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染,最近很少看你画画了。”
“因为值得动笔的地方已然不多,更深层的原因是,能画的地方都已经画了吧。”
走在大学校园的入口长坡上,一脸疲倦的七染双眼泛红,眼角也是垂落下来,松松垮垮的脸部肌肉,仿佛是要入殓就葬的死人一般。
“已经没有可以画的地方了吗?难道说是这座城市不够大?”
“不,是足够大了,只是我画的太快而已。”
七染的后头背着大学生很少用到的双肩包,然而那把修长的武士刀仍旧挂着,夹在书包和背部中间的缝隙之中,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
“我也觉得你画画的速度实在是惊人,而且就写实角度来看,还原度是很高的,你不来美术社实在是太可惜了。”
“由裳学姐,你是知道的,我并不喜欢画画,更何况那只是些没有灵魂的素描而已。”
“这样么,我也不过是说说,但是七染,城市可是个一直在运转的工具,只要还在运转,一定就会有新的东西能够让你继续画下去。”
身旁的女生,现在这段时间的身份是七染所在的大学的学姐,女由裳,不过放学之后,又会变成了事务所的同事,正如前文所说的那般,是一名重力使。
“由裳学姐你今天的话出乎意料的多,不过你倒是猜对了,纸和笔我一直都带着,毕竟,描绘这座城市的一切是我的兴趣嘛。”
七染指了指西裤的口袋,鼓起的形态可以想象到有笔状物体的存放。
“有兴趣画下去就好,我可是很喜欢七染你的画呢。”女由裳走着,微侧过脑袋,刚到颈脖的中短黑发在秋风中飘荡,脸上始终挂着一幅将笑却宛若笑不出来的表情。
会喜欢只是单纯的复刻这眼前风景的画,这学姐的口味算是有点独特。
虽然相处不过四个月的时间,但七染也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名重力使来说,女由裳的能力是相当的优秀。能够在举手投足之间轻易将一定范围内的区域重力提升到令人失去知觉的程度,其力度
拿捏之准,可见她天赋过人。
这么优秀的重力使,居然会委身在一家小小的灵异事务所中,大概就会牵扯到许许多多的故事。不过仔细回想一番,RIN事务所一头的四名女人都不是什么善桩,她们强悍的程度让七染一想起
来就不禁直冒冷汗。
“咦……七染,在想什么呢?头上在冒汗呢。”
“嗯,只是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而已。”
可是,川荒莲在七染刚走进“这边”时,就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能力是无条件的,有得到,就会有失去。换句话说,大家都失去过什么,在以前,亦或是现在。
这句话,七染最近大概有了些许体会。
“对不起……“女由裳忽的说了这么几个字来。
“恩?”
“这次的委托,我帮不上什么忙。”
她的意思,大概是说昨晚那件四人连环杀人案吧,确实,作为新人的七染,本来还不应该处理涉及到“属性”杀人的委托,实际上,七染目前的工作也不过是处理下资料和做一些送送东西的
简单委托,换而言之,就是打杂。
“不要放在心上,那种惨状,就连我也受不了。估计学姐你的话可能当场就会失控。”
与先前不同,七染的语气中多了几许调侃的意味。
“……”
“相比委托的事情,学姐要是失控了的话,就太麻烦了。”
七染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打从心底里的陈述着事实,比起一名优秀的失控重力使,他情愿和那具早已经称不上尸体的肉块呆上一整天。
“七染,你是在讽刺我吗?”由裳多少有些羞红了脸,小声说道。
“不,只是我身体上的痛觉神经本能的在回忆起一些悲惨的往事。”
沉默,谈话中触及到了一些不大好的话题,两人就这般的走了下去。
流歌大学,在这种秋季已然是沐浴在一片金叶飞舞的海洋之中,干涸的脆脆的黄叶,时不时会敲打在七染的脑袋上,借由发梢的凌乱而悬在了他那个不经打理的头颅表面。有时候七染却是感
叹,流歌城这么一座经济繁华的大都市,居然只有一间大学,所以当大量的经费涌入到了教育部的时候,连贪污都无法解决的庞大资金下,便让这座城市拥有了这么一所面积大的吓人的学校
。
越过校门到达上课的地点,那两旁栽满金色叶子的树林的小道,居然可以轻易地消磨掉将近半个小时的脚程。
还好,这是一条能够走得完的路。
“怎么不走了?”
教学楼前,女由裳停下了脚步。
“到了啊,上课的地方。还是难道说,七染你想送我进教室呢?”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别人误会和法律系系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还要过我那安静的生活。”七染很坚定地拒绝了由裳那诱人的请求。
目送着同事兼师姐走入教学楼中,七染心中才发觉到有什么奇怪来。
伸手把脑袋上满挂的金色叶片剥下,这才醒悟了过来。
“原来,今天没有我的课……”喃喃中多少是有些沮丧。“算了,白走着一趟路了,由裳那家伙也不肯提醒我。”
话说回来,昨晚的时候,也曾发生忘记过马路的事情,真是的,这问题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回头和所长抱怨一番才好。
扭转身子,七染决定在校园里头好好的逛逛。
因为没有必要回家,没有家人的房子,不能够称之为家。
现在的七染,一个人独自的居住在一间单身公寓里头。由于是好友亲戚出国而空出来的房子,虽然楼房有些老旧,但是却十分的宽敞,租金也相当的便宜。
本来的话,能够入住学校里头的宿舍是最好不过了,但是川姐却以工作需要而强迫七染在外头找了另外的房子,毕竟大学里头的宿舍会有门禁。其实,川荒莲倒是说过七染可以和她住在一起
,那是一栋很大的西欧古风的建筑,五层楼高,里头的装潢就像中世纪的城堡内部一般。但是七染拒绝了,因为他没有什么自信能够安然无恙的和那种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光是一起工作的话就让我足够头痛了,那种随意差遣别人的任性女人,怪不得都这岁数了还没有男朋友。七染心里狠狠地唠叨了一句。
“哟!”
