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等待两人的往往是长时间的沉默。是这样,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人们似乎总喜欢说些什么来排解压力,可问题就出在这个环境本身。人们最初有许多谈资,因为他们有丰富的阅历、有很棒的回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往往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多地被紧张占据。美好的记忆越来越遥远,它们被紧张排斥、被用力推开。渐渐地,人们除了惊恐什么都没再剩下,他们成了活在恐惧和绝望中的可怜虫。这时候,除去灾难和困境,他们再也没有可以聊的东西了。
不过,要是已经习惯危险的环境,人的感受就会完全不同。具体来说,痛苦的感觉会淡化,时间感减弱,同时变得能够欣赏以往所不能欣赏的事物。
所以,亚在读书,伯在疗伤。就算是昨天差点丧命的惊险经历也不会对两人的日常产生多大影响。他们很清楚什么地方现在还是安全的,也大概明白那安全还能持续多久,因为他们对鉴别安全度的方式已经了如指掌。
亚的那本画本从很早以前就带着了。虽然那本书不重,但它毕竟会占用宝贵的空间,然而两人从未考虑过将它丢弃这回事。它是“希望”的实体,是他们与过去世界最后的连接,是他们对善意最后的感触。
但那本书很傻,里面的故事都太简单了,很多事情并不像它描绘得那样,许多结局都不可能会真实产生——可它只是一本童话书,留着空白图片,让孩子们抓着彩笔将并不真实存在的角色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的纯粹幻想。它没有可取之处,不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为世界的重建提供任何助力——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
“这回是什么?”伯用剪刀慢慢剪开伤口附近的纱布,尽量只留下盖在伤口上的被染成恶心颜色的部分。
“我觉得猪哥哥错了。”亚翻阅着她已读过无数遍的小猪的故事,像是在查证什么一样用手指夹住几页,同时将画本摆到两人中间,好让伯也能看到。
“嗯。”伯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放下剪刀,顺着亚的指引将目光投向故事书上如小指一样大的文字以及一幅幅插图。
那是怎样一个故事呢?……
猪圈里有很多小猪,它们有吃有玩,活得非常开心,过着吃吃睡睡、睡睡吃吃的安逸生活。一切都好,有亲戚有朋友,从来都不会寂寞。
只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每过一段时间,猪圈里的猪就会少几头,而且总是最肥最壮的。小猪们似乎也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只知道长大以后就会离开猪圈。沉浸在享乐之中的猪们当然不会花太多精力去思考那些没意思的事情。大家都只是问问,过几天没了兴趣就继续吃吃睡睡。到后来,也不知是哪只小猪带的头,大家都听信了“猪圈外面是极乐”的传言,纷纷期待着想要快快长大,从猪圈离开。
猪哥哥也听过那个传言,它有个妹妹,每每有猪被带出猪圈的时候,它都会激动地缠着哥哥,让它想办法让自己快点长大。
哥哥很顾着它,把好吃好玩的东西通通省下来留给妹妹,果真,如它们所期望的那样,妹妹渐渐变得又肥又壮,不久以后就能离开猪圈了。
可是,在一天夜里,猪哥哥听见有人在说话。它凑到墙边听,然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猪圈外面非常危险,这些坏蛋带走的猪不是去了极乐,而是到了恐怖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它就变了。猪哥哥抢走妹妹的食物,打扰它休息,惹它生气,处处想法子招它讨厌。
妹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能猜想是哥哥嫉妒了不想让自己离开。越这样想它就越生气、越恨哥哥。终于,它变得一天比一天瘦,而哥哥则一天天胖起来。
最后哥哥被带出了猪圈。
亚当然看得懂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意思,她自己也是那些坏蛋中的一员。不过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猪哥哥的做法造成的后果。
“它给妹妹带去了真正的幸福吗?它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吗?这样牺牲自己真的取得了应有的价值吗?”亚睁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伯,不知道是不是在向他发问。
通常来说,亚喜欢依靠自己思考那些反复阅读过的故事,找出其中合理与不合理的地方,当她提出问题的时候,如果不是自问自答,那大概就是要批评伯了。
