为买的人比较少,一般不单独出售。”
“怎么这样……”白迟顿时失落了起来,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但是可以哦?既然是顾客的要求的话。”店长微笑着说道。
估计她也猜到了这位年轻男子身上并没有带太多钱,但是他渴望花儿的心情却是真切的,于是店长决定破例单卖给他一支白玫瑰。
在进行用心的“包装”后,花儿最终被送到了白迟的手上。
而白迟在付完钱后小心翼翼的捧着它,离开了花店。
*
位于杉云高中西北面的,是蘭山花园。
因为紧邻蘭山而得到这个名字的它,是杉云市内最大的一片居民聚集地,同时也是居住人口最多的小区。蘭山花园总共分为八个相对独立又相互关联的小区,编号从小到大依次往西往北排列过去,占了相当大的一块地方。
因为越靠外交通越方便的缘故,编号越小的区划越受人们的欢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到四区入住率达到97%的现在,七八两区至今只有一半出头的可怜入住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蘭山下有一个名叫“新铭公墓”的墓园,大家都嫌晦气,不愿意住的太近。
因此往西面走的同时,街上也是逐渐冷清了下来。
白迟就这样循着大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身边的建筑不再是那千篇一律的住宅,直到抬头就能望见那并没有多高,也根本一点也不壮丽的蘭山。
在相隔了不到两条街的那个“小公园”里,有不少人在那永远的沉眠着。
也许只有白迟这种随便的家伙会想到国庆节去扫墓吧?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过来看看。和老同学们的再会勾起了白迟不少高中时代的回忆,而无论那一段,总是会有着她的身影。
明明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记得了呢。
真是可笑。
白迟会得知她被埋葬在这里也算是一个巧合。
那天,当白迟离开她家的时候,偶遇了一个面相凶狠的中年男子。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拉住了质问为什么会从那个房子里走出来。在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之后,白迟也被告知了她们一家最终的安眠之处。
就是这里,这座“新铭公墓”。
每到雨季,白迟都会回到这里。看一下她,和她聊聊天什么的。
哦,请别误会。她的灵魂早已再次遁入轮回,所谓的交谈也只是白迟心知肚明的自欺欺人罢了。
而今天,在他发现自己自私的喜欢上了另一个人的现在,他只想要找她倾诉一下。告诉她自己不再是一味被动的接受别人的感情,告诉她自己终于能够再次鼓起勇气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告诉她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她的出现。
她让他不再沉湎于过往作茧自缚,自己却已成为了过往。
多么的狡猾的女子啊!这样自己岂不是这辈子也无法把她忘记了吗!当时间停止在她最美的那一刻,这一刻也最终成为了永恒。
白迟发现自己不经意间越走越快,但内心却是越发的压抑。
但是他并不想去想这是为什么,只想要快点走到她面前,送给她这支有着“纯洁与天真”花语的白色玫瑰。
在无数座碑石前穿行而过,直到一座的崭新的面前。那里拥挤的写下了总共四个名字,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记得张爱玲说过——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之于白迟,她也许便是心头的那一株白玫瑰,永不凋谢。
蔡雨沫,那个属于雨天的女孩。
“……”
呆立了了一会儿,白迟默默地把手中的花儿放到那冰冷的石块前,然后继续一言不发。
明明有着无数话语想要脱口而出,等到了后却愣是什么都没再多说。
因为已经无所谓了,即使自己不说出来她也一定都知道的吧?肯定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然后不停的笑话自己吧?
说起来自己有好好的让她在最后的一年里的得到她所想要的了吗?白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她说过。白迟只知道自己从她那得到了许多,那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美好记忆。
“谢谢。”
千言万语最后汇成的,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语。
简单,却足以包含白迟全部的情感的一句话语。
在少女的墓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白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2012年10月2日,天气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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