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之诗
Poetry of Cage
同化
1.在鸟笼的天空下
“唔~储存在魔石中的魔力耗尽了呢~”淡绿的光斑在眼球大小的晶体中央打着旋儿，夹住晶体机械剪刀手转换了角度，宛若即将燃尽的灯丝，绿光也随之黯淡了下去。盘在脑后的深绿长发乍看似脱水的海藻，目镜后泛着红光，像被捏扁的面团，稚嫩的面庞朝内侧陷了下去。
“这意味着什么？”台灯投下的黯光在银色手杖上跳动，偶尔可以窥见一张少女端正的脸。与聒噪的一方相反，美艳的睫毛后，祖母石双瞳中读不出感情的波动。
“这意味着什么！”被随意扔到角落的晶体慌张地隐没于阴影下，“洋娃娃”一下跳到残留着余温的椅子上。似乎是主人相貌的缘故，那用小手啪啪击打桌面以发散怒气的模样，反倒惹人怜爱。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褐色的眼球犹如要从视网膜蹦出，圆脸涨得通红，“洋娃娃”尖锐的嗓音令人不禁忆起小女孩任性的哭闹，
“意味着你的MS（Magic
Supporter魔力增幅器）暂时报废了！变成一坨狗屎一样的废铁了！明白了吗？”然而与稚嫩的样貌不符，水灵的双唇下蹦出的话语却混杂着腐臭。
“不好意思，MS变成废铁我会很困扰。”与如猴子般激动地上蹿下跳的“洋娃娃”形成鲜明对比，一成不变的冷静语气。
“唔咿咿咿咿——这高高在上的语调真令人不爽！到底是你修MS还是我修MS？你困不困扰，他妈的与我有何关系？”出口成“脏”，这种应语境产生了异变的词大概可以用于此处。肮脏俗气的大人，说话方那是“极尽所能”去表现这样的形象罢？
“有办法解决吗？”无视“洋娃娃”的抱怨，自顾自地推动着对话的进行。
“最简单的方式，换一个新的魔石即可，可是——”意识到单方面的发飙是自讨没趣，“洋娃娃”放弃似的，一屁股滑到了座位上，
“最近政府大量采购万能型魔石，导致其在市场上处于缺货状态，如果靠铁路运输的话价格高且时间长，走私海运的话相对实惠些，不过风险你懂的，意下如何？”
“随便，只要在两天内搞定就行，价钱不是问题。”手指拨开耳边的发丝，延伸至手腕的袖口好似遭到了浸染，倚靠在背上的秀发不输于深邃的夜色，少女往连衣裙的口袋中摸索着，微微隆起的纯白蕾丝无规则地蠕动，终而挤出一则淡绿的边角————整齐捆在一起的钞票。“这是押金。靠你的渠道，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
“嘿~艾丽娅最喜欢懂行规的顾客了！”一把夺过钞票捧在手里点起来，沙沙沙的，机械手上的反光也跟着旋转起来，好不欢快。少女滑头地嘿嘿笑道，“与其依靠这种半吊子的拟魔法装置，更不如直接将身体改造成生化机甲来得方便。看在你是老顾客的份上，现在接受改造我可以打你七折哦~”
从一旁的金属货架上取下一只机械手臂，用肉体的左手指弹着光滑的表面。“以没携带MS的状态走在街上，即使是索蒂雷吉欧研究院的Top
1，莉泽·阿尔克特小姐，也无法确保自身的安全吧？喂喂，你别无视我啊！”
在艾丽娅趁机推销商品的当儿，被唤作莉泽的少女理了一下装饰着白色蕾丝边的黑色裙摆，从雪白的后颈开始，顺着及腰的黑发往下抚的双手，既似卷入夜河之巅的瀑布的扁舟，又似徘徊于星河中的白鸟，两束长度几乎与贴腰发尾相同，细如柳絮的侧马尾静静注视着它们最终消逝于夜的彼岸。宛若要彰显小腿的匀称，隔着若现肉色的尼龙，紧紧贴在其上的高跟长靴在一片昏暗中探出了头，向洒落在房间一侧的光芒逡巡而去。
“两天后同一时间，我会过来取货。”嗑嚓一声，刺耳的摩擦回荡于各个角落，驱散了黑暗的光线从门后涌了进来，少女瞬间显得高大起来。
“是是~一路走好~可别死在路上哦~莉泽小姐~”朝着无言合上门的莉泽，艾丽娅嘘嘘道。
————
唔——
刚从昏暗的室内出来，瞳孔的收缩令莉泽反射性地举起手，以遮挡侵袭而来的阳光。踏在连接着二楼工作室与一楼仓库的外部楼梯上，阶梯与扶手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一种不知何时就会崩塌的不安感缭绕于少女心中。
两层平房的顶部，油漆已经脱落得不成样子，嵌着“艾丽娅?麦格尼卡工作室”字样的招牌向一侧歪斜，用来点亮字体的霓虹灯也早已七零八落。
各种喊不出名字的金属废品就这样杂乱无章地堆放在房子前的空地上，如果不是坐落在荒无人烟的郊区地带，那个小不点店主大概早就被市容管理部门勒令关店了。
