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宫崎老贼黔驴技穷,居然又是古达,我还以为能有啥变化,亏我战战兢兢走过来。”男生一扶眼镜,洋洋得意地盯着屏幕,手指摁下,所操控的角色义无反顾地奔向前方半蹲的高大身影。
音乐陡然响起,那身影似察觉了矮小的挑战者,在这阴沉的色调中站直覆着重甲的躯体拔起地上的长戟。眼见二者距离不断拉近,它一个箭步间长戟毫不留情地劈落,可那锋刃却在对手的翻滚下擦身而过。
“切,招式都不带变的,老贼这也太水了吧。”眼镜男神色中是三分轻蔑七分不爽,黑暗之魂3作为系列收官之作,boss战继承了一贯的精妙与高难度,不能说古达这个boss的设定不好,放在其他游戏中也算强力,可一个新手教官出现在后期流程中总让人觉得有失水准。
轻松写意地避开烂熟于心的招式,扛在肩上的大剑乘着古达收势之际向着背部劈落。两剑下来,下方血条削去不少,眼镜男放在鼠键上的双手彻底松弛了。腰包里的三份柴薪就是底气,区区古达,强得过舞娘?
某种违和感在这时出现,古达身形一矮,那是不曾见过的动作,下意识地叩击空格,可沉浸劈砍动作之中的角色不予理会。古达送出的一脚正中当胸,角色顿时陷入硬直,紧随而至一戟扎扎实实斩在身上,hp便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我靠!这啥啊这是?”一连串的翻滚拉开距离,掏出原素瓶往口中灌,好容易补满生命,却见古达一跃而起。避开扎入地面的戟锋,还来不及喘口气,飞溅的石块又把血条砸掉不少。“我勒个去!我错了,我不贪刀了成不,古大爷悠着点。”把脑袋往屏幕凑,空格键发出啪啪声响,精力狂减,好歹逃出古达的攻击。将原素瓶凑到嘴边,再次咽下一口,随即慌忙翻滚,长戟在此时斩到,凭着无敌帧生生避过,趁古达起手闪身其后,借机斩上一剑。
众所周知,黑魂是一款回合制游戏,你来我往中原素瓶九去其四,“英雄古达”四字下的血条也削减了几近一半,刨去猝不及防浪费的两口,胜算不小。然而,这里是洛斯里克,半血二阶是基本常识。
昏暗的屋内眼镜片反射着荧屏的光,却显得更加锐利几分。不出所料,古达的长戟在手中舞了两圈,顿足伏身,炸开一股气劲,双眼拽着红光,迈步向躲远的玩家冲去。眼镜男心有余悸地避开来势汹汹的长戟,旋即才发现根本没有松口气的余地,古达跟疯狗似的穷追猛打,展现了一位被长戟耽搁的体术教练那可怕战力。
原素瓶在手中遭古达的肩撞碾碎,心灰意冷的灰烬被一戟劈倒。血色的“you dead”浮现于黯淡下来的屏幕上,眼镜男瘫在座椅里,面呈呆滞。
“宫崎老贼!”一声嘶吼后双拳砸在桌案上,显示屏恐惧般一颤,而后眨眼间变作一片漆黑,在帘外透入的些许阳光中映出眼镜男愕然的表情。
“没,这……”话未说完,更大的恐惧便袭向了他,一道诡异的黑线在眼前拉长,无所凭依地于空气中绷得笔直。他眨巴眼睛,试图辨别那是现实、眼疾还是妄想的投影。可这已经没有意义,黑线如口般大张,显露出椭圆型的漆黑,连带着先于意识的尖叫将他吞没了。
啊,抱歉,请原谅我的失误,我会予以补偿。有什么这样存在着。既非声音,也非文字,说是意识仍旧似是而非,人类的文字或许只有“存在”能较好地描述。很难说清到底是哪种感官察觉了其中的意义,无比准确的信息不失分毫地窜入脑海中,尽语言严谨之能事与它相较也显得如渔网般漏洞百出。
眼镜男被这惊醒,不知缘由地试图触碰自己的躯体,手没能感觉到任何阻力便穿入腹内,骇然中,衣物的色彩迅速褪去,化为胶质般的透明淡蓝,就像诸多影视作品里的幽灵一样。
“……你是……什么?我怎么了?!”他吐出战栗的声音,在那无法形容的空间里回荡,听见这熟悉的音色令他稍感安心,可恐惧依旧取代知觉,填充在躯壳内。
我是神。它这么存在。无需“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茄……”这般的自诩,便展露出了远高于人的权与力,再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会在这样真实面前悖弃信念。幻觉?如果这样的事物是由疯病构造,那么癫狂必是通向真理的坦途。
“那我呢?幽灵?”眼镜男急不可耐地出声问道,透过举起的双手看向荒诞的背景。
你是我重塑具现的意识。随着这样的存在出现,眼镜男在震撼中失去了形体,化为盘旋的黑色漩涡,这是他对无形混沌的认知。声音也在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向外流淌的意识:[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得到了答案,像本就属于记忆一般:神在观察着自序宇宙,衔接点恰好在他的电脑桌上,那三分真七分假的宣泄好死不死地与其发生共鸣,导致时空崩塌,他也因此直接湮灭于虚无之中,神有些过意不去,将他的意识在神域中重塑。
[那个,把我复活不是……]意识才传输一半,神便回以否决。对自序宇宙进行这种规模的主动干涉是不被允许的。它如是存在,是不可动摇的真理,任何的反驳乃至敷衍从规则层面便无处容身。此时,恐惧渐渐退去,不幸的“神选者”察觉到了失去躯体而遗留的巨大空洞,这使他变作了苍白的人形,悲伤席卷而来,他便漂浮着,随之向深渊滑落:[又为什么要重塑我?让我一了百了对谁都更轻松不是吗?还是说你要看被碾死的蚂蚁的蠢样?]意识喷涌而出,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绝望的份量更重。
