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踏出球馆，夜色的凉意立即把我们包裹住，驱散开刚才激烈运动后的余热，很是凉爽。
因为临近放学，所以操场上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有的是住宿生偷溜回宿舍洗澡，免得待会人多排队；有的是眼看快要回家了，坐不住了，就先出来预备好；有的则是像我们这样，社团活动提前结束，时间还有多余，就出来吹吹风，走一走；至于那些看起来像是情侣一样亲昵并肩走着的身影……那肯定是话剧社成员在辛苦排练剧情，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诶呀，话剧社成员真是努力呢，都快放学了还不忘和搭档排练剧情，看得我也想举着火把和汽油加入其中，为他们的表演增添临场气氛。
虽然我觉得如果别人看见现在的我，应该也会抱着一样“热情”的想法吧。
我和百里柔还有林律偲并肩走着，林律偲在中间，我和百里柔则走两边。
“他现在应该告白结束了吧，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呢～”百里柔语气轻快说道。
“陈宇杭？喔，他刚才是去告白了啊。”林律偲这才反应过来。
而虽然我在刚才就隐约察觉到了，但经百里柔这么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可是我们并没做什么吧？只是打了场球，他就认清杨文梓啦？并且还具有告白的勇气了？”
林律偲看了我一眼，也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百里柔，显然抱着和我一样的疑惑。
“重要的不是让他看清杨文梓。”百里柔轻缓说道。“而是让他看清‘自己心中的杨文梓’。”
这时我想起在中庭中百里柔说过的话，奇怪说道：“只是这样，就能降低杨文梓的神秘度，揭开他心中的她的面纱了？”
“嗯，只是这样。”百里柔肯定道。
林律偲疑惑问道：“如果他这么简单就了解了自己心中的感情，那为什么还要来寻求我们的帮助？”
“听起来是很简单，但实际上可并不容易哦～”百里柔心情很高兴的样子，“如果没有外人的帮助，或许他一辈子也揭不开那层薄薄的面纱也说不定呢～”
我一直认为人是不会因为短短几句话语就轻易改变的。改变应该是一个漫长、持续的过程。
然而现在的情况似乎有悖我一直以来的观点，我不由得陷入沉默。
片刻后，我问道：“语言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改变一个人么？”
“那得看你想不想去改变了。”百里柔说道，“很多时候，人们只是缺轻轻一推而已。”
“所以，我们就是那一推？”林律偲若有所思。
“还有，重要的不是语言，而是语言中所包含的心意，这让它带有了魔力。”
百里柔把食指竖在唇前，看上去额外神秘。
“所以，可要注意慎言，别一不小心说出什么遗憾终生的话哦。”
我沉默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我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提议道：“我们要猜猜看他告白成不成功吗？”
哼，看你小子竟敢嫌弃我，看我不报复回来。
“不会成功。”林律偲迅速答道。
“嗯，不可能成功吧。”百里柔也附议道。
“……”
虽然是由我提出来的，但看见她们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心中不由得升起对陈宇杭的怜悯，连带着不满都消去不少。
“你们回答得也未免太快太武断了吧……虽然我也觉得不会成功。”
“毕竟他只是改变了自己对杨文梓的看法，但却没改变杨文梓对他的看法呢。不过我们的委托只是让他有勇气去告白而已，所以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了。”百里柔解释道。
咦，是这样的吗？
“亏我还一直把这个委托目标当成是‘让他告白成功’呢……所以我一开始才会那么反对。”
“怎么可能嘛。”百里柔好笑地看着我。“只是‘让他成功告白’，而不是‘让他告白成功’哦。”
这时林律偲也说道：“恋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不喜欢就算有第三方插手也不会变得喜欢的。”
“……”所以敢情一直就只有我是这么傻傻地认为而已？
“解斌你原来也有这么天真的一面啊。”百里柔不由得笑道。
“毕竟他的单身年龄等于生存年龄嘛。”林律偲补刀道。
哼，五十步笑百步，你们现在难道就有另一半了？说得好像你们就懂恋爱一样，估计也不过是从哪的少女杂志和电视剧上学来的吧……
这句反讽就要从我嘴边吐出来时，我猛然醒悟——
不对，或许，她们以前真的有恋爱过？
百里柔这样子肯定有很多人追了，虽然林律偲现在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但或许以前不是这样？而就是因为和男友发生了什么感情纠纷，才会变得内向，并从此想要了解感情？越想越有可能……
虽然很想询问一下，但我觉得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
于是我把到口的反讽又憋回去，心中更觉不爽了。
