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睁开双眼(为什么要用再呢……),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得可怜的屋子里,倒还算干净,不像实验室或者地牢那样阴森可怕,只不过地点的连续变换开始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我慢慢爬起身,两步走到门前,发现上面既无插销也没把手,试着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看来是从外面牢牢锁住了。
借助昏暗的灯光,我观察起平整的木门,发现底部好像有一扇活动小窗,刚要伸手摆弄,窗子突然打开,一个浅浅的破旧盘子被推了进来,脏兮兮的,像是狗狗用的餐具。
“你的晚餐!”
一个声音没好气地说。
“就这个?”
我弱弱地问了一句。
“哼,还嫌弃,有吃的给你就不错了。像你这种坏女生,就该直接丢去粘液触手怪的巢穴里,自生自灭才对!”
什,什么?听起来幼稚可爱的声音,居然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语,我不禁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担忧起来。
小窗啪地一声关上,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又恢复到一片宁静。我到底身在何处,难道前来营救自己的女孩不是天使,而是一群更加可怕的恶魔的使者?
担忧归担忧,看看眼前的盘子,再摸摸饿得瘪瘪的肚子,我只好丢掉尊严与面子,端起来将牛奶送入口中。咕噜咕噜,虽然是牛奶没错,但尝起来怪怪的,混有一股鱼肉和鸡肉的腥味儿。这样的东西喝了会不会生病?也罢,饿死比病死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喝都喝了,还管这么多干嘛。
放下盘子,我着手仔细检查房间,想看看有没有越狱的可能。泛黄的墙壁和顶棚,一只破旧的水晶吊灯,墙上连窗子都没有,木质地板虽然看起来陈旧,但很干净。除此之外,就是自己躺着的木床,上面一条褪色毛毯,一只带有补丁的毛绒玩具熊算是枕头,简陋到不行。
无计可施。
我活动下变得虚弱僵硬的身体,又无奈地爬回床上,像流浪汉一样裹紧毯子,望着墙壁发呆。
“雪……”
有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
与上次不同,听起来充满善意。
紧接着,门下方的小窗打开了,我赶紧跳下床,侧脸贴近地面,透过窗口向外望去。一张似曾相识的娃娃脸出现在眼前,大大的眼镜,怕生似的羞涩表情,游离不定的目光,不会错的,这女孩就是凯瑟琳的搭档,好像叫苏菲来着?
“你还好吧?”
“嗯,只是肚子还有点儿饿。”
“对、对不起,我马上弄些吃的来。”
“等一下,请问这里是?”
“这里?哦,帝国大剧院的地下室。”
……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抹了果酱的面包,苏菲蹲在门外静静等待着,透过小窗,只能看见她小腿上的白色棉袜和脚上小小的黑色皮鞋。不一会儿功夫,肚子便撑得鼓鼓的,我用手抹了抹嘴巴,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面包藏在床下,这才跟她交谈起来。
原来,自己是落在一个名为“乐团”的组织手中。
这是一个秘密团体,总部设在帝都商业区大剧院,成员们以演奏家的身份作为掩护,怀着救世的决心,积极进行着关于异变的研究和调查。前些日子,组织得到了雪被关押的消息,便派出精英成员秘密潜入,最终完成“营救”,将我带来这里。
“抱歉,一直瞒着你,我和凯瑟琳,都是乐团的成员。”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听得出声音中充满歉意。
“没关系的,我也多少察觉到了,组织的命令吧,一路跟踪我。”
“嗯。”
“可为什么是我呢,难道这些灾难真的因我而起吗?”
我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因为我相信,如果是苏菲的话,一定会认真回答。
“严格来说,还只是个猜想,因为……”
“苏菲!你在哪儿呢,指挥叫我们去排练厅集合,说是重要会议,不能迟到的呀!”
远处传来大声的呼唤,看样子苏菲的同伴正在寻找她。
“糟糕,没时间了,马上要进行对你的公开审判,请放心,我会竭力为你辩护的!”
苏菲来不及回答我的问题,取回餐盘立即跑开了。
随之而来的,又是漫长而又焦急的等待。
审判?
