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传来了风铃的声音，叮叮叮，清脆得让人想起镀银的意大利三角铁。
不对，不是风铃，是歌声。
不是，也不是歌声，是有人在对我说话。
她的声音清脆而婉转，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
“那边的那位。”
黑夜化作戏剧的舞台，路灯变为那划破黑暗的聚光灯。圆形灯光笼罩之下，摆着凉皮路边摊的女子微笑地看着我，向我招招手，似乎在示意我过去。
单薄的身材，修长而柔软的双腿从裙裾下方探出来。她的脸庞仿佛夕阳下的残雪一般凄美而纯净，黑白相间的连衣裙在晚风中枯叶般随风舞动着。
“哇，美人。竟然是在向我招手吗？！”
二号室友兴奋地托住了自己的脸。
“抱歉，不是你，是那边的那位。”
“诶，我吗？”
三号有些吃惊的样子。
“啊哈哈，也不是，那边的，看上去有点不爱说话的那位。”
“......？”
四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也不是你。”
我的三个室友像是舞台剧中的演员一般，先后着出场，最终轮到了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我。
“请问，什么事。”
她把一个绿色包装的带有图文字样的纸盒递给我，又随即给了我一双筷子。
“......？”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手中的圆纸盒，透过薄薄的塑料盖子可以看见里面撒着黄瓜碎与豆芽的凉皮。
“送给你了，小魔法师。”
什么...小魔法师？
“我不是什么小魔法师...”
“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默。”
她单手撑着白皙有致的下巴，露出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微笑，那个表情就好像是在说“诶，这样啊”。
“宛如天使一般纯白，帮助着身边的人，却又闭口不言，维持着沉默。你不是真的不想说话，你是想要找到一个人来倾诉的。你的缄口不言，只是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找寻不到可以交流的语言，只是因为是个哑巴罢了。”
“啊？”
“明明笑着，却又做出了很难过的眼神，你一定是魔法师吧，不用再解释了。”
“笑？我没有笑。”
“没有注意到吗，刚刚你跟室友走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一句话没有说，但是嘴角一直是上扬的啊。”
“......”
“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无法找到一个解脱的方式。人类与魔法师，终究是无法成为朋友的呢。”
“人类与魔法师......”
我虽然猜不清对方的来意，但是看着她大姐姐一般温暖而和煦的面容，我一直崭露锋芒的内心也不自觉地将尖刺抽回堡垒之内。一直到这一刻，全身疲惫到随时可以瘫软下来的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之前散步的时候一直是紧绷着身体的。大概我的面部也是一并紧绷着的吧，永远保持着那份虚假的笑容。
突然想起双亲曾经说过，在他人的面前，要随时随地保持笑容，这样才能让别人觉得你更加亲切。才不是这样，这只是npc的固定模型吧，只是用来讨好玩家的丑恶嘴脸。他们之所以不去摆出厌恶的表情，只是因为他们在童年时被爸妈培养出来的微笑面具，在面部生根发芽，死死扣合在了头骨上，已经无法拔下来了。
人类和魔法师，无法成为朋友，这是要我远离这些npc吗......
身后的室友完全没有跟上我俩对话的节奏，有些犯懵地站在一旁。我从发呆中苏醒之后，转身去看我背后的那三个人。我们虽然认识才半天，但是....
不想就这么分开。
“既然无法共存，那就由我来教给他们魔法，让他们也称为魔法师。”
我看着面前的少女，后者似乎因为我意料之外的回答而感到无比吃惊。
“你不了解人类，他们是无法学会魔法的。”
“什么我不了解人类，分明是你，一点都不了解魔法师存在的意义吧。”
“......”
“虽然才认识半天，我连名字都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他们并不像我遇到的其他npc那样愚昧。
二号喜欢像素风格的游戏，几乎通关了所有我听过的JRPG。
三号说他想学法语，想要去法国留学。
四号比较内向，跟我也没有太多交流，但是他带来寝室的行李里，有着一把吉他。
不是我不懂人类，是你不懂你自己。”
凉皮少女闻言，略微楞了一下，脸上一直带着的那抹微笑从脸上淡去，却而代之的是一份失落。
我看着她有些忧伤的侧脸，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那碗凉皮，”她顿了顿，“还给我。”
“诶...”
虽然我本来就已经吃得很饱了，对凉皮一点兴趣没有，但是到手的凉皮又要我还回去，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付钱就还给我。”
对方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啊，哦哦，给你。”
我赶忙把手中的纸盒子递给她，不料后者像是生气了的小女孩一样，“哼”地一把把凉皮夺过，然后当着我的面打开盖子，用筷子一下夹起半碗凉皮，把樱桃小口塞得满满的。
咕呜咕呜，咀嚼声。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不理我了。
好像是生气了......
“你们在聊什么啊，我怎么一句没听懂，人类啊，魔法师啊，什么的......”
“没事，我们走吧。”
室友们点点头，我跟在他们的步伐之后向前方走去。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有些在意那家伙，于是转过身去看着她。她还是背对着我，在那个被路灯照亮的角隅之中低着头，漆黑的影子被灯光按压在地板上，就像是被世界压垮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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