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南宫雪靠得住的只有耳朵。只不过年轻人都喜欢得到别人的承认而扮得很靠得住而已。真正让人觉得靠得住,是一件令人疲倦的事情。
龙依然就是个很靠得住的人。
或许因为南宫雪害怕别人觉得她年轻,不够稳重,所以才会装作很成熟,但龙依然却很怀念自己年轻时,狂放不羁,什么都不懂却觉得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的那个样子。
龙依然这个年纪,已变得强大而低调。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明白年轻的可贵与美好,所以,他不希望南宫雪这样的女孩子,为了她迟早会得到的被称作为“可靠”的束缚。而失去她这个年纪最美好的东西。
年轻,只有一次。他希望南宫雪珍惜她的青春。只是因为内心深处,他也想再次年轻一次——是的,他现在的确可以和他们四人嬉笑,谈天说地。他的心可以一直年轻下去,但他的人却不能!
他有名气,有地位,有弟子,也有自己的人脉。为了对得起这些,他必须变得靠得住。而一个靠得住的人,是不能像年轻人那般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以放肆的笑,伤心的哭的。
所以,在炎天一干四人还在谈天说地时,龙依然已备好了马车。
炎天他们出门时,就看见了这辆马车——一辆看着很大,却并不是很气派的马车。所以,当南宫雪第一眼看到这辆车时,就瞪大了眼睛,摇头道:“这辆车一点都不好看。比起红船来差多了。”她这话说得并无恶意,只是她常年住在红船,奢华的装饰见的多了,一旦看到这么平常的马车,总会有些抱怨的。
龙依然微笑道:“那你何必从红船跑下来。不如回去坐你的船!”
南宫雪被龙依然一句话顶住,鼓着嘴,脸都被气红了。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左死灰色的眼却盯着马车上“常家客运”几个大字。他声音很沉,一字字道:“这真是‘常家’的车?为何却不见车夫?”
龙依然笑道:“路途甚远,仁王那处,又不是中州之内的人愿意涉足的。我只好花些银子,将常家的车买下,可惜他们却不卖车夫的。”
炎天和千月所凝视的却是另一件东西,“月儿,你见车上的丝线......”
千月目光忽然变得很冷,她仔细凝视着这辆马车半晌,道:“是了,龙大,这马车上的丝线,究竟是什么?”
龙依然回头看了看紧密地绕在马车上的丝线,道:“这东西叫乌月蚕丝,注入些许灵力之后,便坚韧异常,其硬度堪比钢铁,将它绕在车上,暗器,箭矢,剑气,都很难伤这大车分毫。
炎天、冬千月,我看你二人神色有异,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炎天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在和千月逃亡时,差点在城里被这些丝线杀了。”
千月道:“我也有些好奇,常家的车马,怎么会用上杀手的器具。”
龙依然:“这只因为这蚕丝便是‘常家’秘制的。这丝线就像是他们的马车,制造起来虽然极为困难,用时却十分简单。”
千月:“用起来简单的东西,通常更贵。”
龙依然点头赞道:“说得对。”他又向炎天笑了笑道:“千月果真也不是一般女孩啊。”这句话说得似乎别有深意。
南宫雪憋了半天,又听到龙依然夸了冬千月,终于又说了句话:“我……我早看出来了。乌月蚕丝嘛,我在红船见过的!只是……只是,就算这车再好,也总该有个赶车的人吧?”
