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莽莽雪原上依然一片阴沉，不过原本的雪地如今却是染上了点点污迹，那是因为爆炸被翻卷上表层的黑色土壤所致……
废弃补给站外头，有个人依然在来回行走着，也不知有什么目的。他时不时满是怨气地往铁门望一眼，似乎在等待谁出来似的……
“咔哒”，铁门缓缓被挪开，两个人影开始显现。在雪地外走的那个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怒冲冲地走去——“艾希你TM就是要把老子的劳动力压榨干净是不？”
正是菲尼克斯，他几乎是从一大早开始，就再度在废弃补给站之外的雪地上布下符牌，作为未来几天拾荒者们的外围防御。
“但是，昨天主动出门，去布下这些符牌的又是谁呢？”艾希一句话直接把菲尼克斯的嘴堵住了，他瞠目结舌，一时反驳不了什么。
斯诺曼在一旁有些无奈地看着。之前在封凌港市被迫和菲尼克斯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就已经了解到这两个改造佣兵之间究竟有多么熟稔了——那般互相挖苦的话语，非密友不可说出。
“这……情况有点不一样啊。”菲尼克斯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一句话来，“我昨晚至少在外头和五十多个改造佣兵干了一架，累了个半死，再强行让我布置符牌，这……”
“你不是会复活吗？”艾希再度反驳得菲尼克斯无话可说，“你一旦复活，就会马上返回那一天的巅峰状态吧？”
“‘那一天’？”斯诺曼敏锐地注意到话语中的一个奇怪之处。
菲尼克斯面色不善地看了斯诺曼一眼，让他立马闭上了嘴巴。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应该了解的话题。
“得得得，斗嘴斗不过你。”菲尼克斯也没打算继续这方面的交谈，他只是摆出面色发虚的模样，冲艾希摆了摆手，就差一屁股坐到这片雪地上了，“但老实说……我是真不行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几乎是每布下一圈符牌，就要把灵力完全耗竭，不回复一会还真没法进行下去……”
“昨天你战斗回来后，就和我说过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艾希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难看，“确实是很神秘的现象……或许说，真像一场噩梦啊。”
在场的三人中，恐怕只有斯诺曼对于另外两人聊的内容一脸懵逼了——事实上，对灵能力者来说，灵力耗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艾希之前在冰川遗迹里，把灵力粒子比作氧气——那么相应的，当灵能力者消耗体内的灵力的时候，他们也会自发地吸收空气中的灵力粒子，补充自己的消耗。而事实上，这个星球的灵力粒子浓度之高，连菲尼克斯这样的灵力消耗大户都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因此，灵力粒子浓度降低对这个星球的灵能力者来说简直就像一场天灾。就好比空气中的氧气浓度迅速降低，必然会导致大量的普通人感到严重不适，甚至无法适应改变的环境而死……
“但是也没什么可靠的证据能证明这个奇葩得不行的现象究竟缘何而生……”菲尼克斯说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难道打算靠这种方式来多吸收一点灵力粒子吗？
“除了我那个很不靠谱的猜测。”艾希敲着下巴，说道，“暂时没有结论的话题，就先终结吧。”
“我昨天就已经终结过一次这个话题了。”菲尼克斯吐槽道，“我倒是很在意……听说你们昨天连拾荒者中都冒出改造佣兵了，最后怎么处理的？”
这下，艾希和斯诺曼陷入了沉默。他们对视一眼，紧接着望向背后的废弃补给站内。
“真没想到露娜会用那种方式解决问题，那可能是伤亡最小的方式了吧。”斯诺曼干巴巴地说道，“其实大家都没受什么伤。但是最伤心的，怕还是露娜她吧……”
===
昨天深夜，当打倒了所有受伤的拾荒者的三人看到更多的拾荒者们苏醒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整个事态变得异常僵硬。
当拾荒者们醒来之后，看到那些因改造佣兵而受伤的拾荒者们全变了个方向昏倒在地，再看到负责警戒的几个人全在场，会想到什么？他们肯定猜得到，拾荒者出了内鬼！
——那么，露娜应该如何向拾荒者们说明这一切？
艾希和斯诺曼紧张地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艾希，心里不禁为她有些打鼓。
若是承认所有拾荒者都被打倒了一遍，就是在变相说明所有受伤的拾荒者都有可能变成改造佣兵，为了维持拾荒者整体的安定，只能把这群受伤的拾荒者们全干掉！
若是蒙混过去，拾荒者们虽然没有掌握切实证据，但依然会对这些受伤的拾荒者产生怀疑。无形之中，拾荒者自会自行分裂，这毫无疑问又是一个打击……
斯诺曼抓耳挠腮，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他往旁边看去，却是注意到艾希的眼神有些不舍。她似乎在和露娜对了个眼色，紧接着点了点头……
——艾希是和露娜达成共识了吗？他们想到了什么办法……
“噗嗤！”随着这一生头颅破碎的声音，斯诺曼的思绪如弦一般，被一刀两断——露娜竟然走到了一个深度昏迷的拾荒者身边，一锤子把他的脑袋打凹了一块！
拾荒者们半梦半醒间听到这个骇人的声音，也是立马惊出一声冷汗，清醒过来。他们看到露娜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异口同声地质问道：“露娜……你在干什么！”
斯诺曼为露娜捏了把冷汗：她到底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才能圆这个场！
“这个拾荒者变成了改造佣兵。”露娜声音有些哭腔，“他……他在注意到我们的时候，就展开了进攻。我们尽力控制住他，但是他却不断地挣扎，看来是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大脑……所以我，我……呜呜……”
