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收敛的雨并不令人愉快,阴云依旧填塞着,虚浮的阳光如同一潭死水昏沉的表面那肮脏的反光。不过这并非负面情绪的根源,仅仅是烘托与背景,怪物无休止的扰袭持续了近两天,始终紧绷的神经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即便是贾斯提斯身手也渐显迟缓,沃尔克早流露出符合年龄的孱弱,吕尚文躯壳在疲累之下摇摇欲坠,放弃的念头结成蛛网束缚着灵魂。
只有那怪物仍旧马力十足,假设现代科学有幸获得样本,没准能通过它研究出违背物理学原理的永动机,能量守恒将被永久除名。吕尚文不相信无限,但就现有的状况来看率先倒下的必然是己方。
杀不死打不累的对手绝对是一个噩梦,失败与死亡步步迫近,悬崖上的路径没有余地斡旋。姑且向着悬岩城挪动,可距离与速度令抵达希望渺茫,就算凭着幸运没有在途中落败,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把这闻所未闻的怪物拒于城外。
“抱歉,我想得太简单了,那东西,似乎进攻性越来越强了,我以为多少能有些许喘息的余地。”贾斯提斯搀扶着吕尚文沿着悬崖上开凿的道路往前走着,伤害累累的铠甲最显狼狈,神色间掺杂着疲惫与懊悔。
吕尚文以勉强可以察觉的幅度摇了摇头,张开干涩的口回以沙哑的声音:“不……这种东西,也没办法的吧……还是我拖累了你们吧。”贾斯提斯直到此刻都没有抛弃他与沃尔克两人,就已经让他失去了抱怨指责的立场,“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之前吕尚文对这一骑士的正义难免抱有疑虑,此刻则只能回以毫无保留的信任。
当然,善良无法使怪物退却,不死的异类又一次袭来。贾斯提斯冷哼一声,转身间一剑切断了突击的触手,干净利落,以至于有了一种美感。高强度的战斗磨砺技巧淬炼精神,贾斯提斯战力的提高显而易见,可不死的仍不死,并不能给人以安慰。
吕尚文失去支撑后踉跄了几步,好容易站定,但残存的力量难以违抗紧紧拽住双脚的重力,只能呆然杵在原地。沃尔克想要拉着他一同逃离,可也没有多少余力,拖拽中两人失去平衡摔倒在积水里。
吕尚文咽下口腔内的血腥味,喘着气瞪视眼前那一场战斗,脑子里并没有完整的思绪,混乱的意识碎片涡流般飞旋。
视界模糊起来……不,吕尚文旋即察觉那并非模糊,甚至是否称得上视觉他都无法断定,空间中漂浮着薄霭似的碎片,游弋视野内外,与眼里的光景交错却又互不干涉,他意识到这虽在大脑中同样以视觉呈现却来自于眼睛之外的感官。勉力把意识收束起来后,吕尚文几乎认定自己疯了,因遭遇超人之物而san值归零。
然而至始至终缺乏恐惧,微弱的求生欲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未曾竭斯底里,疯狂似乎没有根源。不知由来的熟悉感也是让他姑且认为自己仍旧具有理智的原因。
将视线落回那一场战斗,所见与想象之中有些出入,差异体现在那一怪物。不祥的雾气笼罩着怪异的躯体,虽说如此并没有让那丑恶的外貌朦胧几分,是与空间中漂浮的残渣相类似的存在,此刻正不断吞噬着那些浮游物。
他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是直觉那是怪物不死的源泉。鬼使神差的,他触碰了雾气,并不是借由躯体的某部分,而是凭着一种感觉。[……为王……杀死……]模糊的意识传入脑海,与翻译道具的效果极其类似。
“为王杀死?”吕尚文不禁用中文说出了获知的内容,相比于“杀死”,“为王”显得更为不祥,如果说这样的怪物有一位领袖,统率复数个体袭击人类,那不知会是怎样的灾难。吕尚文随即将这抛诸脑后,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而此刻自顾不暇,没心思忧国忧民。
他看着那雾气,那即便是足以斩断陨铁的传说级武器白银裂痕也斩不开切不断的雾气,认为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作为直面神灵的穿越者,他能够断言自己的特殊,所看见的东西或许正是一个引子,写在英雄传的开头。
吕尚文回忆碰触雾气的感觉,调集精神向那雾气撞去。然而,雾气仍旧自顾自地无规律伸缩,并没有任何受力的迹象,只有更多的信息涌入脑中。
其中较多的是那一类混沌模糊的语句,夹杂着一些画面与声音,能辨别得出怪物的意志,那是占主体的。可这就是问题,本应该出自一个个体的信息存在格格不入的部分,被蛮横地搅和在一起,即便原本是佳肴如今也沦为潲水,难怪样貌如此扭曲怪异且杂乱。
那些物体是什么,那雾气是什么,吕尚文多少有了些猜测,即便如此,临时获得的能力也不知该如何运用才有助于现状。 他反反复复接触那团雾气,尝试各种方式,试图找出能对对方造成伤害的一种。
