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玉芙蓉如今已经关门。
孔凤秋正在玉芙蓉的二楼雅阁里闭目养神。他坐在那里,神态安逸,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却冷汗直流。
这两个人一个是周正南,另一个便是石雾。张立的事件,终于还是惊动了这传奇剑客。
孔凤秋来到这里,只问了事情的大概,然后就派燕知秋将这些事一件一件查清,燕知秋出门时还是晌午,现在却已接近黄昏。孔凤秋既没有着急,也没有动,他就这么坐在那木椅子上,像是已经睡着。
孔凤秋既然没有动,这两位剑客自然也不敢动。莫说是动,两人甚至不敢互相去看一眼、交换一个小小的眼神,因为任谁都知道孔凤秋的观气之术可以捕捉到人最细小的一些动作。
忽然孔凤秋睁开了眼睛,他掩着嘴,打了个哈气,看着面前仍在站着的两个人,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你们俩人为什么不坐?”
周正南满脸堆笑,道:“剑圣面前,哪有小人坐得地方。”
石雾迎合道:“是极,是极。”
孔凤秋也不客气,只冷冷道:“喜欢站着便站着吧。”然后,便对着门口道:“知秋,进来吧。”这句话说完,燕知秋便推门走了进来。
孔凤秋:“坐。”
燕知秋看了看身旁的两位剑士,一抱拳道:“知秋不敢。”
孔凤秋:“好,你说。”
燕知秋:“我问了那天到访玉芙蓉的三十七名百姓,他们都说,看见了炎天出剑杀了郭魁。”
孔凤秋:“都是这么说的?”
燕知秋:“嗯,他们说,炎天在进入玉芙蓉时,一记手刀斩倒了郭魁,然后进门后不久,又出门朝着倒地不起的郭魁背后刺了一剑。”
孔凤秋:“三十七人都这么说?”
燕知秋:“是的。”
孔凤秋:“好。那么,张立所雇佣的杀手呢?”
燕知秋:“人虽然已被当场格杀,但我已查看过尸体,这杀手应当是十三堂第七堂出身,隶属于‘啸天狮子’雷刚的手下。”
孔凤秋:“十三堂的杀手?”
燕知秋:“他腕子上有个‘七’字纹身。这纹身已有了些年月。从他手掌来看,像是修习过几年狮爪功。而且,从他牙缝里,找到了一枚黑色蜡丸,里面装着十三堂杀手自决时服用的毒药。”
孔凤秋:“也是难为你了。替张立雇佣杀手的小二,你有没有去询问。”
燕知秋:“他在前两天染上了恶疾,已经死了。”
孔凤秋:“还有人一并死去吗?”
燕知秋:“还有一个舞女,在玉芙蓉关闭,她准备回家时,遭了贼。现在已经死了。”
孔凤秋皱了皱眉,道:“拆了炎天房子的齐覆海,你当然也有去找。”
燕知秋:“拆房子这件事,是周正南请他办的。”
周正南这时插口道:“孔圣,这件事,也是郭魁百般求我,我才肯帮他做的,何况,炎天那屋子所建的位置,的确不符合律法。”
孔凤秋摆手示意他住嘴,周正南就立刻闭上了嘴。
孔凤秋:“与炎天正面接触的那几个剑士,你应该也去查了。他们伤的重不重?”
燕知秋:“虽然伤不重,但是当时中招时,他们都必定要倒下去。出招攻击他们的人,下手又稳又狠。”
孔凤秋:“下手的人,是炎天身旁的那个女孩子?”
燕知秋:“她虽然用的是‘暗杀术’,但用的却又是极为基础的那种暗杀术。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门路,不过,为了保住那四位剑士的命,她还是动用了一些奇术。她当时用‘冰’封住了他们的伤口,避免他们流血过多而死。”
孔凤秋:“好。”
燕知秋:“师祖,我还从炎天出剑毁掉的那座房子内侧,找到了一些丝线......似乎是乌月蚕丝,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燕知秋将怀里的一段蚕丝递到剑圣手中,孔凤秋拿在手里捻了捻,道:“很好。知秋,这件事你怎么看?”
燕知秋:“其余事情,暂且不提。单从三十七人同一口供这件事,我觉得其中便有蹊跷。因为人与人生而不同,遇到这种杀人的事,有人看,也定然有人回避。有人喜欢夸大其词,信口开河。有人又会心生畏惧,明知真相而不敢多言。但这些人,却完全给了我一样的答案,这并不符合常理。”
孔凤秋:“不错。”
燕知秋:“您和我说过,炎天手中的剑,是您亲手锻造的‘炎劫’,这柄剑奇钝无锋,却能导火,而郭魁的致命伤,并不像经过火燎。”
孔凤秋:“我听说,炎天与张立比剑时,曾借了一柄剑。若如此,他能不能是在与张立比剑之后,再一剑刺杀郭魁,以免郭魁起身报复?”
