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吗?”皇海冷冷道。
一千六百年前的苏伦霍时代,剑圣蓝什米加厌倦无休无止的战争,带领部下隐居安吉村,同时封印了圣器七裂羽。他定下规矩,圣器必须由村中实力最强的人掌管,其他人可以随时向掌管者发起挑战,而宣战的仪式就是拔起象征安吉村的石中剑。
战胜可以获得圣器的掌管权。
战败则要被驱逐出村,一生不能返回。
只是安吉村向来与世无争,圣器的掌管权更多是一种荣耀的象征,没人会想要用七裂羽大杀四方,更何况驱逐出村等于剥夺剑圣后人的名誉,这对于将蓝什米加奉为神明的安吉村人来说太过沉重,所以千百年来几乎没人为圣器发起挑战,传承七裂羽的往往是前任掌管者亲自选出的继承人。
六十七年前七裂羽的掌管者是洛河长老。
洛河长老德高望重,安吉村人无不十分敬仰。但身为圣器掌管者的他擅长的不是剑术,而是医术。他一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深受村民爱戴,因而成为圣器的掌管者。事实上这违背了蓝什米加的规定,然而长期的安定使安吉村人忘却七裂羽曾是剑圣手中的战争凶器,染满无数亡魂的鲜血。他们仅仅把它奉为圣物,圣物只是用来膜拜的,当然不需要去打打杀杀,因此圣物的掌管者也不需要什么盖世的剑术,重要的反而是要有与圣物匹配的威望。
于是洛河长老成为安吉村有史以来最弱的一任掌管者。
那年春天,洛河长老救治了一名外界人,当时身为护卫队队长的皇海发觉此人对圣器图谋不轨,建议洛河长老不要轻易放过他。然而洛河长老宅心仁厚,还是放走了外界人,皇海极力阻止,长老会一怒之下把他关了紧闭。
谁知皇海脾气倔强,竟然冲上钟楼,拔出石中剑,向洛河长老发起挑战!
那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皇海轻易击败了年老体弱的洛河长老,但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贺,反而遭到无数非议。
在那之后,洛河长老一病不起,安吉村人更加鄙夷憎恶皇海,然而皇海充耳不闻,他把自己关在禁地边缘的木屋里,日夜守护圣器,每到夜晚人们总会听见他在自言自语,有人说他疯了。
不久后的一夜,强大的力量突破安吉村的结界,强盗闯入村中,其中包括那个被洛河长老救活的外界人。
安吉村人太久没有感到如此真实的杀意了,守护队不堪一击,强盗横行无阻,他们点燃沿路的房子,直冲向封印圣器的禁地。火海之中,安吉村人惊慌奔逃,冰冷刀锋下曾经的安宁瞬间破碎。洛河长老拖着病体挡在强盗面前,他想用言语劝导这些不速之客,就像他劝诫村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然而还没等洛河长老开口,那个外界人就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洛河长老仰面倒在血泊中,与他那博爱无锋的信仰一同被火海吞噬。
安吉村人绝望了,难道守护千年的圣器就这样被恶人夺走了吗?
强盗们来到禁地,这里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庇护,烈火烧不过来,只有一地清冷月光,月光下的皇海手执七裂羽,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像。
除了皇海,没人知道那场恶斗的细节,皇海也从不对别人讲起。
人们只知道皇海以蓝什米加的一招剑术——鬼切斩杀所有敌人,那一夜他浑身浴血,七裂羽在风中烈烈铮鸣,仿佛蓝什米加再度临世。
从那以后安吉村人醒悟了,皇海成为安吉村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他为护卫队制定更加严格的训练计划,并要求村中年满八岁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要学习剑术与魔法。在皇海的推动下,最近几十年安吉村的战力增涨迅速,结界也更加牢固,再没有发生那一夜的悲剧。人们渐渐感受到皇海的良苦用心,他一生没有结婚,从精壮少年到白发老人,他的全部生命都奉献给圣器,虽然他不苟言笑,总是一张阴沉沉的脸,但他从不吝惜将自己的本领传授给其他人,因此安吉村的年轻人都称呼他为皇海老师。
然而皇海迟迟没有将剑圣蓝什米加的绝技——鬼切传授给别人,在他眼中安吉村人勤奋有余,但天赋不足,或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安定环境下的缘故,安吉村人对剑术的领悟能力普遍较差,反而擅长魔法,但蓝什米加以剑闻名天下,鬼切更是被誉为可以斩杀神魔的绝技,至于魔法反倒没什么出色的地方。安吉村人这样本末倒置令皇海十分苦恼,不过最近几年他似乎发现路黎有过人的剑术天赋,破例将这个在别人眼中不务正业的混小子编入护卫队。但路黎太不争气,没有对剑术表示出半点兴趣,整日扑在机械、昆虫这类奇怪的事物上,除此之外能称为兴趣的恐怕只有睡觉与教训其他混小子了。
不过从今天起他的爱好恐怕要加上一条,那就是美少女。
路黎竟然为了那个凶巴巴的精灵族少女向皇海发起挑战!皇海可是自蓝什米加后安吉村的最强之人,路黎的行为无异于自取其辱,作为安吉村人能为一个少女甘愿被驱逐出村,除了那青涩懵懂的爱还有其他解释吗?
