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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①

晨风①

“期贤啊期贤,你又在期待什么?人生的轨迹从不会永远向上,为什么你不肯接受呢?”

“是,我和你爸会结合也是因为一场意外,是的,我也怕说出去丢脸。但你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生下你?要养育你……”

“那天我确实和你爸吵得厉害,而你也听见了。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就算是受尽白眼,但我担保我和你爸……我们,绝不会亏待你。”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

……

睁开眼,不知为什么,脑袋里闪过许多。似是不愿忆起,但却又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脑海。每每回想起,便觉得自己如同海边沙砾一般渺小。那天他终于醒悟自己是一切矛盾的源头,已经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他才急着想要离开。

啊,多久的记忆了?

自始至终,他还是抱着那块沉重的石头,在漫无边际的海洋里漂流、沉没,直到海水彻底淹没光明,不论睁眼闭眼,都是一片的漆黑死寂。

抬手捂脸,终于今天要将一切恢复正常。他将重新投入那日复一日的创作当中,不计时间,因为早就已经忘记白天与黑夜的差别。

下床、洗漱。

在漱口水的清冽中开始新的一天,窗外不再下雨,今天艳阳高照。灰色的阳光铺满视野,用沁凉的毛巾擦拭脸颊。那么……早饭该如何……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竹期贤的后背一阵哆嗦。也对,他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那么一个刚搬来的邻居。

“等一下!”他喊了一声,然后飞速窜到自己床上,将被子揉成看着还像是方形的样子,随后迅速套上裤子,飞奔到门口。

当手握上门把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自己到底在兴奋什么?真像是个被孤立许久却突然找到好朋友的小孩子,竹期贤在心里这么数落了自己一番,然后他打开了门。

似是有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馨香。

林早枫穿着淡黄色的睡衣,她今天没戴眼镜,杏仁一样的双眼水灵灵的,光着脚,似乎是因为家里没有拖鞋?就这样踩在地上,似乎也不觉得冷。

“还……给你的。”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声音十分轻柔。明明刚才还很正常,竹期贤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事,是不是因为屋子里漂浮着很多炭灰?竹期贤经常用炭笔,在美术生集训期间也见过对炭笔粉尘过敏的同学。想到这一点,他就有些坐立难安。

希望自己不要给她带来什么麻,烦才好……

“请……请你收下!”

突然,竹期贤感觉到什么东西被塞到了自己的胸口。他下意识的接住……是一个饭盒儿。并且摸起来,还有些沉甸甸的。他咽了口唾沫,抬起头,却发现林早枫的脑袋早已经垂下。她递上饭盒的双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是……因为昨天蛋糕的事情?

竹期贤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收下还是拒绝。拒绝吧,辜负了女孩子的一番好意。收下吧,又感觉像是接受了嗟来之食。在权衡过后,他还是收下了饭盒。这应该是……她自己做的吧?

“辛苦了。”竹期贤有些不好意思:“还来坐么?”

林早枫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竹期贤也咬了咬嘴唇:“那……好吧,辛苦了,早点休息吧。”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回房间。

在他刚刚准备将房门关上的时候,林早枫却突然抬起头来:“有……有时间的话。”她的脸颊通红:“也请来寒舍坐坐!”她挣大了眼睛,口中大喘着气儿。竹期贤僵硬在原地,他好像也有点下不来台了。

这什么情况!?

竹期贤不明白,他搞不懂,礼尚往来么?但看她的反应,怎么说也有点奇怪啊……正常情况下,没必要有这么大反应吧。怎么办?还是因为炭笔灰尘的缘故么?竹期贤有些无所适从。

“就……这样。”林早枫咽了口唾沫:“我闪了!”说罢,便迅速转身冲向房间,伴随着房门紧闭的声响。

几秒钟后,竹期贤也默默地将自己的房门关上……

啊,真是让人应接不暇。竹期贤背靠着门看着天花板,突然间,早餐也不用订了。看着手里的饭盒,是一种简洁的塑料包装。淡蓝色的小盒子上,印着一只小小的猫咪。是一个属于女孩子的,可爱的饭盒。

轻轻地将饭盒放到桌上,打开饭盒四周的卡口,然后轻轻掀开盒盖。淡淡的香味飘出,竹期贤的眼睛闪了闪。中间最大的位置是白米饭和烤熟并淋上深色酱汁的鸡胸脯肉,旁侧有一整只剥过皮的水煮蛋,还有凉拌的莲花白,有切得很细的胡萝卜丝点缀。

这真的是一个女孩子独自做的饭么?这让竹期贤有些惊讶,林早枫是如此的心灵手巧,从这份盒饭就可以看出她的用心来。不知道为什么,竹期贤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如此认真对待。明明只是刚刚认识的人,或许,是因为林早枫这个人本身就比较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吧?