燕知秋:“炎天自握剑起,便与郭魁比斗,而最后一剑刺出,那柄剑便烧为了灰烬。这是当时很多观看这场比武观众的证词。而且,我想郭魁作为训练有素的剑士,不至于挨了一记手刀,便一直昏迷,直到炎天与张立比武结束。他如果没有醒,是不是说在此期间,他就已中了剑?”
孔凤秋:“如果是在那个时候,他已中了剑,为什么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炎天出剑杀他?”
燕知秋:“有可能是幻术。”
孔凤秋这时将目光移向石雾,却对燕知秋道:“知秋,你做的不错,暂且退下。”燕知秋行了一礼,转身便已退下。
孔凤秋神情萧索,一时之间,显得更没精神,他对着石雾道:“既然是幻术,那么只能让精通幻术的石家少爷来解释解释了。”
石雾:“孔圣,这这这,这让我如何解释?我来时,郭魁已经死了啊。”
孔凤秋:“你来时,郭魁已经死了?”
石雾:“是啊。”
孔凤秋:“那你怎么知道人一定是炎天杀的?”
石雾:“属下也是经过一系列的调查,才敢推定人是炎天杀的。”
孔凤秋:“哦?那我来时去问张立,他怎么说你一进门便告诉了他,杀郭魁的人便是炎天?”
石雾:“这......”
孔凤秋:“别紧张,照实说。”石雾看着有些懈怠的孔凤秋,全身似乎都是破绽,但他仍然在犹豫,所以他还是回应道:“那只是因为......因为,我来到城内,便发现郭魁死亡,先行派人四处去调查这件事了。”
孔凤秋:“哦,我懂了,你在玉芙蓉门前,看见郭魁被刺死,第一反应并非进入玉芙蓉内一探究竟,而是四处调查,先把郭魁的死因调查清楚?”
石雾:“是的。”
孔凤秋:“那时,你总该去看看郭魁的伤口。”
石雾:“......是的。”
孔凤秋:“那时,如果你施展幻术,一剑刺穿郭魁,那么周围的人,将之当做炎天出门杀了郭魁,这件事便也不足为奇了。”
石雾眼里已透出杀机,他只冷笑道:“燕知秋是不是已经走了?”这句话是问周正南的,但是周正南没有回应他,孔凤秋却道:“他已走了。至少一刻钟之内,绝对来不及赶回来。”
石雾笑道:“孔圣,您连‘天下第一剑’的名号都保不住,看来您真的是老了。”说着,烟雾四起,石雾隐遁在烟雾之中,雾气之中,散布着石雾的灵气,就算通晓观气之术的剑圣,也很难察觉到他实际的位置。
石雾忽然自黑雾之中一剑刺向孔凤秋,那一剑穿透了剑圣,他看着剑圣口中流着血,一只苍老的手握住他的剑,寒声道:“你......你竟敢......”他狞笑着,驱散了雾气。
剑柄仍在他手里,长剑贯穿的却是他自己的胸口。
剑圣冷冷地看着石雾,叹息道:“四大剑神之一 幻剑教出来的徒弟,质量也是越来越差了。自己中了幻术,莫非也察觉不到吗?”
在周正南眼里,在孔凤秋说道:“别紧张,照实说。”后,石雾便像是出了神一样,双眼无光,然后忽然抽出剑,一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他就听到剑圣的叹息声,剑圣这时正看着周正南,冷冷道:“周副城主,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和我讲清楚吧。”
周正南整个人都已僵住,他想到既然剑圣提及了副城主之职,那么剑圣对于他与张立夺权之事,恐怕早已心中有数。他便跪下,道:“属下知错。”
剑圣:“说。”
周正南:“属下也是为剑阁考虑,张立是仁王石城边将 张远之子。他若当上副城主,对剑阁百害而无一利。”
剑圣:“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有些事却想不明白。在这件事中,你到底做了多少事?”
周正南:“我......”
剑圣:“你既然知道张立是张远的儿子,便该知道数年前,仁王地界仍在动荡时期,十三堂 第七堂主 啸天狮子率领杀手以及狮子群进攻石城之事。”
周正南:“属下曾有耳闻,听说雷刚的冥神铠,是被仁王黄金骑将首 关鹰一刀破了,这才铩羽而归。仁王地界外的狮子原,便是雷刚那时带来的一群杀人狮。”
剑圣:“你若是张远的儿子,会不会找十三堂的第七堂的杀手来帮助自己做事?”
周正南沉默。
剑圣又道:“倘若第七堂堂主,知道自己手下杀手折在了雇主手里,再查出张立身世,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周正南:“这一切,属下本也觉得不妥,但石雾说,只有张立雇佣杀手,将他勾结杀手的罪状坐实,才好定他的罪。”
剑圣:“这件事本是石雾策划的?”
