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吗？”李浩晨退后了两步。
她也是圣杯战争的知情者吗，抑或是英灵？如今Saber不在身边，手无寸铁的李浩晨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
“为什么要后退，你在害怕我吗？”蒙着面纱的女子不解地看着他。“真奇怪，虽然我是肚子饿了，但还远远没到要吃人的地步。”
“没，没有的事。”李浩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你就是约娜吗？”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又抬起头，仰望着星空，又陷入了出神的状态。
“喂，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如果你真的是约娜的话，能不能让我离开这里？”李浩晨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女子依然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
“你不是还有约在先吗？现在你的使命已经送达了，还不去赴约的话可就有失风度了，Saber的master。”
“你...”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了解如此透彻，李浩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们想对我怎么样？先说清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懂，”女子顿了顿“不，正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你还来得及，从圣杯战争这个渊薮，人造的欲望之战里脱离出来。”
“什么意思？喂，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去哪里？！”李浩晨看到女子在说完那番费解的话之后在他眼前慢慢的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如同幽灵一般。
看来，现在只能找那个老头子问个清楚了。
老人的所在之处在货仓的反方向，也就是厂区的行政大楼。行政大楼正对着厂区的大门，当然大门现在也被浓浓的雾包围着，想溜出去是不可能的。大楼本身是仿造西式建筑设计的，除了一楼用作礼堂之外，大楼东西两侧各树立着一个平顶的阁楼，西边的阁楼是钟楼，如今这个钟楼的大钟已经停摆，东楼的阁楼楼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用以安放一个高倍数的天文望远镜，那里就是被称作“大当家”的老人的【工坊】，大妈告诉李浩晨，他除了吃饭之外几乎很少从东楼下来，也没有见过他外出，总是过着中世纪苦修士一般的生活。
“啊。”李浩晨沿着看不到尽头螺旋上升的楼梯向东楼的楼顶走着，走得很吃力的他想扶一下身旁的扶手，没想到年久失修的扶手被轻轻一碰之后居然断裂了，铁质的栏杆掉了下去，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了骇人的巨大声响。如果不是李浩晨及时保持住了平衡，他也会随之楼梯栏杆一起掉落下去。
怎么会有人想住在这种地方？他暗自抱怨道。
终于达到顶楼的平台，两扇厚重的木门摆在他的面前，木门顶上横梁有一只憩息于此的猫头鹰，它似乎被李浩晨的到来打扰了美梦，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那个，打扰了。”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几乎就在同时，老人苍老疲惫的声音透过木门传了过来。
“进来吧，门没锁。”
老人的与约娜的居所截然不同，有限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要素。首先映入李浩晨眼帘的是那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它就像一个白色的大炮一样对准了夜空，李浩晨对天文学所知甚少，所以看不出来这个望远镜价值几何，在望远镜两侧，各自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和书籍，成排的化学试管和药品整齐的码放在曾经是档案柜的柜子里。书籍多得书柜也存放不下，干脆随意的堆放在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地毯上。
戴着眼镜的老人坐在书桌前，他平静的看着李浩晨。
“你好，我是来请求你让我离开的。”李浩晨上来就表明了来意。
老人抬起来头来。
“额，伊，伊万先生... ”
“伊万·车尔尼逊夫斯基。叫我伊万先生就好。”
“伊万先生，我是想求你让我...”
“如果不呢？少年，我们有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雾夜杀人魔啊。”伊万打断了他。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李浩晨找不到地方坐下来，于是他就自作主张的找了一摞看上去最高的书堆上坐了下来。“可是在遇到那个小女孩和大妈这些人之后我觉得自己想错了，如果是雾夜杀人魔的话，是不可能让这些人活下来还收留他们吧。所以我觉得你们和雾夜杀人魔不是一路人，应该是能够好好沟通的人。”
“属于年轻人的天真的想法罢了。”老人对李浩晨的推论不置可否。
“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是被困在这片雾中了吗，可是那个叫阿欣的小女孩是怎么出去的？”
“我们不是被困在雾中的，”老人的身后，戴着面纱的约娜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果然她是英灵吗，约娜接着说道：“正相反，我们是主动留在雾中的，说到底，这片雾就是由我和master亲手制作出来的。”
“master？你果然是...”