竹期贤思考着扒了一口饭。

然后,他再一次被味道所惊艳。虽然还是能尝出普通调味料的味道,但能将这些调味料组合做出如此爽口的味道……这家伙,不会连调料都是按毫克计算的吧?

将饭咽下肚,竹期贤渐渐地感觉有些不同寻常。不对,应该是太不同寻常了。到底是为什么呢?不会吧应该不会吧?一个长得还算周正可爱的女孩子,会对一个刚刚见面并且外表有些邋里邋遢的人抱有好感……

应该不可能吧……

想着想着,他连同嚼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就在一瞬间,他的脑袋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虽然这只是没有逻辑的瞎联系,但他确实存在这个感觉……

算了,别想这么多虚的。

竹期贤开始认真地扒起了饭,吃完饭过后,就要开始自己早上的工作了。将画画作为工作已经有半个年头,他也渐渐适应了自己作为社会人的身份。毕竟当学生的时候除了学习成绩以外,几乎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但现在,在涉世两年之后,他也明白了工作才是一切一切的基础。所以对待工作,他从来不敢怠慢。

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大碗饭。

竹期贤来到了电脑前,看着桌面上被擦拭整洁的数位板,他坐在椅子上,将电脑的主机箱打开。Windows10的开始界面显现,15秒的时间,系统进入了桌面。竹期贤的桌面十分干净简洁,除了Photoshop专业版、SAI以外,就只剩下一些视频播放软件,他经常下载网上的专业素材进行学习。毕竟很多插画技巧都是这样慢慢从网络上面自学而来的,虽然说是野路子,但好歹自己的成品效果还算过关。

熟练地打开了一张半成品。

这是他前阵子接的单子,为一部时下比较火的网络小说绘制封面。那本小说他看过一点,虽然情节对他来说有些乏味,但风格还是他所擅长的那种恬淡素雅的感觉。正如他现在所画的一样,纯白色的背景下一颗茂盛的大树,下面是一行脚印。这本小说叫做《两个人的世界》,描写的是某公国的王子在外出巡游的时候,在一片湖泊上看见了飘荡在湖面上的仙女,心生爱慕的故事。作者描绘的是突如其来的爱情,但这情节却让竹期贤想起当初自己背《洛神赋》时的绝望。不过这本小说并没有曹植的洛神赋那般浪漫,后面完全就属于超能系了……

目前,工作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也就是PS加工、扫图,然后交稿。限死了的日期在后天,他这算是工时内完成,还可以多赚点小钱。竹期贤淡淡地笑了笑……

湖水……仙女……

一副浪漫的图画似乎出现在了竹期贤的脑内,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却在竹期贤的脑海里有过印象。是的,这是因地制宜。竹期贤并不是顾恺之,他看不到曹植眼里的景象。但他看得见自己的想象,刚刚记住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脑海的画面当中……

心脏有些颤抖,这样的感觉,真的十分奇妙。他想把脑海里的那番景象画出来,就改在自己刚刚准备完成的这张图上。但……交稿日期已不容拖延。如今自己就算是要画,也只能是另起炉灶。但如果这幅画面出现不到那本小说的封面上,竹期贤总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怎么办?

他开始纠结起来。

然后,他放弃了纠结,似乎自己也像是染上了林早枫的过敏症一般,开始变得对一切都敏感。尽管他被人叫了十几年的“木头”,他也是因为迟钝的形象而在同学中留下印象。

额……还是去隔壁通知一下,中午饭自己就帮她订了吧。虽然,这可能会将礼尚往来变成一个死循环。

他站了起来,木木地朝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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