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冰冷的露水在何人鼻尖打转。从昏睡中缓缓睁开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热乎乎的身体,完好无损的四肢,除了手腕的地方有些扭伤外,根本没有遭受任何伤害。
刚才被怪物用触手卷走的可怕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刚准备站起身又坐了下来,蜷着身体,靠在墙上一动不敢动。
墙!
何人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没有了树林和杂草,而是在一栋建筑内。面前是条狭长的走廊,呈弧线往后方延生,墙壁上的油漆块多数已经脱落,可依然能分辨上面曾经用喷绘过各种涂鸦和标语。
这里通着电,圆弧形的拱顶上安有灯罩,上面落满灰尘和飞舞的蚊虫。有的灯坏了,有的还亮着。通道里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残害,因为年代久远开始腐化,甚至在地表上都长出了苔藓和菌类。
何人悄悄探过身朝通道的远处望去,却只见到圆弧状的墙壁和头顶一直衍生下去的暗淡灯光。他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低沉的,仿佛金属敲击的声响,一声一声,汗毛战栗。他又靠回到了墙壁上,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哭的冲动。
忽然,他注意到对面一块生锈的铁牌,原本有两根钢丝吊在空中,可惜其中一根断了,它不得不倾斜在半空中,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何人盯着牌子上一处红色的标记发呆,它好像一条燃烧的火苗,又像怪物那歪歪扭扭的影子。
在何人最原始的记忆中,有那么一处地方,和这里很像。
那是他还小,大概刚刚能够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他只记得有拥挤的人群,浑浊的空气,他在哭,在找亲人,六神无主。
‘地下掩体!’
何人猛的想起了那个地方。
‘这里是战争时期留下的掩体!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那个怪物居然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了。知道自己并不是黄泉路上,一股坚强的求生信念支撑着他站了起来,那颗被怪物连根拔起的小树就在不远的地方静静躺着,树叶撒落一地。
想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何人壮起胆,折下树枝的一段,当作防身用的木棍。现在有左右两条路摆在面前,想了想,他最后选择朝远离奇怪响声的通道走去。
他走得很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害怕那吃人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刚才,那怪物就是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把自己带到这里的。虽然不清楚目的何在,何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大约步行一百步,地面开始变得愈加湿滑。此时通道已经拐过了九十度,可面前却是一扇四四方方的铁门,门中央画着惊悚的生化污染危险标志,橘红色的颜料依然勾勒出战争年代混乱的痕迹,可惜因为生锈而破损了。
何人打算放手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放在了冰凉的门把上,轻轻一压。
哐的一声,门尽然打开了,走廊暗黄色的灯光投进门框,在地上照出一块长长的倒梯形,里头是何人僵直的身影。
这里没有出口。
好在也没有吃人的怪物。
这里只有一间密封的房间,宛如远古记忆里那种充满污浊和潮湿气味的地方,但这里似乎要更狭小一些,而且到处都是刺鼻的恶臭味。
一些奇怪的荧光物散落在最里头的地表上,发出绿莹莹的亮光。前面是三座柱形玻璃槽,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屋顶,足有两人的高度,三个水槽都已经破裂,里头散落着一些塑料软管,还在滴滴答答的里流淌着液体。
两侧是书架,却看不见图书,书架间摆放着长桌,上面堆着瓶瓶罐罐,还有何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玻璃器具。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双手紧握木棍,往里头走了一步,想了想又退了回来,背后那揪心的金属敲击声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何人摒住呼吸,还是走了进去,直到步入房间,他才有了新的发现。
这里面比起走廊来,却相当的干净,看不见蜘蛛网和蟑螂,也看不见墙上的苔藓,桌面上甚至连灰尘都没有。仿佛有人精心打理过,然后又遭到废弃一样。可以说,这里曾经有人待过,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故后,他们离开了。时间不会太远,从现场看,绝不会超过五天。
何人走到那三座破损的水槽前,借着走廊亮光,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标些看不懂的文字。何人从小就学习新纪元文,对旧世界的文字语言并不是太了解,但他能看懂里头夹杂的阿拉伯数字。
20480718。
显然这是年月日,时间是一年半前的夏天。那时候何人还在为客人厌倦了阿娜温们而苦恼,幸好关键时刻可爱的露露小姐前来救场。
啪啦!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打断了何人的回忆,他发现自己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是团绿色的物质。蹲下,何人盯着那团宛如粘液状的东西出神,募的,一道闪光在他脑中炸开,他尽用手指沾了沾,然后送进嘴里……
果然!
这些绿色的粘液!
是和小绿一模一样的!
何人感觉自己已经整理出了一条思路:
废弃的地下掩体。
尽头却是干净的房间。
破损的水槽。
凌乱的桌面。
现在只差最后的线索了!
何人不敢相信自己在这里发现的一切,却又因为自己无意的发现而感到激动无比。他继续往里走,绕过桌椅,面对黑洞洞的屋子用木棍做向导,戳着地面。直到书架下,他终于发现了最后的线索。
那里有两具尸体。
是被那吃人怪物杀害的。
而那吃人的怪物就诞生在这里。它冲破水槽,绞杀了所有人,然后沿着走廊逃走了。
和它一起逃走的还有被何人当作史莱姆的魔物少女——小绿。
而这些事情,就发生在几天前。
以上是他的推想。何人不敢相信,他帮助的史莱姆尽然和吃人怪物诞生于同一处地方。而且他尽然亲自给她取了个可爱的名字叫小绿,居然为小绿举办了欢迎仪式,居然让她和小冉单独在一起,居然让她公然出现在大街上,在那么多人的地方。
猛烈的血腥味冲破鼻粘膜,强烈的呕吐感唤醒了何人。他来不及考虑那些潜在的威胁了,想办法逃出这里才是首要任务,然而这间该死的屋子连个通风口都没有,那么,真正的出口应该就在通道的另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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