“不才正是参战的英灵，职介是Assassin，暗杀者，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那雾夜杀人魔是？”
提到杀人魔，好像触到了约娜的逆鳞，李浩晨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快，不过对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伊万接着她的话说：
“那正是我们把你带进来的目的之一，少年。”
你是否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真正面目？
李浩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这一夜他奇迹般的没有做任何梦。
当晚的交涉并没有成功，伊万和约娜没有让他就这样轻易离开。
据他们所说的话，伊万他们两个人多半不是杀人魔，那么杀人魔利用魔雾的真正目的，就是把自己隐藏起来，好嫁祸给伊万。可是这跟伊万要绑架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知道妹妹和Saber她们怎么样了，已经过去了一天，不知道她们是否知道自己正在受困。想到这里，李浩晨翻身从床上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缠上了一层纱布，摸起来并没有感到疼痛，他解开了纱布，也没有看到任何伤痕。
“啊，新来的，你醒啦？”来到食堂，红鼻子正在吃早饭，跟他打招呼。
“大当家的来过了，他让你今天过去，老地方。”
“有人吗？”李浩晨再次来到了东楼，从窗外望去，今天的白雾似乎比昨晚的更浓了。
他推开木门，里面并没有伊万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Assassin，被称作约娜的少女，李浩晨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昨晚伊万坐的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看书。
“只有你在吗？”李浩晨问她，约娜看得很入神，虽然不忍心打扰她，但是李浩晨还是发问了。
“什么，是你啊。”约娜抬起头看了他一样，又把头埋进了书本中。她在看的是一本英文书籍，学习不怎么出色的李浩晨完全看不懂。“master出去了，你在这里等等吧。”她补充道。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尴尬到李浩晨坐立不安。
“呐，我说。”不知过了多久，约娜突然开口问李浩晨，这让李浩晨如获大赦一样看着她。
“人，有时候会思考一些超过他们理解范畴的事情吗？”
“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比如说？”
“神。”约娜头也不抬的继续说。“明明不能理解神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义，甚至不能证明神灵是否存在，人类却偏偏选择信仰神明，期待神明达成他们的愿望，这不是很可笑吗？”她如同自言自语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美国众神》？”
李浩晨摇了摇头。
约娜并没有嘲笑他的孤陋寡闻，而是自顾自地说：“这本书很有趣，相当有趣。故事讲述的是原本被人民信仰供奉的神祇被信仰他们的新移民们带到新大陆之后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变化。"
[在新的世界里，原来全知全能的神不再强大，甚至会死，被新的神取代。看到最后，读者才会发现，原来能够杀死一个神的不是其他的，而是遗忘，当所有人都不再供奉这个神的时候，他就被可悲的遗忘了，仅仅只是遗忘，就扼杀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明。]
“只有人类才拥有神灵，”李浩晨说道，他的话把约娜的思路从别处拉了回来，她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人曾这样说过，与其说人类选择信仰虚无缥缈的神明，不如说他们选择相信的，是名为可能性的内在之神。”李浩晨记得，自己曾经在一部已经忘掉名字的动画片中看到过这句台词，并且为它的浪漫主义所深深折服。
“所以我觉得，与其说人类忘记了神明，不如说是他们放弃了在他们曾经相信的神灵背后蕴含的无限的可能性。”
“可能性吗...你很会说话嘛。”不知道什么时候，伊万已经站在了李浩晨的身后。
“说起来，你们昨天对我做了什么？”李浩晨亮出他那缠着纱布的手。
伊万仔细的端详着他的手，然后叹了口气。
“我们曾经想通过物理手段将你的令咒剥离，但是看来很遗憾，我们没有成功。”他翻了翻眼皮“你和Saber缔结的契约让伤口的愈合速度超出常人，也许下次我们应该试一试将你的右手切除。”
“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浩晨，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你正在参加一场不属于你的战争。”
“我知道！”
“如果输了，如果永远抱着半吊子的心态去战斗，丢掉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性命！”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李浩晨攥紧了拳头。
“难道说，”伊万步步紧逼“你跟外面那些人一样，也是想利用圣杯达成你的一己私欲吗，为此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你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吗？”
“这种事我当然明白啊！可是我也在努力不是吗？！”李浩晨好像触发了愤怒的开关。
无论是林芷南也好、伊万也好，甚至是自己的父母也好，他们从来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只是在一旁冷眼而视，把自己会失败看做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啊！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也有想要守护住的重要的东西啊！”李浩晨声嘶力竭的吼道。
“master...”约娜开口了。
“我知道。”伊万回答道“这小子有个性啊，不愧是你选中的人。”
如果人选是他的话，也许能做到，终结这荒唐的一切，终结这六十多年来缠绕我的噩梦。
我已经累了，累得在这片雾后面呆太久，以至于看不到这无尽的死循环后面是否有出路，那名为可能性的神明。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心的话，就让我看看，你的觉悟能到达什么程度吧，小子。”伊万坚定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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