“我知道,我错了。”伯觉得那一连串问题正是在批判自己的死脑筋,他尴尬地笑笑,将空空如也的碗中放着的小勺拨弄了两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响声。
“伯…活在梦里很可怜。”亚垂下眼睛,把身子靠到伯的胳膊上,“即使猪哥哥正确地回答了之前的三个问题,它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想办法延迟妹妹被带走的时间,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它们一起上路而已。妹妹没法接受恐怖的真相的,它最后的痛苦连此前的一切幸福的总和都没法抵偿。”
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了。亚从来没有把一个童话挖得这么深、这么刺骨过。他不知道亚为什么要这么说,对于无法掌握的事情,伯总是会感到不安。
“我最近其实没什么食欲。”亚攥紧伯的胳膊,“吃过东西以后没有饱的感觉,可也不会饿,肚子里面好像一直都什么都没有。”
“我在想少吃一点是不是也可以,多余的食物…”
没等亚把话说完,伯就打断了她的发言。
“我认错,所以…别开玩笑好吗?”伯紧张地笑了笑,他的某根神经突然被绷紧,心跳骤停了一个瞬间。从他逐渐变得急促的语速也能判断出,伯已经不太平静了。
亚是在暗示自己有事瞒着她,还是她希望自己面对某种事实?不管是哪一种,伯都不能接受。而且他觉得,亚不应该如此突然地说出这种可怕的事情,她平时的表现也不是这样的。除非真的是有什么要发生了…她知道没时间给伯慢慢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
亚的眼睛最近的确越来越脆弱,这次也真的生病了,会不会是她一直在扛着?胃口好是刻意装出来不让自己担心的吗?亚好像没对自己撒过谎…不,不可能,不应该,不要…
亚突然直起身,朝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惊得他刚刚冒出的冷汗全都收了回去。
伯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长出一口气,逮住亚的脑袋一通乱挠,把她雪白的头发弄成乱糟糟一团。
亚把身子探到他的怀里,抱住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的伯,“我以后不会开这种玩笑了,对不起哦。”
亚蹙着眉头双眼紧闭,小口微张,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伯把她搂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头发,所以什么都没有看见。
亚说的好像是——“可是猪哥哥只能犯错呢。”
伯感到自己的胸膛被亚用手敲打着,他松开了亚,而后者则乘机捉住他的左手,让他乖乖坐在原地不要乱动。
然后,女孩跑到柜台旁边,用已有的材料自己鼓捣出了一点盐水。盐水是用来泡软伤口上的血污的,直接剥开纱布的话伤口可能会被撕破,二次伤害会大大增加感染的风险。
伯手背上的血痂见了光,一种怪异的刺痒如波浪般一阵阵袭来,就像那块血痂是某种活的生物因见到光亮而变得兴奋一样。亚麻利地清洁伯的伤处,并给他上了新的药膏,没有人教她这些,但她可以自己学。在亚的面前,伯一次、两次、无数次地处理过各式各样的伤口,亚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记忆各种药品的用法。最后,抢在伯不受控制地想要用手抓挠伤处止痒之前,亚用纱布将血痂一圈圈地包裹了起来。
刺痒消失了,伯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毫无疑问地知晓那刺痒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伤口快速愈合的代价,随着身上组织的不断更新,他距离人类也会越行越远,开始逃难后头发由最初的黝黑快速变为异样的白色便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就目前为止,伯身体的主导权还没有出现过任何让渡的迹象。
固定好伤处之后,亚把伯手边的碗拿去清洗,用来清洗的水是饮用水,自然不能奢侈地倒掉。亚将水存在锅碗中,需要时进行取用,这样可以尽量泡软容器里的食物残渣,虽然清洗效果不是非常理想,但至少不会让锅碗发酸。
时间还很早,手表的时针落在“四”和“五”之间,尽管如此,今天的探索日程已经取消,多余的时间大概也只能用来浪费。也许这也是件好事,至少伯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次了。
算上昨天取回来的补给,藏身处储存的物资可以保障两人三天左右的用度,但这不够。理想状态下,伯希望按照计划在入秋之前将食物和水的存量提升到能够支持五天的程度,因为秋季短暂的高温之后就会迎来大降温,在那之后燃料和药品将成为第一位的资源,如果不能在冬天之前保证供暖,他们毫无疑问会被各种疾病折磨,甚至有不得不带病探索的可能性。