一时间流言蜚语蔓延开来,路黎倒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夏可却担心得要命,精灵族听力过人,这些话恐怕早已落入雪玟耳中,难怪她从早上开始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连夏可好心送来的早饭也冷冷拒绝了,夏可真担心她像那天一样暴走,拿着猎刀追了笨蛋哥哥几条街,不过好在雪玟并没有发作,反而异常安静,漂亮的玫瑰色眼瞳隐藏着看不清的光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决斗地是位于安吉村南边的祭坛。这座祭坛历史悠久,据说蓝什米加归隐时它就在这了,不知是何人何时修建的。蓝什米加在祭坛上发现了石中剑,他猜测这里应当是某位古代英雄封印兵器的地方,剑藏石中,永锁深山,正合他当时的心意,于是蓝什米加决定留在这里。
月牙形的祭坛由灰白的火山岩堆成,高六米,上层岩石因年岁悠久而发黄,下层经常有人修葺而显得新白,仰头望去仿佛一只半身埋在雪里的巨兽。村中还没修建教堂之前,祈颂神明的仪式都在这里进行,八百年前西苏伦霍王朝的传教士阿米德为安吉村捐献建造了第一座教堂,巨大的神像都被移走,除了专职的养护人员,很少有人再来这里,祭坛渐渐变得冷清了。
然而,唯有圣器掌管者的决斗仪式仍然在这里举行,千年不变。
今天一早,莫里尼村长启动了祭坛四周的结界,透明光幕环绕在祭坛顶部,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空间内漂浮着几十个巨大的石板,层层叠叠,圣器七裂羽倒悬空中,隐隐圣光笼罩祭坛两侧对峙的皇海与路黎。
“好歹我也是被罚抄过几百遍村规的人。”面对气势逼人的皇海,路黎似乎一点也不心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呢?”
“那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皇海说,“现在投降,我可以当做石中剑没有被拔起过。”
“可以啊!”路黎摸摸后脑,“只要你同意让小舒去救龙琴公主,我立刻投降,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叫你老头了!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呼——!”
将祭坛层层围住的村民们发出惊呼,安吉村中从来没人敢对皇海出言不逊,连老村长都要敬他三分,看来这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真是不想在村子里待下去了。
夏可紧锁眉头,将目光从祭坛移到身边的雪玟。精灵族少女脸色依旧阴沉,她紧握双拳,狠狠道:“可恶!谁要你这没用的家伙多管闲事……可恶!没用!没用!”
她一遍遍重复,仿佛在对自己说一样。
“哥哥其实是个好人呢。”夏可微笑着轻声说。
雪玟一惊,看了看夏可,又突然别过头去:“这,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只要有我在,七裂羽不可能离开安吉村!”皇海斩钉截铁地说。
“那没得谈咯。”路黎一点点抽出腰间长剑,指向皇海,“拔剑吧……呃……”
没等路黎说完,皇海的身影便一闪出现在他身后,冰冷长剑沾上一滴鲜血。
路黎感到右肋一阵剧痛,用手一摸竟然全是鲜血,好在皇海有所保留,伤口只在皮肉上,再多一分恐怕就要伤到内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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