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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之旅(其七)

空之旅(其七)

雨停,暮日,迷雾。暴雨过后,高山得以片刻地喘息,底下的灰路沾满了夕阳的光辉,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一辆车子驶过,划过一条美丽的光辉弧线。

“空,不要紧吧?”搂着坐在旁边的空,睿明小心而轻声地问道。

“嗯嗯......没事......”轻轻地摇头,怀中的空温柔地说道。

“......”王世独通过后视镜望了一眼依偎着彼此的两人,继续将视野投向前方,投向被高山阻挡的另一边,眼神透露出一丝决意。

夕阳西下之时,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正面对着他们的圆日。夕阳无声而沦陷在地平线上,仿佛在给这个世界落下最后的帷幕。

接近了。终于接近了。

空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同样的疑惑之下,车子孤独地穿梭着,溅起着路面上金黄色的水花。

一直到了山的另一边,金色的路线截然而止。

“王叔,确定是这里,没错吧......?”下了车,睿明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凝视着周遭的风景。被睿明牵着下车的空也因眼前的风景惊讶得睁大双眼。

“应该是这里没错啊?”王世独反复查看地图,低头,又抬头,一遍又遍将视野的风景与地图的坐标相核对。“应该是这里啊......”他嘴上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在山的另一边,并不存在着什么幻想中的山村,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黑雾的工厂粗暴地占据着荒野。方圆百里,万物寂寥。“嗒嗒......”飙升着黑烟的黄天之下,不断回响着的工业的音符。“嗒嗒......”如同人类在向大自然宣示,毫无意义的胜利。

“呜......!这味道!”充斥着睿明的嗅觉,厌恶的气味忽然充斥着,挥之不去。

“......快走吧!”停好车,王叔掩住鼻子,督促着两人快点行动。

三人快步转移。

“咳咳......咳咳......!”然而气味蔓延,身体最虚弱的空已经明显受不住了,刚走几步就透支了体力,差点瘫倒在地上。

“空!”王世独惊呼一声。

不过,空的每一次倒地,总会有一个人在背后搀扶着她。

“......大哥哥.....!”被强而有力地拉住了手臂,寻着方向望去,那只戴有手套的手,自旅途开始便从来没离开过她。

尔后,一个身影踏步走上前去,将空的两只手臂套在了某人的脖子上,然后两只手从膝间迅速地将她小小的身躯整个抬起。

“唉?”空被这一套毫无拖沓的动作震惊了,眨着眼,视野只剩下略显暗淡的,睿明的背影,以及坚定的侧容。

“抓紧了!”以如同大人般的视线,睿明将八岁的小女孩抱在身后,丝毫没有在意背上的重量和不方便的腿脚,快速地跟上了王世独。

“......恩!”蜷缩在少年背上的空以百分百的信任回应了少年的决心。

王世独会心一笑,重新在前头引领着。

来到工厂外。

“请问,这张照片上的地方,你们有印象吗?”

“不知道......”

一路上,王世独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徘徊在工厂周边,不断地询问厂内的人。从保安到出出入入的工人,所有能问到的人都已经被他们问过了。“不知道。”只得到同样的回复。

“喂!都说没人知道了!不要再在附近问三问四的!”三人的询问引来了保安的怀疑与排斥,以至于出面将三人赶开厂内:“快走!”

“可恶!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吗?”天色越来越黑,睿明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躁动起来。

王世独默默地“啧”了一声。

空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一筹莫展的两人:“够了......也许空的爸爸妈妈根本不在......”

“再找找看!”睿明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空。

“很抱歉......但这件事对于这个孩子真的是非常重要......能让我们再问一下吗?”王世独以行动响应着睿明的话语,用恳切的语气向气势汹汹的保安请求道。

“......”望了望王世独真切的神情,又望了望睿明背上的小女孩,保安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去请人过来,”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他走回到门厅内拨通了通讯电话:“再找不到就要给我滚蛋。”一会儿,一个老人从厂内走了出来。

“爸。”保安慎重地说。

“爸?”三人面面相视。

老人向保安点了点头,稳健而缓慢地走上前去。

“你好!请问......”王世独和睿明同时积极地走上前去,但被老人用单手挡住,示意不要太着急。他不紧不慢地拿起照片,端详并思索着。

三人紧张地站在老人一旁。

一片沉寂。

“这里很早以前就是工厂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地方......”保安在心中默念道,离开警视厅,从老人背后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喂!找不到吧!还不快给我......”

“你们是谁?”沉默的老人忽然发声,打住了保安的喝退:“为什么......这张照片?”

“老爷爷!你知道照片上的人吗?”三人同时震惊地探过头来,异口同声道。

在保安惊愕的注视下,老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在哪?”空用无比激动的语气率先追问道,眼珠在不断地打转着:“老爷爷!他们在哪?”甚至激动到有哭腔。

在众人的注目下,老人缓缓地指向西方的高地:“现在......就在那山头......”

话还没说完,空便猛然间从睿明的背上挣脱下来,在睿明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跑向小山上去,跑步的速度甚至快过了睿明

“空!”睿明迅速地转身奔跑,但奈何脚伤,重心不稳,被王叔扶住,尔后两人一同迅速地追赶上去。

“等一下!咳咳!”老人嘶声竭力地想说出什么,然而太年迈了,没能把话在三人的身影消失前说出去。

“爸!别急!”保安心痛地说道,在一旁扶着,但被老人拒绝了。

“没事......儿子......没事......”老人慢慢地追上去。

保安拿起随身携带的通话机,对不知道是谁交代了什么,然后扶着他的父亲,脸色阴沉地一步一步走上去。

正处于夕昏与长夜的交替,被黄与黑交织的天空隐约显露出了星辰之光。

......

“哈......哈......哈......”

有生以来,少女第一次跑得这么快。

凹凸不平的泥地,错杂相交的枝叶,在少女的腿上留下了污迹与划痕,但少女全然不顾这些。被高大的树叶阻挡,黑暗之下她任由叶与枝打在她的身上。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在树林中回响,孤独,寂寥。奔跑着,奔跑着,光明终于从黑暗中唰的一下显现出来。

抵达高地,金与黑的天际在大海般的湖泊上显露无遗,山丘之上,除了草地,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天与湖,还有两旁的高山。夕日下,远处飞翔的一两只鸟,还有高处的空都被拉扯出长长的影。

“哈......哈......”少女喘着气,尔后望向高地上的一块风景,张着嘴,一动不动。

“空!”睿明和王世独呼唤着从少女身后赶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被忽然的光明刺激到,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眼。待到他们站稳脚步,将手臂放下,渐渐地,僵住了身体。三人对着同一块风景,露出惊讶的神情。

微风拂过,静立三人的背影,缓缓地飘。

他们终于找到了,找到了这场旅途中,三个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终于找到了......

夕阳之下,风景之中,站立着空日夜所思的父母,站立着空日夜所思的父母......

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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