是的,与其说存粮是为了提防雨雪一类的“天灾”,倒不如说是要给生病负伤后的自己留一条退路。身体欠佳的猎物在元蜮面前是没有抵抗力的。
“三点左右叫醒我,今天处理垃圾。”伯用手背抹了抹之前脑门上渗出的冷汗,看见亚小小的肩膀在柜台旁边随着她洗碗的动作起伏,他放松身体,躺在报纸堆中闭上眼睛,“想午睡的话提前跟我说。”
亚的声音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伯的意识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累。不过,在意识的细线断开之前,亚轻轻的答复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
睡觉一向很安静的伯史无前例地发出了低弱的鼾声。大概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点落差太大了吧,高度紧张之后的大放松,让他连警戒都顾不上。不过没关系,藏身处是安全的,想要怎样休息都可以。
亚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她转过身看向已经沉沉睡去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异常复杂的情感。她用手揉揉眼角,却忘记了这只能让她的眼睛更湿。
“呜…”亚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的哀鸣,蹲在了地上。她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让伯正视她现在的模样,除了偷偷在伯看不见的时候哭泣、在他醒来之后微笑以外,亚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失去饱腹感、双眼间歇性失明,有时必须强装无事发生,凭声音确定伯的方位,并找各种借口停下休息,在伯的面前尽量多让自己吃下一点东西也已经成为习惯。可这样不行,并不是每次都能瞒过伯,闭着眼睛乱走也很可能遇到危险。但是…
亚一定是生病了,她很怕,童话书中的故事渐渐发酵变酸,天真的花朵背后突兀地出现了漆黑得看不透的影子,亚已经不是在为消遣而读书了,她想知道…
伯的腿部抽动了一下,他微微睁开眼,吓得亚立即噤声,一动不动地睁大眼睛盯着伯。
好在伯仅仅只是吁了一口气,很快就合上眼睡着了,这次他没再打鼾。
亚捂住嘴,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大量晶莹的液体闪烁着在她眼中越积越多,可却迟迟不肯顺着脸颊流下。
每天夜里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嘤嘤”声的来源,到底藏在哪个故事里?那个病灶是如何、什么时候进到她身体里的?她还有多少时间?
画本里的小猪绝对不应该动起来的。
伯睡着以后的藏身处好黑。
……
从前,有个石匠。石匠能干很多活儿,无论是抛光石料还是做砖盖房都是一把好手,他工作勤奋,家产渐渐雄厚的同时也越来越受人尊敬。有一天,他为了取悦心爱的女子尝试起塑像,通过练习,他稍稍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技艺,这已经足够了,石匠开始着手创造大作。
一切都很顺利,那尊小小的塑像与她相当神似,石匠甚至一度相信只要为它刻好眼睛它就能跳起舞来冲自己歌唱。石匠非常自豪,他为自己能够创造这样的雕塑感到幸福,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创造生命”的快乐。
可是,突如其来的意外砸碎了石匠的心,是石材的问题,当石匠小心翼翼地将凿子一点点从雕像初具雏形的鼻子向颧骨上方推进时,雕像的眼珠裂开了。这是极大的败笔,石匠的内心立即被焦急与痛苦填满,他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弥补这个巨大的瑕疵,但没有用,他下不了手,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会造成不协调的感觉,从而毁掉整个雕塑。
石匠陷入了消沉之中,他不愿接受自己倾注大量心血、满心期待的最重要的处女作迎来这样的结局,他的爱人也十分难过,石匠的悲伤与雕像的失败同样梗塞了她的心房。
然后有一天,聪明的乌鸦来了。
石匠不认识乌鸦,但乌鸦记得他,是石匠在每天闲暇时撒下的面包屑让它度过了冬天最冷的日子,乌鸦来报恩了。
乌鸦知道石匠为何而痛苦,它一直渴望有一天能够为自己的恩人做些什么,而现在机会来了。它告诉石匠,在海崖的洞穴里有许多宝石,那些宝石像海一样蓝,如果用它来做雕像的眼睛,雕像一定能够看透天空和大海——那会是多么美妙的雕像啊!
石匠被乌鸦说动了,但他告诉乌鸦,自己的雕像很脆弱,他不能贸然改动,希望乌鸦告诉他该怎么办。
聪明的乌鸦想了想,然后告诉他:“石匠先生,您如此优秀,在雕刻时都会遇到意外,那么其他人想必也是同样吧。您为什么不去找找那些残次的、被抛弃的雕像,在它们身上试试宝石的效果,也锻炼一下雕塑的本领呢?”
