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八点，有目击者声称看见一女生在双子大厦顶部。今早该女生尸体被人发现，警方到场时已确认该女生死亡。据悉，该生是应届高考生，因压力过大而跳楼自杀。在此，我们再一次呼吁广大高考生及家长，生命只有一次….”
电视里传来早间新闻的声音，但被人猛地摁掉了开关。一个男子随意地把遥控器扔到了桌子上，遥控器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了一段距离。
“这已经是这三天来第六起高考生自杀事件了。”男子说，“往年的自杀事件根本没有这么多，现在的考生心理素质越来越差，经不起一点打击。”
坐在桌边的一个少年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来。“考生都是未成年人，媒体根本不对外公布死者信息，这样对我们的调查工作很不利。”
“调查？萧筱，你觉得这些事件不是自杀？”
萧筱推了推黑框眼镜：“也不能这么说，但如果定义为自杀事件实在有点奇怪，照理来说不可能有这么多孩子自杀，何况…”
“这些孩子的尸体根本没有家长认领，也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有人推门进来。房间里的两个人向他微微一颔首。
萧筱向来人问道：“李队，现场发现可疑痕迹了吗？”
被称为李队的人喝了口水：“没有，尸体已经被处理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会不会这真的只是意外，现在的孩子养尊处优，一时想不开也是常有的事。你或许是想太多了？”
萧筱点点头：“希望如此，但是很多时候，看上去像意外的事情背后并不简单。”
“我知道我知道！”一直未说话的男子开口了，“有个先例，我想起来了！也是这样的！就在前几年！”
“是什么？！”萧筱和李队异口同声。
“就是…就是那个…《空之境界》你们知道吧，神作啊，里面也是很多少女跳楼了。”
李队扶额：“萧筱，我觉得你要不换个搭档吧，小陈的智商堪忧。”
李队全名李风樘，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当初毕业时被分配到了这座城市，这里只是四线城市，平时根本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偶尔不过是抢劫，再偶尔就是自杀。但是像这种连续性的自杀事件从未发生过。
小陈是刚刚毕业的小警察，现在也只是当当助理。不过他的想象力十分丰富，都说警察的想象力太丰富不是好事，就像这位陈朔，遇上点不寻常的事总往超自然方向上拐。
这个警局人很少，但也是正规的机关。在自己的辖区发生了多次跳楼事件，警局里人人心情都不好。
“这肯定只是普通的自杀事件罢了，你不要想太多。”李队一边向外走，一边对萧筱说。
“但如果这真的是他杀，那就是恶性事件了。到现在我们找不到任何一个自杀的孩子的家长，这点就非常奇怪。按道理，自己的孩子失踪了，总归是要报案的。”萧筱没有正面反驳，但言语中处处指明这些案子的不合常理之处。
“报告！”一个警察跑过来敬了个礼，“找到了新闻里说的目击证人了。”
几人向走廊尽头走去。
“哎，现在的人啊，记者拍完就走了，我们连个目击证人都找半天。”陈朔抱怨道。
“没办法，记者的鼻子可灵着呢，现在就希望证人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了。”李风樘推开了门。
一个中年男子衣衫凌乱地坐在椅子上，房间不透风，里面有一股浓浓的酒精味。
萧筱只觉得头发晕，连忙扶住门。
“这点味道都不行吗？要不然你先出去？”李队见萧筱面色有些发红。
“不用。”萧筱拉开对面的椅子，皱了皱眉，直接向中年男子问道：“昨晚你看见有人在双子大厦楼顶，为什么当时没有报警？”
男子瞥了一眼萧筱，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话，请配合警方工作。”
“你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警察？你们领导呢？我配合你们工作，没有点好处怎么行？”中年男子敲了敲桌子。
李队朝萧筱使了个眼色，萧筱起身，李队向男子解释道：“不好意思，因为不是什么大案子，上面也没有说有奖金。请您将自己所见的告诉我们。”
男子听见没有物质奖励，便沉下了脸：“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查什么，我都说了我只看见那个姑娘上了楼，然后又去了楼顶，一直站着，可是她没有站在楼边上，就是在楼顶的中心位置，我当时喝了酒，在那躺了一会，你知道那路边有很多躺椅的。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那姑娘还在楼顶，我看她也不是想要自杀的样子。那大厦顶楼本来就有个花园，我以为她赏夜景去了，谁知道自杀了。”
李队追问道：“那当时有没有别的人和她在一起？”
“别人？没有。不过…”男子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可能喝多了，我好像看见当时楼底下有黑色的雾。”