自己的命运恐怕就要见分晓,是像中世纪处置魔女一样的火刑,还是绞刑或者断头台呢,无论哪样,至少都比经历漫长的折磨后惨死更幸运一些。我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保持乐观的心态而已。
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声音如同重奏一般,听起来不像只有一人。我想起苏格拉底公然面对审判后慷慨就义的故事,便正襟危坐面向房门,心情反倒平静下来。喀啦,门打开了,两个女孩子肩并肩出现在门口。二人都是亚麻色长发,身穿同样款式的灯笼袖露肩背心和黑色方格百褶裙,白皙的脚上套着高度到达小腿的蓝白色条纹长袜。奇怪的是,她们的瞳孔颜色都不是单色,左侧的少女是左红右绿,而右边那位,则是左绿右红,加上两人身材相仿,站在一起就跟镜像似的,如幻似梦,我看得呆住了。
“雪,你是个邪恶的女生!”
站在左边的少女抢先发话了。
“对,让我们列举一下她的罪行吧!”
右边那位附和道。
“让我想想。”左边的少女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哼,你的长相和容貌,身穿制服的形象,就是对社会的威胁。看,你难道不是一副要诱惑全世界的样子?所以,你的存在就是犯罪啊,你调查局的同伴,那么正直善良的女孩子,都不自觉地坠入百合的深渊。此刻站在你面前,就连我,心里都是小鹿乱撞呢,足见雪你这个女生有多么危险!”
“喂,姐姐,你说错了吧?”
“啊,不是这样么?那我重来一遍好了,刚才的不算数。”
说罢,左边的少女拿出一张信纸,干脆照本宣科念了起来。
“你的身边总是招来麻烦。”她像朗读课文似的,用带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那些灾难,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周围的人,仿佛都成了你的陪衬,而他们的幸福却被无情抛弃。如果说异变是一个任性孩子的恶作剧,那么这场闹剧的中心,就是你啊!强调语气!呼,终于讲完了……琴美,你看我说的对不?”
“嗯嗯,差不多这样,不过结尾那个不用念出来的。”
“所以,为了显示我们乐团的公正,你也要出席对自己的审判,跟我们走吧。”
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开了门,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嘛。
我装作顺从地慢慢站起身,突然向两人中间的狭小空隙冲了过去,在剧烈的碰撞下,两个女孩子顿时站立不稳,门前的缺口瞬间被让了出来。
哼,真以为我就像外表一样柔弱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小雪我可不是个只会挨欺负的没用家伙!我突破人墙来到走廊之上,匆忙中左顾右盼,但见两侧都是细长通道,看起来没什么分别,就在我迈开步子,决定依靠运气赌上一把的时候,双脚突然被不知从哪儿飞出的细细绳子缠上了。
“唉?”
我诧异地看着地面,闪亮的金属细线就像青草一样从地板的缝隙里疯狂生长,顺着雪细长的双腿盘旋而上,在膝盖的地方猛然收紧。黑色长袜被一道道钢丝紧紧勒住,我再也迈不开步子,身体在惯性之下猛然倒向前方,砰地一下跌倒在地上。
“唔,疼死了!”
地板上的灰尘扬起,等尘埃落定,我已变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哼,果然是狡猾的家伙,多亏我们早有防备,是吧,姐姐!”
“对啊,琴美,如果跑掉的话,不知道又会带来多少麻烦呢。”
“不过姐姐,用最细的E弦,还是钢丝的,不会把这家伙弄伤吧,指挥会说我们虐囚的。”
“没关系,因为练习时本就容易断掉,所以准备了好多哟。”
“哦哦,是这样啊,不愧是姐姐!”
“嘿嘿,也没有啦……”
“唉,不对呀,这跟弄伤没关系吧?”
“好像是呢……”
“真不愧是姐姐,接错话都这么淡定的。”
我紧闭双眼脸朝地板,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散开。姐妹俩似乎已经把我忘在一边,不痛不痒的闲聊起来了。
“够了,请带我走吧,比起这个,我还是接受审判好了。”
我无奈地说。
“哎呀,团员们都在等着呢,咱们真得快点儿啦。”
“好,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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