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蚁从地板的缝隙里探出头。一对触角灵活地舞动着。
这里的地下到处都是巢穴。它们已经在片土地上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
它的神经讯号在传递着本能。它是一只工蚁。它有自己的任务。
它从缝隙里爬出来。快速而灵活地穿过街道。
有时会碰到倒映着流光的水坳。闪动的炫光对它有着致命的诱惑。
它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继续前进。
它很快来到了一栋建筑的前面。那里有很多二足动物在走动。但只要小心一些，它知道，他们对它是没有威胁的。
它的目标是那些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但他走错了路线。
它爬上了建筑的外墙。绕进了一个发光体内。很快，它原始的大脑里对这个发光体有了初步的映像——「1」。
直上直下。赤蚁喜欢这个数字。
然后它走出这个数字，爬上另一个发光体。这个发光体很圆滑，这很好，圆滑通常意味着安全。赤蚁忘掉了之前记住的数字，对脚下的发光体有了概念。
「9」。
在这之后，它又忘掉了这个数字。因为它简单的大脑只有这点处理能力——又出现了新的数字，「6」。而且是两次，像是把「9」写倒了。
赤蚁爬了下来，顺着一根电线爬进了室内。
一阵风吹过，赤蚁挥舞了一下触角。是酒精，它做出了判断。
它沿着桌面上的一条缝隙爬行着，穿过一个个剔透的玻璃杯。不时有震动传来，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其实只是某位酒友将酒杯砸在吧台上而已。
“这是什么？蚂蚁？”
突然间，灯光消失了，一片阴影将它覆盖。赤蚁知道，自己大概是大祸临头了。
“唔，看这个小家伙。”
那只手只是放在桌面上，赤蚁试探了一会儿，顺着掌纹爬了上去。它的视觉处理能力看不到，一双混浊的眼睛正盯着它。
“这啥啊？蚂蚁？捏死就好了吧。”
“不。”
托起赤蚁的那个声音这么说到。
“没有必要无妄地摧残生命。”
“哈？这话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我是猎人。”
男人平静地道。
“那是我的工作。”
“真是矛盾的男人。”
“也许吧。”
赤蚁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它在刚刚已被男人轻轻放下，正探索着回去的路。它要去报告那只死甲虫的位置。
在它的身后，名为「1966」的酒馆，依旧灯火通明。
§ § §
这是一个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的男人。
且不说那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和露在外面不修边幅的胡茬，当当那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色斗篷，就让人仿佛能闻到不美妙的味道。当然，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当然，也绝不可能有香味。
这一身服饰，就好像是哪条街边的乞丐，得了两个钱就来挥霍一般，让人对他实在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可谈。
男人坐在吧台前，微微晃动着杯中的酒液，看着那金黄色的液体翻滚出白色的泡沫，像雪花绽放，然后将其渡入口中，一饮而尽。
“福特，续满。”
“来了。”
着标志的西服的酒侍飘一般地走来，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酒瓶，倒入男子面前的玻璃杯中。他抽回手，酒液刚刚好略高于杯沿，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只有白色的酒花微微外溢。
男子端起酒杯——过程没有一滴外露——深饮一口，让其在口中来回过渡了几遍，才咽下喉咙。
“我说，这又不是什么好酒，你有必要这么来吗？”
酒侍无奈地看着男子，他知道，照这个喝法，他又打算在这里待上一个晚上。
“酒是需要慢慢品的。你这种态度，真是白瞎了你那么多好酒。”
“是啊，可是今天你点的只是15通古一瓶的涝津雪花！”
酒侍的眉毛有些微微抽动。
男子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嘬着酒液。
“照你这喝法，这一瓶你是打算喝到明天早上吗？”
酒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抽搐的眉毛暴露了他的情绪。
“嗯。”
酒侍的嘴角也开始抽搐了。
“也就我这么有耐心了。换其他人，估计都要捶死你。”
“也许吧。”
男子淡漠地回答道。
干脆今晚就此辞职吧，在被这家伙气死之前。酒侍这么想着。
“啊，对了。”
酒侍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在一堆抽屉中翻找着。
“就是这个。”
酒侍点开镶在墙壁上的显示屏，拉出一条讯息，手指一划，将其发送到男子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上。
男子把视线飘过去，在上面扫了一秒钟。
“不干。”
“喂！再考虑一下嘛！“
酒侍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
“一群白名探索者，第一次出任务就接「开拓」级的任务，还要深入黑光森林。我可没能力给这一群愣头青当保姆。”
而且啊。男子用食指敲着桌面。
“酬金是20比纳斯？打发叫花子呢。”
你穿的也差不多吧。酒侍默默地想着。
“去吧。看在我的面子上。”
“看你个鬼。来点实际的。”
“你这吸血鬼。”酒侍咬了咬牙。
“你提要求吧。”
“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恶魔…就…”男子微微思考了一下。
“一瓶摩登吧。哦，最好是一级园的。”
“你喝我算了。”
酒侍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是魔鬼吗？你敲诈也要有个度吧！摩登，还一级园，你怎么不说雪拉城堡！！”
酒侍用力地拍着吧台。
“那就算了。就让那几个年轻人去送死好了。哦对了，你也可以去问问别的家伙，他们开出的价会不会比一瓶摩登还低。话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雪拉城堡这种好东西，下次我就指名要它好了。”
男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慢悠悠地喝着酒，似乎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酒侍愤怒地盯着他，剧烈地喘着气。
“二级园！不能再多了！”
“1986年的。”
“给了！”
“成交。”
男子摸出15枚通古货币，放在桌面上。
“其实吧，你如果说三极园，我也会同意的。没想到你还真舍得，居然直接就是二级园。1986年的二级园摩登，我会好好期待的。”
男子抚摸着短短的胡茬，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
“………”
酒侍看着他的背影，克制住了想把酒瓶砸过去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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