“黑色的雾….”李队若有所思。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萧筱伸出了手。
那男子没有和他握手，见他们没有再询问的意图，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陈朔连忙帮他开门。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这个肯定不是人为事件。”陈朔转过身来，一脸的兴奋。
“他的话里有一处奇怪的地方，你们注意到了吗？”萧筱问。
李队点点头：“据我所知，双子大厦并不在CBD区域，那附近也不是商业区，实际上是没有建造躺椅的。”
“但是他却说自己在躺椅上躺了一会，难道他在撒谎？！”陈朔问。
萧筱推了推眼镜：“不一定，他没有撒谎的动机。”
李队拍了怕萧筱的肩膀：“如果能找到当事人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直接问问情况。要不然我们去申请一下调出全市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档案看看。”
“李队你别瞎说，当事人都死了我们去哪找啊。”陈朔阴森森地冒出一句。
李队白了他一眼，顿时感到警局的未来令人担忧。
“话说，萧筱你参加高考了没有？”陈朔见李队没有回答自己，又跟萧筱找话说。
萧筱推了下眼镜：“事实上，从小到大我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
陈朔：“…这不公平！我辛辛苦苦一路从应试教育中爬起来，现在毕业工作了还得听你吩咐！话说你近视多少度啦？我学习这么辛苦都没有近视哟！”
萧筱淡淡地回答：“没近视，我戴眼镜只是为了….”
“啊啊啊啊你居然没有近视！”陈朔一脸抓狂的样子，面对对方对于自己的颜值，智商各方面实力碾压，内心无比纠结，各种凌乱。
“那个…其实他年纪也比你小一点。”李队笑眯眯地补上一句，“不过萧筱，你要是留在国内接受教育，今年你也是该去高考了吧。”
“恩。”萧筱应了一句。其实在国内这段日子很无聊，要不是有个陈朔可以逗逗，这日子实在没劲透了。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与国际刑警联手侦破大案子的刺激，仿佛就真的只是回家乡探亲，虽然他的亲人早就离开了这里。萧筱慢慢地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戴眼镜，只是为了隐藏情绪。在镜片的折射下，任何光线都会产生变化。
“接到报案电话，有一个女生在尚品楼上准备跳楼自杀。”一个警员匆匆报告道。
“正好，咱们这回可以去看看现场了。”李队说。
警车呼啸，萧筱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脸淡漠地看向窗外，这种程度的自杀事件他见了不少，至少对方没有在身上绑满炸弹，要大家陪他一起死。老实说自杀的人他最看不起，逃避现实，是懦夫的表现。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的自杀不是普通的案子。
车子经过一处老城区，破败的屋檐，已经模糊不清的门牌号，他依稀看见巷子中似乎站着一个人，但下一秒却又消失不见，让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眼镜是不是真的没必要戴。
“这里早就没有人住啦。”陈朔看见他一直盯着老城区看，“我记得好像是三年前吧，这儿本来说是要拆迁的，政府也赔了钱，但是那些居民总是和政府对着干，说什么也不肯搬走。”
“当时赔款是每平米多少？”萧筱随口问道。
陈朔咳了一下：“哪有这么算过，都是一样的面积，每户50万而已。老房子了，还能赔到多少。”
50万？萧筱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
坐在一旁的李队说话了：“哪是因为老房子才少赔钱啊，是因为当时这里有个小姑娘自杀了。后来有人说这不吉利。”
“跳楼吗？”萧筱问。
“你怎么知道？”
萧筱没说话，老房子是一栋一栋的，高度不过是二米多一点，这个高度能死人？他心生狐疑。
“不过这里后来不知为啥没有拆迁。”陈朔说。
“咳，政府嘛，想到哪出是哪出，今天赔了钱，明天不拆迁，也是常有。”李队说。
萧筱笑说：“李队，你也算是政府的人，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别胡说，我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李队反驳道。
没过一会他们就到了现场，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有几个记者见萧筱从车上下来，便围了上去。
“去去，他可是未成年人，你们不能这么拍。”陈朔帮忙挡镜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警察过来遭到记者堵截的。”李队一边往大楼下走一边说。
“他一个小孩子从警车上下来，人家肯定好奇。再说了，他算哪门子警察。”陈朔说。
那女孩站在楼顶，风把她的头发刮起，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露肩长裙，就像一只在风中站不住脚的白色蝴蝶。