说到最后，露娜双手支撑着自己的棒槌，伏在上面哭了起来。拾荒者们看着她的行为，也是有些泪沾襟——但紧接着，有个别拾荒者突然反应过来，高声问道：“这样一来……难道说，被改造佣兵伤到过的拾荒者都有可能——”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可怕，以至于所有拾荒者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但紧接着，他们再盯着露娜，无声地质问着她的答案。
——最后不还是回到这个僵局上来了嘛！这……
斯诺曼在心里捶胸顿足。虽然他的思路比较慢，但他也大概跟上了这场问答的节奏。只可惜，对艾希和他而言，拾荒者的群体还是外人，最后的回答还是要交给露娜……
“不必担心，各位。”露娜似乎振作了一点精神，说道，“我们刚刚战斗的时候，全程只有这个拾荒者变成改造佣兵醒来。如果所有拾荒者都有可能变成改造佣兵的话，那为什么敌人没有第一时间这么做呢？而地上乱成一片的拾荒者……很抱歉，但确实是战斗的余波所致。”
拾荒者们点了点头，总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露娜露出无力的笑容后，脚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似乎是认为露娜无法接受“自己杀了同伴”的举动，拾荒者们走了上来，团团围住她，安慰了许久。艾希也混入了其中，只有斯诺曼呆呆地站在一边……
“你也来安慰下她吧。”一个拾荒者拉了他一把，“她现在肯定不好受……你好歹刚刚应该是和她并肩战斗过了？说几句呗。”
斯诺曼一愣，紧接着露出释然的神情。他终于得以被拾荒者们所接受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拾荒者们才散开，再度睡去，只留露娜、艾希和斯诺曼三人醒着，面面相觑——也趁着这个时候，斯诺曼才找着机会，把之前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操纵改造佣兵的幕后黑手应该不会再对拾荒者们出手。”一听完，艾希毫不犹豫地说道，“根据改造佣兵的行动，他们行动的目的更像是‘确认斯诺曼的存在’，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再做任何无意义的伤人之举……毕竟也没有人挡在他面前吧……”
“这样吗……”露娜低头，把脑袋埋在双腿间，“不管怎么说……若真如此，便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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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要看她能不能走出这样的阴影了。”艾希有些担忧地看着身后的废弃补给站，“不然的话，我们也没法强行带她去森罗佣兵的基地，是不？”
“你们还真是老好人做到底啊……怎么连带她去森罗公司基地的主意都想得到……”菲尼克斯有些恶狠狠地盯着艾希，他眼瞳中的火焰有些跳动。这样的决策，他不反对已经算是好的了。
“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要让你提前重新布置这些符牌呢？”
菲尼克斯一愣，旋即气结，用力跺起脚来：“他妈的，你的意思……让老子跟着去？去——”
“算是帮拾荒者们还债吧。”斯诺曼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菲尼克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低下脑袋。斯诺曼这句话真戳进他的心坎儿了，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最对不起拾荒者们的一个人……
“对了，知道拾荒者们为什么都没有姓吗？”斯诺曼非常不看气氛地继续说道，也不知说给谁听，“昨天为了让露娜保持清醒，和她聊的时候她提起过。他们啊，自从那个遗迹被森罗公司夺走后，就立誓了……”
“‘不归家，就不恢复姓氏’吗？”
这次轮到斯诺曼发愣了，他真没想到竟然是菲尼克斯说出这句话来……虽然有所偏差，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行，送佛送到西。”菲尼克斯随意地站起，“不就是布置点符牌嘛，轻松的活计。”
“你是说到菲尼克斯的要害了啊。”艾希拍了拍斯诺曼的肩膀，说道。
斯诺曼依然一脸懵逼，他最先说的那句话确实是有着劝菲尼克斯的目的，但似乎反而是后面接上去的话语带给他更强烈的，要协助露娜走到森罗公司基地的意愿……
“咔哒——”他们的身后的铁门再度被推开，露娜脚步有点虚浮地走了出来。她眼睛下方的两个黑眼圈相当明显，此外她的双手也是沾满了灰黑……
艾希赶忙走去扶住了她：“可以出发了？”
“嗯……”露娜的脑袋一顿一顿的，“武器……制造完毕……必要的守卫事项……说了……也许……能放心……”
“得了得了得了。”菲尼克斯一脸无语地扳起露娜的脸庞，说道，“你这醒了没啊？就这德行还想出发？给我睡个一天再说吧！”
“你说话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吗……”斯诺曼和艾希无奈地看着这个直肠子，只是他无所谓地一转身，继续开始布置符牌。
两人再度看向昏昏欲睡的露娜——她直接靠在艾希的肩膀上睡起来了，甚至鼻翼都开始有规律地律动起来……
“真感谢我这改造佣兵的体质啊……”斯诺曼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聊个通宵都完全不累……完全无法想象啊。”
“这也从侧面说明你正在越来越接近改造佣兵吧。”艾希一边扛着露娜走回补给站，一边回头说道，“这样的话，找到那位大人就更重要了吧？”
斯诺曼轻轻点了点头，看向灰蒙蒙的苍穹。
天地依然一片惨淡的灰色，但在其中，终于有阳光隐约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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