龙依然:“赶车的人,就是我。”
南宫雪再次瞪大了眼睛,道:“哦?好贵的车夫。”
龙依然叹息道:“赶车的不一定是车夫,就像在青楼卖唱的也不一定是歌女。”
南宫雪搔了搔头,似乎没太明白,等龙依然上了车,南宫雪才似恍然大悟道:“你!”这时,冬千月却在南宫雪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别闹了,上车吧。”
上了马车后,大家才知道,原来龙依然是个很懂得享受却又十分低调的人。虽然马车自外部看去十分简单、普通。但内里却极为舒适,成“口”字型排布的三排椅子都披上了一层白虎皮,坐上去柔软,温暖。纵使路途颠簸,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除此之外,车内还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闻起来十分舒服。
几人坐定后,龙依然打马前奔。沿途的风景不错。所以,炎天正拉着千月与左往窗外看。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常常希望自己的朋友和爱人喜欢。他本也想叫南宫雪一起看的,只是南宫雪正探出头在和龙依然说话。
“龙大,车上有没有好吃的?”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吃什么,她找龙依然,只因她被千月打扮好后,只有龙依然没有睬她,而刚刚龙依然又对她冷言冷语的。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龙依然,但却并不想被他讨厌,因为若有人讨厌她,她的心里就难免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的。
龙依然连头也没回,只道:“你座子底下有个小柜,里面装着些干粮。你可以拿出来吃。”
“干粮?咸鱼么……”她嘟囔着,一脸不高兴,将头缩回了车里。掀开白虎皮,打开车座下的柜子,然后,她就从那里,拿出了一个大油纸包,打开包裹后又是四个小油纸包,她眨了眨眼,拆开了其中一个包裹,竟是一大包油炸花生米。
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将另三个包裹推给炎天他们三人后,她捻起一颗花生,嚼了嚼,她的脸蛋就微微泛红,一抹掩饰不了的笑意悄悄攀上眉梢。
她吃得很文雅、很专注。但却并不慢,任何人在很专注地做一件事情时,速度都绝不会慢的。
等她将油纸包里的花生吃得见了底。才发现其它三人最多的也才吃了一半。而且,三人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宫雪。南宫雪的脸更红了,这次却是羞红的。她擦了擦嘴角,又擦净了手上的盐和油。将空袋放在桌子上。
可是,炎天他们三人还在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他们看她可能并不是因为花生上的油弄脏了她的嘴和手。
她呆了呆,道:“怎……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这时冬千月才笑道:“小雪原来这么爱吃花生啊?”这句话在南宫雪听来,却是以为千月觉得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她搓了搓手,人也变得慌了起来:“不……不是的,红船上,也有许多好吃的的!”她嘟着嘴思索着,想了半天,似乎终于想出了可以吓别人一跳的食物:“我们每个月都可以吃一次白面包的饺子。”她看三人没有反应,也没人说话,短暂的尴尬气氛,却令她更慌了,她急着道:“而且,而且我们船上经常可以吃到大米饭呢!”她的表情认真极了。
炎天:“唔……这和喜欢吃花生米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左强忍住笑,冷冷道:“听南宫姑娘这么一说,我忽然发现龙大这几天请我吃的,竟然都是很珍贵的菜肴了。”话刚说完,他就实在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南宫雪咬着嘴唇,听着左的笑声,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她自己被嘲笑是小事,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给红船丢了人,也给她的船主丢了人,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睁大着眼,捏着两只小拳头,看着左,道:“船主和姐姐们回船上时,还会带来蘑菇和鸡,炖鸡汤喝呢!”听到南宫雪说这些,炎天反倒不想笑了,想必在船上,五谷杂粮颇少,能吃一次蘑菇鸡汤便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炎天略带怜悯地叹息道:“阿雪好可怜,感觉还比不上我和月儿在山里时吃的东西呢。”炎天说完,南宫雪的眼圈立刻红了——不是因为炎天的理解,现在她已确实觉得自己越说越让人笑话了。
冬千月长叹了口气,立刻打圆场道:“靠水吃水,靠山吃山,阿雪在船上,自然没吃过多少山里的东西,就好像阿天你不也很少吃鱼嘛?”她对着炎天眨了眨左眼,又回头轻抚着南宫雪的头,问道:“对吧,阿雪?”
南宫雪咬着嘴唇,红着眼,不停地点头。冬千月又将手里半袋多的花生米递到南宫雪手里,阿雪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花生上,继续一粒粒吃起花生米。
可她吃了一会儿,却喃喃道:“花生只有四袋,可我们有五个人啊……龙大他不吃吗?”
炎天沉默了半晌,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这敏感的女孩子面前,不知道这话是说还是不说的好,南宫雪就盯着炎天,炎天被她盯得无奈,只好道:“可能龙大本就没算到你能来吧?”
南宫雪咬着自己的嘴唇,道:“我……我是多余的吗?”冬千月这时本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车已停了,龙依然已进入马车里,道:“无妨,车上的食物足够五个成年男人十日的饭量了,不差你南宫雪一个人的。只是光吃干粮想来无趣的很,马车已至小镇。”龙依然展颜一笑,道:“我记得这里的炸鸡腿和糖葫芦味道都不错的很。你们想要哪一样?”
炎天:“我要炸鸡腿。”
左:“我也要鸡腿吧。”炎天盯着面前的左,欲言又止。
左小声道:“你看着我干嘛?”
炎天也在他身边小声道:“我记得你不吃肉。”左瞥了他一眼,道:“你让我在两个女孩面前,要糖葫芦吗?”炎天忍不住笑,原来左这么死板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南宫雪却在旁悄悄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喃喃道:“嗯嗯,原来是这个样子呀~原来左喜欢吃甜食。”
龙依然道:“南宫雪,别在那边偷听了,你要吃啥?快说。”
轮到她自己时,她却一直在用手指在掌心画着圈圈,画了半天后,她抬起头,看着龙依然一直在等着她,她攥起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我要糖葫芦,嗯!”