周正南:“我的主意本来就少。”
剑圣:“设计陷害炎天,又是谁做的?”
周正南:“张立的确是炎天刺伤的,这件事,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剑圣:“郭魁的死呢?”
周正南:“这属下真的不清楚,因为只雇佣杀手一条,已足够定张立的罪。我们在准备向张立下手时,还不知道炎天便是您的徒弟,我们的目标本来只有张立而已。”
剑圣:“哦?那便有趣了,你们为何要拆炎天的房子?”
周正南:“这只因为张立喜欢上了冬千月,而冬千月一直和炎天住在一起,她那时已经准备离开玉芙蓉,而雇佣杀手,在上台跳舞时,将千月刺伤,便可以定张立雇佣杀手的罪了。”
剑圣:“不错,也就是说,这件事从最开始,是从张立喜欢上和炎天同居的女孩,他手下的舞女冬千月开始。然后,由于冬千月钟爱炎天,想要离开玉芙蓉。你们拆了炎天的家,让冬千月在离开玉芙蓉前只能住在玉芙蓉。
而你们帮张立雇佣杀手,刺伤跳舞的冬千月,张立便犯了雇佣杀手的罪,你们便可以将他逮捕,遣返回国了。这件事,本就是和炎天一点关系没有,对也不对?”
周正南:“正是。”
剑圣:“可你的故事里,有个小小的瑕疵。”
周正南:“孔圣您讲。”
剑圣:“那就是冬千月这个人,倘若她嫌贫爱富,从了张立,你们又当如何?假若你们拆了炎天的家,冬千月选择直接离开,去寻找炎天,你们又当如何?假若张立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上冬千月,这件事你们难道就不做了吗?
而且,这件事本和炎天与冬千月无关,你为什么要在他们逃亡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乌月蚕丝,想将他们绞杀灭口呢?”
周正南:“......这只因为,如果没有冬千月,我根本便不会施行这个计划。”周正南在说这些话时,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剑圣:“哦?”
周正南:“因为,最初张立喜欢上冬千月,便在她的计划之中,我只是听从了冬.......”周正南忽然感觉自己的舌头僵住,面前一片漆黑,只有一具纯白的面具,面具的后方,有一双月蓝色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周正南不清楚,他只感觉到他的全身已被锁链缚住,然后脚下开始涌出大量的水。水面迅速上升,升到天际,直到他独自陷入幽深的黑暗之中。
他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剑圣面前,周正南已经骨骼尽碎,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剑圣这时才说道:“知秋,来。”
燕知秋进门,看见了两具死尸,倒抽了一口冷气。
剑圣道:“石雾想要杀我,却中了自己的幻术,在幻术中挥剑自杀了。但这周正南......”
燕知秋:“他是畏罪自杀?”
剑圣:“他中了条件式诅咒。”
燕知秋:“师祖,条件式诅咒是什么?”
剑圣:“就是满足触发条件,就会引发重伤或死亡的特殊术法,只不过这种诅咒一是需要‘灵物’作为媒介,其二是施术者本人为了达成‘咒杀’的苛刻条件,自己也需要遵循同样严苛条件,否则诅咒便会反噬。
我以为这种东西早已失传了。”
燕知秋:“他临死时,提到了什么?”
剑圣:“只是半个名字。”
燕知秋:“......这又是怎么回事。”
剑圣:“知秋啊,炎天现在应该正往仁王地界去。同行者包括龙依然、左、冬千月、南宫雪等人。你带你的师弟们去将炎天接回来吧。”
燕知秋心中虽有些好奇剑圣是如何知道他们行踪的,却没有多问:“是,师祖。但我要怎么才能找到炎天他们呢?”
剑圣伸手递给了他一块玉佩和一小段蚕丝,道:“这玉佩是我的信物。”
燕知秋双手接过,道:“师祖,这蚕丝不是我刚刚给您的吗?”
剑圣:“没错,这乌月蚕丝注入灵力后,坚韧胜过钢铁。是暗杀组织常用的器物。但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这蚕丝也是杀手之间互通信息的关键道具。只要知道彼此频率的共鸣,就可以准确搜索到对方的位置和信息。”
这些事,在之前燕知秋从未听说过,燕知秋也不知道为什么剑圣会突然提到这些,他只知道剑圣已经将十分关键的秘密透露给了他。
剑圣:“我已在这蚕丝中注入了一些灵气,你可以通过它,确切的找到炎天的位置。”
燕知秋:“师祖,知秋这就准备出发。”
剑圣:“好,这次在他人眼中,炎天击伤了张立。而石城的守将又是张立的父亲......切记,莫要让炎天抵达石城,一定要将他带回来。而且,只将他一人带回来。”剑圣起身,望向窗外阴晴不定的天空,道:“石城那里,恐怕要下暴雨了,知秋,你出门也一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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