“好啦，时间快到了，快回教室收拾东西了。”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像要挥走心中的烦闷。
“哦，那待会在车棚碰头吧，我们一起走。”
百里柔约好后，就往自己的班级走去，而我也和林律偲一起回六班教室。
由于临近下课，所以此时教室显得有点空，只有双手可数的学生还坐在位置上，我和林律偲回座位收拾一下拿了书包，就往车棚走去。
就在走到楼梯平台，准备拐弯继续往下走时，我眼角余光瞥到林律偲停步在了上面楼梯上，不由得后退回去，奇怪问道：“怎么了？”
因为楼道不算太长的原因，况且还是通往一楼，所以通往的人一般都是快步走几步就下去了，也就没什么人开灯，只有从楼梯旁的教室内洒出来的光亮，才让楼道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林律偲站在上方，脸部暧昧不清。
“是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不妙的预感在我心中蔓延。
“解斌。”
她突然叫我的名字。
瞬间，心中徘徊着的不妙感觉升腾到顶点！
我脑中浮现出一周前她拿着刀子在楼道里怼我的景象，并且有和眼前的场景渐渐重合的势头。
如果现在大声叫救命——不行太丢脸了喊不出来。不过现在离一楼的距离很短，我只要跑几步路，甚至直接一跃就能跃到下面了，下面走廊的明亮光线简直像是天堂的门口在向我招手一般，格外诱人。
不过就在我忍不住想直接跳下去时，却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在今晚我见识到了林律偲出色的运动机能，距离太近估计很容易就能被追上然后一刀子捅翻在地吧。
就在我心里突然浮现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时，林律偲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我和……”
这时，我脑中灵机一闪，想起什么，然后就脱口而出。
“你今晚打球的样子很漂亮！”
“……”
场间陷入沉默。
由于看不清林律偲的表情，所以我不知道她此时的反应。
不过以她那副面瘫相，就算看清了也很难分辨表情变化吧。
……不，等等，我刚才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告白呢？
此时我猛地反应过来，心中变得比刚才面临生命威胁还要慌张。
五班里面的学生该不会听见了吧……
某种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奇妙的化学反应从心中升起，浮上脑袋。
如果是在漫画里，我的脑袋肯定会夸张化地升起一团蒸汽吧。
她、她会怎样反应？
我内心忐忑地等待着沉默的打破。
并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
然而依旧沉默无声。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这样显得我多尴尬啊！
我现在简直想要当即开启地球望远镜计划挖向地心再把自己埋起来。
不过幸好，她还是出声了。
“是、是吗。”
她似乎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她就重新走下来，越过我，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下走去。
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一脸懵逼，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所以，这算什么？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似乎逃过了一劫？
这样想着，我放松下来，快步跟上，往车棚走去。
在车棚和百里柔汇合，等到放学时间到后就出了校门，各回各家了，此间再没发生什么问题。
直到晚上临睡前，我才又想起在楼梯间的那个画面。
那时候，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也是那句“我和百里柔谁更漂亮”吗？
如果，她当时真的把我的话当成告白，并且接受了……
我是否，也会真的顺水推舟的接受呢？
脑中窜过这些念头，我在迷迷糊糊中陷入梦乡。
在梦乡中，有一个脸庞暧昧的人影，她脸上似乎挂着微笑，用温和的语气对我说着什么。
“斌斌，要不要姐姐教教你，以后有女孩子向你表白时的回答呢？”
我似乎说了什么，她楞了一下，随后发出一阵轻笑。
“如果你喜欢茗茗那丫头我还能帮你，但这个恐怕不行呢。”
我情绪激动地说了什么，她摸了摸我的头，语气中含着我不明白的东西。
“不是姐姐不喜欢你，只是，姐姐连自己都没法喜欢，又怎么能接受别人的喜欢呢。”
之后我和她似乎还说了什么，不过在熟悉的铃声从耳边响起时，眼前就只剩下透过窗帘、蛮横地撞进我眼帘的日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梦中的场景也随着精神的苏醒而变得模糊起来，最后直至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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