感觉到肩膀被人从后头拍了拍,心里微微一惊,上身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原来是你啊,不要在后头吓人行不行,我现在正神经衰弱中。”七染没好气的看了看从身旁冒出来的友人。
“真是有趣的反应啊,全身抖了一下对不?那种被以外的惊喜击中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这算哪门子的惊喜,只是单纯的受到了惊吓罢了。”
左远,七染少数的朋友,虽然没有同穿一条开裆裤那般诡异的交情,但也是唯一一个打小认识到大的人,至少,在出租房子的事情就承蒙他的照顾才得到了那间物廉价美的房子。
“我老远就看见你印堂发黑,两颊发白,昨晚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这都能够被你猜到,某些程度上还真的不能够小看你……
“是遇到些不好的事情啊,不过更为直接的原因还是单纯的睡不好觉。”
“一定是打工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那么辛苦,干脆换一份工作好了。”
此时两人并排走在校园那被高大的树荫遮天蔽日的走道上,身高直逼篮球运动员的左远和刚好能够脱离三等残废身高的七染这一大一小的对比显得很是有趣。
“不行,有些事情,不能够那么容易解释的,总之,以前受到了所长的照顾,现在必须帮上点忙才好。”
“报恩吗,这的确是你做事的风格,虽然我是不大清楚你的工作具体是什么,但是凡事还是不要过于勉强为好。”左远好心的提醒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啦,平时也就打打杂,送送东西之类的,而且工资也相当的不错。”七染心想,实际上正是靠着这份丰厚的工资,自己才能够在没有任何外来资金的帮助下,在这座物
价极高的大都市中支付起不菲的租金和日常费用。
“不过真好,要是我父母能够让我一个人搬出去住就好了,哎,伯父怎么就这么爽快给钱让你一个人出来住呢?话说,我已经有半年没有去过你家了吧。”
“是啊,老头子怎么就让我一个人出来住呢,哈哈,真实不可思议。”
七染把头扭向了另一个方向,远处的足球场上,二十二个队员正在对着滚圆的球体进行“绞杀”中。
半年前,如果时间能够回到半年前的话,一切都会不同。
“走吧,难得遇到你,一起去吃饭吧。”七染略微振奋起精神来。
“吃饭啊,这么早?难道又要去打工?”
“恩,打工……我可是全日制随叫随到的员工,总之,这顿你请吧。”七染不大想解释川荒莲那极度不合理的排班制度,那种资本主义味儿浓厚的压榨手段。
“全日制员工……你过的是什么生活啊,还有,为什么是我请?”
“有钱人请客不是很正常嘛……”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被透过树荫的光斑所照耀,清风过,卷起一片金黄。
……
流歌城,离城市中心略微有些偏北的地方有些连绵的山段,并不算什么太陡峭的地势,拿来做一些高度不大的特色建筑还是难不倒建筑师们。
经过流歌城百年的发展,这里渐渐地变成了一些特殊商务公司以及别墅群驻扎的地方。
由于这里地域建筑的特殊性质,街道上的行人就变得相当的稀少,七拐八拐之后,仅仅有一条连辅道都算不上的机动车小道到达的易洛街口,虚斎居便坐落在内里。
奇怪,分明就是西欧奥斯曼建筑风格的房子,居然取了这样的名字,虚斎居。那个时候七染之所以会停下脚步以至于走进里头,那份名字与建筑本身不符合的违和感应该有相当大的关系。
就外表看上去,这是一座十分富丽堂皇的建筑,气势很盛,但是暖色调的外墙也不乏亲切感。但是实际上是不是这个样子,也就里头的人知道了。
此刻,事务所的头儿,川荒莲,正呆在里头一间偌大的房间中,办公桌上凌乱高耸的纸张,几乎将她把脸都给淹没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还要一个一个星期的时间吗,难得有委托能够让絮影你也感到棘手。”
黑色的悠长秀发被扎成马尾状捆绑着,玲珑浮凸的修长身段埋在了办公桌后的太师椅里头,左手端着一份约莫半厘米厚的资料本子,正悠然自得的打着电话。
“这边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虽然是个新人,但是能力上还是足够应付的。”
“嗯……你说的我明白,是时候和他说说‘这边’的一些事情了,不经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不能再用菜鸟这个理由来做借口。”
扣掉电话,川荒莲多少有些无力的将手上的资料扔在了桌子上。
比起揉搓太阳穴来消减压力,她更加喜欢点根老烟吞云吐雾。
那个人,这么多年了,还在到处找各种材料,尝试那些令人闷得发慌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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