“有人上去了吗？”李队问。女孩看起来暂时没有要跳下去的欲望。
“有，不过不管谁和她说话她都不回答。”早些赶到的警察向李队敬了个礼，回答道。
“她要是问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们还能开导一下。可是这不说话…她不会是在梦游吧？”陈朔没心没肺。
李队瞬间严肃了：“别瞎说，每一个市民我们必须尽全力保护他们，这是警方的义务所在，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许开玩笑。”
“哦。”陈朔委屈地撇撇嘴。
“她有男朋友吗？”萧筱抬头看着女孩，忽然问。
萧筱被带上了顶楼，他慢慢地打开了顶楼的门，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跳楼事件，警方却没有把全市所有大楼的顶部封锁。还有，顶楼没有上锁，这里的钥匙本该交给管理人员小心保管的。
萧筱弯下腰，走了出去。
女孩听到响声，转过了头。
女孩的皮肤很白，带着少女特有的粉嫩肤色，没有剪刘海，也没有梳很流行的梨花头。她的眼睛很大，但是无神，此刻泪水正不停地流下来。
萧筱不知道自杀的人是不是都这样，但是他的任务是把这个女孩带下去。
“诶，你认识我吗？”萧筱微笑着问。
女孩迷茫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我是你的男朋友。”萧筱回答道，心里默默祈祷这个女孩的确早恋，有过这么一个男朋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容易坠入爱河，盲目而且愚蠢。如果假装是男友，大概会比家人更加有用。
“男…朋友…”女孩嗫嚅着，“你…你是…刘…希？”
“对，我就是刘希。”萧筱松了口气。
“不对，你不是，刘希说他只是和我玩玩，他喜欢的是夏笑，他才不会来管我。”女孩好像识破了。
这是什么烂俗的电视剧套路，萧筱心想，国内的高中生真会玩。他原本是想着，女孩既然要自杀，心智或许并不清醒，他刚好可以利用女孩子恋爱对象的身份把她骗下去。一开始非常顺利，但这个刘希原来是个渣男！事到如今只能继续演了。
“不，其实我是喜欢…你的。”萧筱无比艰难地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真的吗？我不相信，你已经骗了我无数次了。”女孩似乎下定了决心。
萧筱的脑子飞快运转，只可惜自己过去没看过校园言情小说。不过大致套路还是有点了解的。
“既然你不相信，那么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们从头开始。你好，我叫刘希，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萧筱试图稳定女孩情绪。
“我…我叫…林…”女孩一脸困惑，随即那种表情消失了，“我叫陆佳伊。”
女孩说完后，轻轻地笑了：“我才不会因为那种人就自杀呢，我要自杀，也是为了离开这里的世界，我要去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在那里，我会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快别说了，海子会哭的啊。萧筱心说。
女孩慢慢向后退，“谢谢你，陌生人。”在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女孩向后倒去。
“不，等等！”萧筱冲过去。
女孩是头朝下坠落的，虽然底下的人做了防护措施，但头向下的话死亡概率是非常大的。萧筱看见女孩即将坠地时，她似乎惊慌了起来，但是已经晚了。萧筱站在几十米高的地方，仿佛都能听到她脖子折断的声音。
“你搞什么呢？叫你上去把她带下来，怎么反倒跳了。”陈朔在萧筱下楼时迎上去问。
萧筱看都没看他一眼，自己向一旁走去。
陈朔心中暗自纳闷，这少年眼见一个生命当着自己的面跳了下去，却没有一丝自责和动摇的样子，实在稀奇。
“李队呢？”萧筱问一旁的警员。
“怎么了？”李队走了过来，完全没有责怪萧筱的样子，“你不要自责，你是第一次做心理工作，不怪你，是我同意让你上去的，你也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这是难免的…”
“李队。”萧筱打断了他，“你能不能去查一下，刘希的资料。”
“这个刘希，你说是死者的男朋友？”陈朔看着打印出来的档案，“我们之前没有了解到与死者有关的任何资料。”
“没错，而且死者的名字叫陆佳伊，你也查一下。”
“陆佳伊。”陈朔将名字输入系统。
系统显示正在检索。片刻之后，“天哪！”陈朔惊呼了一声。把一旁正在喝茶的萧筱吸引了过去。萧筱看了一眼屏幕，也不禁愣住了。
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陆佳伊的户籍已经被注销掉了，就在三年前，也就是说，本市唯一一个叫陆佳伊的女孩子，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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