龙依然又问千月,道:“那,千月,你呢?”千月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出剪刀状,衣袖滑落,露出她细而白的胳臂:“两个都要吧。”然后她对着龙依然甜甜的笑了笑。龙依然:“嗯,那就这样。”随着应和,他一闪消失,离开了马车。
南宫雪愣在那里,抱怨道:“喂喂……不带这样子的!要是两个都能要的话,那人家还选什么嘛……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啦!”她坐在那里吵嚷着。千月却手托腮,微笑着望着这个一脸可爱的女孩子。
炎天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里的炸鸡腿,比起家里那家小店的如何?”
冬千月听着炎天说起这句话,也想起了炎天拿野猪腿,为她换鸡腿的事情,笑道:“想想,那天你还真是傻的可爱。拿一整只猪腿,去换人家的炸鸡腿。”
炎天无奈地笑了笑,道:“其实每样东西,都有它自己的价值。只是看你能不能发挥它的价值罢了。如果一只鸡腿能让你开心,那就算拿整头野猪去换,当时,我也觉得是值得的。”
冬千月:“当时?要是现在呢?”
炎天愉快地微笑着:“现在你已嫁给了我。就算嘴馋,我也不去管你了。”
冬千月脸一红,道:“看你说的,把我说的和小雪一样了。”
南宫雪嘟着嘴,看着冬千月,道:“哎,我怎么样了?”
冬千月:“你爱吃。”
南宫雪伸出手挠了挠头,道:“可是,野猪腿我也喜欢吃的。”
这时候,龙依然已掀开门帘,进入了车厢之中。他手中还带着烤得香气四溢的鸡腿和做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久等久等。”龙依然微笑着,将鸡腿和糖葫芦递到几人手里。然后,便出门驱车赶马了。马车走得好快。
炎天忽然皱了皱眉,冬千月看着他神色的变化,轻声问道:“阿天,怎么了?”
炎天:“你不觉得这车马走得有些太快了吗?”
左:“嗯。”正当左的注意力集中在和炎天对话的时候,南宫雪鬼鬼祟祟地朝着左的鸡腿扑了来,谁知道左的手一撤开,南宫雪一口咬空,人差点还没摔倒。
南宫雪:“呜。”
左瞥了南宫雪一眼,道:“你要干什么?”
南宫雪咬着手指,道:“想吃鸡腿。”
左:“拿你的糖葫芦来换。”
南宫雪紧紧握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道:“糖葫芦我也想吃。”
冬千月将糖葫芦递给左,道:“来,我和你换。”说着也不等左同意,便将糖葫芦放到左的手里,又对着南宫雪道:“你好贪嘴啊,来,姐姐这里有鸡腿了。”冬千月将鸡腿递到南宫雪嘴边,南宫雪张开嘴就要咬下去,冬千月的手却撤开,道:“等等。”
南宫雪眼泪汪汪地看着冬千月,道:“还要怎样啦?”
冬千月:“小雪的耳朵不是很好用吗?”
南宫雪:“嗯!”
冬千月:“你帮我听听,我始终觉得远方隐约好像有些异响。”
南宫雪:“嗯......你这么一说,好像不久前,就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了,大概......三十匹马吧?好像一直在朝我们这个方向来着。”
这时冬千月和左都注意到炎天正紧紧闭着眼睛,好似老僧入定。半晌,他才终于睁开眼,笑道:“龙大,天有些热,我想先下马车吹一吹风。”
龙依然却笑道:“你开窗,风自会来,又何必下车。”
炎天又道:“只怕我若在车上,车便要停了,车若是停了,又怎么会有风。”
龙依然:“车若停了,我们便都已在车外,你又何必这时下车。”
左看着窗外,除了风声和马蹄声,却听不到任何东西,他也没有炎天的观气之术,只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异样,便道:“炎天,到底怎么了?”
炎天长叹了口气,道:“似有剑阁剑客追来。他们既已说我杀了郭魁,是决计不会放过我的。”
龙依然:“安心坐你的车。十三堂的事,我还要你来帮我呢。”
左:“剑阁的剑客?也不知是哪一号人马。”
冬千月:“三十几号人而已,龙大,把车开向森林。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南宫雪这时正啃着千月给她的鸡腿,听着千月的话,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道:“哎?月儿姐,有那么厉害吗?”
龙依然微微笑道:“恐怕这一票人,你想对付还有些勉强,他们可是‘佛剑’的弟子。何况,你若真将他们全部杀了,我们还去得了沙漠之河吗?”
冬千月眼中的杀气稍稍消散,微笑道:“也对,阿天,那你我便全听龙大安排吧。”
左却皱了皱眉:“佛剑的弟子......倘若燕知秋也在,倒是总不至于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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