贾斯提斯的情形不容乐观,铠甲上又多了几道痕迹,他的防守正逐渐崩溃。人类终究是人类,铁的意志也会被疲劳所压垮。吕尚文因此越发急切,此时一个说不清到底能造成什么影响的变化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紧紧拽住:怪物传递出的信息里的异物在多次接触后变得鲜明活跃起来。生死关头没有深思熟虑的余裕,他毫不犹豫地在雾气内寻找同样的部分。
“贾斯提斯,拜托,再坚持一下。”他沙哑地喊出声。贾斯提斯并没有予以回应,但那步子却更扎实地踩在泥里。沃尔克手中抄持着不知哪里得来的木棒立于吕尚文身旁,虽然不时微微颤抖,却依旧朝着怪物拉开架势。
或许是肌肉的疲惫令长剑斜了些许,没能及时从怪物体内抽出,拉扯间贾斯提斯站立不稳,身体一晃露出了破绽。可本应在此时袭来的触手却向着另一个方向歪扭,即便是骑士也不会宽容对手的失误,借机摆正了身形一剑在那肉团上剖开了狰狞的裂口。
这自然在转瞬间便恢复了,不过与之前那些极具攻击性的器官不同,生长出的是几个未发育完全的鸟喙以及一大片似被疾病所扭曲的眼睛,虽然恶心更甚,但威胁却低了不少。
吕尚文意识到自己赌对了,虽然精神深处泛起疲惫,却咬牙忍了下来,继续扰乱那雾气。这并非唆使其余人格攻击主人格,对于怪物而言那些是混为一体的,只是之前的主次之分被渐渐颠覆,背道而驰的念头同时存在于一个思想中,导致的混乱足以摧毁它的意识。
怪物的攻击停止了,庞大的躯体瘫倒在地,扭曲异化,样貌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合理性,成了纯粹的丑陋集合体,最后沦为不断变形的肉堆。
贾斯提斯依旧戒备着,小心翼翼地设法将它推下悬崖,直到那一丑陋被崖底的黑暗吞没才稍稍松一口气,双眼却仍死死地盯着深渊。
吕尚文面色惨白,终于抵挡不住那阵阵眩晕,始终没能站起的身子向后倒去,昏睡于泥泞之中。
再次醒来时首先感知到的是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接着就是与床榻的久别重逢。睁开眼,石质屋顶没什么纹路,但已足以让人感动。小别胜新婚,在这里同样适用。吕尚文就这么放任自己躺着,感觉那遭罪的几日就像是一场梦,与这样的场景对比,太缺乏实感。
又眯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他扭头看去,依旧英俊的脸庞下所穿着的却并非那一套板甲而是绣有四朵金丝蔷薇的贵族长袍,胸前的挂饰上有着环绕着紫罗兰花束的女性侧脸纹样,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物是会更换服装的。
贾斯提斯开口说了一句什么,却并非吕尚文所能理解,翻译道具此刻不在身上,这是理所当然的境况。
他回忆着与怪物战斗时的那种感觉,试图凭借自身的能耐读取话中的含义,但仅仅是隐约触碰到了某种壁障,漂浮的碎片残渣也好雾气也罢,都没有呈现在感知中。吕尚文只好抬起手掌略一示意,从床榻旁的衣架上取下服装穿好,将摆在桌面的皮囊塞进内侧的兜里,这才开口:“抱歉,你刚才说的是……?”
“没什么,日常问候罢了。”贾斯提斯笑了笑开口,紧接着神情一肃,鞠躬说道:“这一次托你的福了。”吕尚文慌忙上前扶住,可他的力气如何同能与怪物搏斗两日的骑士相比,就像是妄图扳直铜塑一样,直到贾斯提斯自己站直身子,他才尴尬地撤了手。
“生死的交情,何必来这套?你这不是要我也给你鞠躬吗?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被那东西吃了。”吕尚文叹了一口气抱怨道。
贾斯提斯真诚地笑了起来:“那怪物可不吃肉,我毕竟是一位骑士,有的礼节于我必不可少。啊,你就不用这么做了,只是我的坚持而已。 ”
吕尚文明白对方并不是在说客套话,也就点点头道:“那真谢天谢地了,说实话,我之前还真没怎么鞠过躬,觉得怪别扭的。”
贾斯提斯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透着斟酌说:“白银裂痕……”“那是你的东西别和我商量,除了给我你爱怎么怎么。”吕尚文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语,他大致明白这位正义的骑士要说些什么,因此摆明了态度。
贾斯提斯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然后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得去将白银英雄的遗骸安葬,就先告辞了。”“好,那再见咯。”吕尚文并不挽留,只是如此简单地回应。“嗯,再见。”贾斯提斯也不拖泥带水,几日来,他们或许并不了解彼此,但却建立了信任与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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