宗教信仰若诞生于亲面神灵,那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作祟,这样的无力感,甚至愤怒都像是小丑浮夸的表演,就连自我欺骗也不被允许,人类在神灵规定的狭隘存在里兜兜转转,该向往怎样的自由?无从知晓。
我会复活你。不像是许诺,更像是预言,或者说是预演,能从这一存在中体会到复活最细微的部分。欣喜陡然翻涌,可又很快平复,连波澜也迅速溺毙于绝望的死水中。[复活在你这个神域里,像是牲畜一样?]眼镜男痛恨失去了表情与语调,其中的自嘲与苦涩因缺乏实际载体而失重。
我有自己的宇宙,参考自序宇宙地球文明构成,你将复活在那里,你会喜欢的。
那世界在此时袒露,剑与魔法,飞龙巨兽,矮人同兽人推杯换盏,精灵在树荫下撩拨琴弦,草场上牧笛令夕阳越发慵懒,而在那雄城之中,喧闹声因祭典彻夜未绝,活火山喷吐浓烟,与赤红的熔岩构成地狱的图景,大海不紧不慢地拍打沙滩,像是抚慰眠熟的婴孩。熟识的陌生的形象充斥于泛大陆,鲜艳的色彩泼出光怪陆离的画面。眼镜男就像是陡然跌入了幻想,甚至没有兔子洞的缓冲,不觉间凝出形体向它探出手去。
他宅,在二次元与游戏中流连忘返,总抱怨现实的乏味。“连超能力都没有的世界绝对是不负责任的半成品。”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文字是他的qq签名,到了不会妄想穿越之类的主角事件发生于自身的年纪依旧不曾改过。而现在,心中的欣喜与雀跃让他明白:即便现实一再满脸横肉地狞笑着告诉他那是多么不切实际,内心深处总有期待残存,春风吹又生。
“我的天呐。我居然……”口中喃喃着,脸上笑意抑制不住地漫延,死亡轻薄的雾霭被那世界不起眼的角落泛起的一缕晨光驱散,某物填补了空洞,让他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以为自己重获实体,细细一品来,那是期望。
可不安也随之而来,精彩纷呈往往意味着危机四伏,令人称赞的游戏未必对其主角友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必先”之后的内容概括起来就叫做“不幸”,平安而又平凡地走了一路,至此才有了波折,他不认为自己能在这仅仅在文字与程序中体验过的世界中风生水起。
出于补偿,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这样的存在令眼镜男大喜过望,就是那个了吧?主角选择看似鸡肋实则潜力无穷的能力,一步步由弱及强,矗立于世界之巅的王道故事。身为玩家,深知平衡对游戏性的影响,角色过弱会导致整个流程沦为煎熬,而过强则会令它索然无味。那么,所要许下的愿望也就清晰了:“让我掌控这个世界吧!”
挑战就留到游戏里吧,现实中他甘愿忍受无敌的寂寞,说到底这才是生物的本能不是吗?最小能耗最大收益,也有利于降低熵增。把怠惰列如七宗罪太欠考虑,要知道懒是发明创造的原动力,说人类的文明是由懒推动的也不为过。
即便是神的存在也有一瞬间陷入空白。纵然狂妄如人类,敢编造出“人定胜天”的痴梦,面对超出认知无法想象的意志也会存着谦恭拘谨。它不曾料到,这人刚走出死亡的阴影就敢如此狮子大开口,毫不客气。你僭越了。这样的存在要找个修饰词描述大概是“尖锐”,让人联想起怒意,却又连情绪都不是,更像“1+1=2”般简明且绝对的规则。
不敢忤逆,无可忤逆。眼镜男只能往别处考虑,那么许下怎样的愿望呢?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对这些的直接操控都是违规级的能力,也是在神愿意赐予的范围之外的,包含于“僭越”内。他隐约察觉了,神并不带有善意,这一切比起出于愧疚的补偿,更想是出于意愿的操纵。
可他没得选择,登台亮相,不想出局就只能循着剧本演下去。稳妥的实用的最好能规避痛苦获取福利,有这么好的东西吗?人类狭隘的眼界真的能许下完美的愿望?命运最喜弄人,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总能规避风险,超人之物一但孕育恶果,他,区区一个宅男如何扭转乾坤?可总不愿与这难能可贵的契机失之交臂,谁还没点超级英雄的梦呢?
心中如此絮絮叨叨,忽然某个词语拽住了他的思绪,一惊之后豁然开朗。不会有比“好运”更无害的了吧。也别小觑幸运的价值,同样的跳崖,有的人摔出半身不遂,有的人找到武功秘籍。深受非血所苦,那些该天杀的一发入魂总让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今既然有机会,他自当翻身农奴把歌唱,做命运的主人。
“我要绝对的幸运!”拿定心思,他掷地有声地抛出话语。形体在话音落下之时扭曲坍缩,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的领域正中,黑匣缓慢凝聚,一枚金色小球在其内飞窜。如果眼镜男仍在,那他便能识别出五洲四洋,这是一枚等比例的微型地球。下一个要拷贝的自序宇宙意识是谁呢?未知才是有趣的。神如此存在。微型地球渐渐减速,静止后欧洲的某处朝向黑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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