透过低矮的棚屋区，可以隐约看到远方矗立于市中心，约500M高的黑色圆锥巨塔状建筑物，于其顶端，银色的球体格外显眼，那通黑巨体如无尽藏的黑洞，吞嚼着洒落于其上的光线。
索蒂雷吉欧塔，无愧于以其为名的这座城市，时刻不向人们彰显它作为行政中心与地标的傲慢。整个城市以此塔与分散在其脚下的研究院设施为圆心，建筑物向周围作扩散式分部，中心为分散于住宅与商业区间的研究院，之后向外是工业区，而位于最外围的就是充斥着破败民房与棚屋的贫民窟，呈典型的中心放射式。
作为研究院的学生，莉泽对自己的地理知识还是颇为自满，尽管本人并不认为能起到什么大作用。
现在从这里回研究院，应该能够赶上下午的课。莉泽如此盘算着，离开被称为工作室的黑作坊，迈入眼前的小巷。
堆挤于巷道两面，双层民房好似邋遢的醉汉，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慵懒迷离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窈窕淑女。
胡乱堆放的破纸板倒是招摇，肆无忌惮地朝**的少女卖弄腰姿。晾在不知何时会漏电的电线上的衣物和破烂的遮雨棚夺走了大量的阳光。
阴暗的角落里，苔藓肆虐地爬上污黑的墙角，顺着破旧排水管流出的生活污水，蔓延到路面上。
虽然光顾此处对于莉泽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扑鼻而来的潮味与腐肉味刺激着嗅觉神经，她皱起眉头，以手掩住口鼻从乌鸦正在啄食的不明肉块旁逃也似的走过。
“诶呀~这位小妞~”突然从前方的岔口闪出一个人影，强烈的发酵味令莉泽反射性地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满脸坏笑地朝自己晃悠而来，搭在上身的破旧上衣似乎很受蚊虫欢迎，黑色的斑点兴奋地绕着他打旋儿。
“像你这样的人可不能在这种地方闲逛哦~对吧？嘿嘿嘿~”下贱的笑声从牙齿残缺的口中发出，断了鞋跟的拖鞋如被激怒公牛的前蹄，激动地摩擦着，浑浊的水洼受到了惊扰，波纹模糊了男子霉污状的胡渣。
游走于莉泽全身的目光不止来自于眼前的恶汉，还源自棚屋后的缝隙，甚至能隐约听见如同肉食动物的微弱喘息，强烈的抵触感令莉泽寒毛直竖。
“唉，没办法了。”放弃了退路，莉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右手探往大腿根部，“你真的不打算让开吗？”
“嗨~这小妞嘴还挺硬，是喜欢老子来硬的吗？唔咕？！”几缕发丝像在挑逗自己，从鼻尖飘过的同时，女性独有的芳香一时麻痹了神经。欲仙之际，突如其来的剧痛竟沿着深深陷入脚趾的靴子根部疾走于全身。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双膝似被靴子削掉，男子失去了平衡，狼狈地趴倒在地。即将断线的认知被炸裂于耳边的枪响扯了回来，吱的，感受到失聪的恐惧，男子瞪大了眼睛，几毫米外的地面被挖出一小洞，散发着火药味，白烟从中升起。
不知从哪户民家传来婴儿的哭喊声、面盆之类的铁器砸在地上发出的哐当声、好事者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数秒前沐浴在少女身上的视线也在顷刻间消失无踪，自角落破布棚帐中发出的犬吠也愈发嘈杂。
“别怪我没警告你。”将手枪收回隐藏在大腿根部的固定带上，少女一脚踏在于地上抽搐的男子右肩上。
咕哇哇哇哇——
顾不得从脱臼的肩部传来的激痛，男子拖着受伤的腿逃往小巷深处。与此同时，巨大的轰鸣声自头顶炸裂。透过两面民房露出的夹缝，可以瞥见，白色的巨体扑打着向两侧展开的宽大羽翼从低空掠过，受到挤压然后排开的空气震动着四周的铁板与防雨棚，呱嗒呱嗒的喧嚣掩盖了混乱所引发的嘈杂。
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数秒前的冲突就像从未发生过，阴暗的小巷中，只剩下莉泽孤零零一人。
再走一段距离就是通往研究院的有轨电车站了，这样想着，莉泽迈开脚步，再度瞥了一眼碧蓝的天穹。
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呢，
这犹如鸟笼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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