石匠觉得乌鸦说得有道理,可他还是退却了,他抬起眼看向窗外:“我害怕自己做不到。”
即使是窗外明媚的阳光也没法驱散石匠心中的阴云,轻柔的风吹过他的双鬓,从并不算茂密的黑发中淘出了几缕灰白。
乌鸦顿了顿,不解地问他:“您是担心没法登上海边的悬崖吗?我可以替您拿到宝石。”
石匠摇摇头。
“您担心找不到残次的雕像吗?我可以替您去寻找。”乌鸦说。
石匠还是摇头。
“您该不是怕别人嫉妒您、意图阻挡您吧?我会替您把碍事的人通通赶开!”乌鸦激动地扇动翅膀,似乎想要证明它的诚心与实力。
石匠相信乌鸦,他不相信的是自己。
“是我毁了她的眼睛,我怕自己会毁了她。”石匠皱起脸,双手**两鬓的头发里,声音中充满着懊悔与自责。
乌鸦想说那不是石匠的错,可它以为石匠是听不进这样的宽慰的,于是它自告奋勇地说:“请让我来,我会让她拥有最明亮、最美丽的眼睛。请相信我,我绝不会失败。哪怕仅仅只是出现导致工作延迟的小失误,我都愿意用自己的命做抵偿。”
石匠抬起红红的眼睛,抱住了乌鸦。然后,他们开始了。
石匠和爱人四处找寻可以挽救的残次品,乌鸦则按照约定取来了宝石,并且通过修复残次品一点点磨练自己的技术。长期工作让它的喙流了血,可它不愿休息,除去石匠提供的安身之处与饮食,它不索求任何东西。
失败、失败、又失败,残次品似乎都无从消受宝石那耀眼的光芒,当那了不起的宝石被嵌入它们的身体时,雕像便被夺去了所有闪光点,成为宝石的陪衬、一文不值的尘土。
但情况在改善,乌鸦想了很多办法让宝石更好地融入雕像之中。在此期间,王公贵族与乡野盗贼都听闻了石匠与乌鸦的大计划,他们蠢蠢欲动地想要从中获利,好在乌鸦及时发现,将石匠与他的妻子一起带进了森林中,找来许多鸟儿保护他们并协助自己进行雕刻。
图谋不轨的家伙们失去了消息来源,市井中只剩下各种各样不可靠的传说,于是他们放弃了。
成功了!虽然不知道之后会怎样,但有雕像接纳了宝石的光芒!
真可惜…宝石似乎没有接纳它。
这次一定行!宝石终于为这尊雕像本身的价值打动,认可了它的价值!
可这只是暂时的…
无数次的失败,让石匠和乌鸦渐渐地感到心寒,步步紧逼的最后期限并不存在,可他们都希望尽快结束雕像沉浸在黑暗中的日子。石匠渴望有一天能让她见到世界,让世界见到她。
终于,在最后的最后,曙光降临了。宝石撑起了“他”空荡荡的胸膛,为他围上了一条漂亮的项链,这是唯一一尊成功修复的雕像,但它意义非凡。石匠与乌鸦终于能够修复“她”了。
在这么多个日子里,石匠与妻子每天都去看她,每天都和她说话、逗她开心,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很期待,真的很期待,她想看看石匠夫妇,还有乌鸦。她想知道赋予自己生命的人们的模样。
她睁开眼。
面对石匠与他的妻子,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她不认识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乌鸦是谁,空荡荡的水一般的眸子中只映照着天空和海洋。迷茫、迷茫。
很可惜,宝石只是看上去是她的眼睛,宝石夺去了她的一切,只让她看见自己要她看的东西。每当石匠或妻子接近她,她迷茫的双眼都会浸染恐惧。
过去相处的日日夜夜全都成为泡影。
石匠的笑容渐渐收敛,悲伤再次充填了他的内心。他付出了那么多,却仅仅只是夺走了他们的过去。
宝石是诅咒,是强盗,是寄生虫!
乌鸦不见了,它进到宝石里去了。石匠的心坏掉了,他恨。他把那耀眼的宝石分享出去,把那可恶的诅咒分享出去。
想要?想要?那就拿去吧!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可他们知道“宝石”是海巨人的肢体延伸吗?不知道。在他们变成宝石之前都不知道。
雕像也好石匠也好王公贵族平民都一样,无论是善良的士绅还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大家全都变成了漂亮的宝石,王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宝石天堂”。
不过,他带着她跑走了。
这就是乌鸦报恩的故事。
……
“亚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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