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一直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还不如死去,所以当唐明月也安然爬出防空洞,问他信不信人死可以复生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选择了信。
唐明月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又重新把头发拢了一遍才笑着说:“我也相信。走吧,到这里还不安全,还得再往前走一走。”
他们现在位于R学园的校园范围之外,而R学院本身在A城的边缘地带的山丘上,有的时候从校舍往外看,能看到昏暗的,雾蒙蒙的天空,远处建筑的轮廓和A城中心最具盛名的KX学院。虽然都是学院,但R和KX简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R学院只是一个普通的,传授杀戮技艺的学校而已,而KX则可以说是精英的摇篮。现在的A城“中枢管理”机构中,有十三位执行官,其中有八位都来自KX学院。
自从毁灭之战后,整个世界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二分之一的陆地和三分之一的海洋因为污染严重而被永远的封锁隔离了起来,只有防护全面的军队科研人员才会偶尔去探索一下遗迹。剩下的陆地中,因为土地稀少,所以国家的概念已经不复存在了,基本上都是以百万人的城市为单位各自为政,依靠自身的军备力量和周围的城市进行资源互置或是交锋。A城位于山地之中,土地肥沃,在毁灭之战前就是经济发达的区域,所以就算是战后也依然走在周围城市的前面。A城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东方的B城,西方的C城发生过不同程度的战争,而南方的D城,E城和北方的F城都持观望态度。战争以A城惨胜而告终,自那之后A城和B城结成同盟,CD城结成同盟,而E和F依然保持中立。
在A城中,以中枢管理机构为最高统领,负责维护整个城市的运作,而这个机构的权利是被十三位执行官瓜分的,十三人理论上地位平等,但实力是顺位排序。十三人中,八男五女,均是通过严格选拔的精英中的精英。每任首席一般也被称为大首席或是巅峰,因为此人一般代表了A城的最高水平。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是个非常纯粹的,实力至上的世界。
唐明月和常笑从山坡上,一边躲着身后的追兵,一边往下走。山坡上的树木层层叠叠,依然非常黑,所以唐明月还是握着常笑的手。身后的脚步声一直不远不及,仿佛在刻意拉开距离让他们逃走一样,常笑压低声音,问唐明月:“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KX学院。”
“......”常笑一时间没回话,他不知道改从哪说起。
“嗯...你也不用太惊讶,准确来说不是KX学院,是KX学院承接的三年一次的中枢排位大会。”
“......”还不如刚才的呢!常笑一边腹诽,一边想着自己这无用而又无趣,纯靠本能活着的人生还有几天好过。
方才说过,中枢管理机构掌握着整个A城的实权,而中枢排位大会就是为了检验现有十三位执行官的实力以及为更有资质的新人提供机会的比赛,一言以蔽之,就是杀掉第几位执行官,就可以成为第几位。而若是十三位之中的内部竞争,则是点到为止,不伤性命。
中枢排位大会是无数在学院的狩猎中 摸爬滚打苦苦挣扎的学子们最渴望参加的盛会,若成则留名青史,若不成...则像每次大会无数牺牲品一样被人永远的遗忘。曾经有人统计过,中枢排位大会的成功率大概是1:100,也就是一百人中才能有一人脱颖而出,获得和十三位执行官交手机会的资格。对于这个时代来说,100人就是整个R学院所有组别的人数的总和。
常笑一边在心里把看过的关于中枢排位大会的情报全都调出来,一边感叹人生如梦命运深不可测。每三年R学院都会选送最出色的学生去参加这个大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参加的人选应该在路凛,和其他三位组长中产生,而R学院唯一一位女组长,现在正在带着他逃亡...唉,人生果真如梦。
一直消极怠世的常笑此刻更消极了,而旁边的唐明月见他这么久没回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有件事比这个更重要...你知不知道轮回计划?”
没人回答。
唐明月渐渐感觉到,她握着的常笑的手在渐渐的变得极其冰凉,甚至凉过了自己的,简直就和尸体是一个温度。她连忙回头去看常笑的脸,却发现他已经几乎进入了无意识状态,眼睛变得空洞无神,毫无表情,对她的动作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机械的在跟着她往前走而已。
唐明月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起的东西,连忙晃了晃常笑的手,试图把他从这种状态中唤醒。
但毫无作用,常笑没有任何反应,她只能像是拉着一个会走路的尸体一样穿梭在林间。
而此时的常笑,正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无法自拔。
-
很久很久前,曾经有个白发棕眼的女孩子问过常笑一个问题。
“你相信人可以死而复生吗?”
那时候,常笑年龄很小,但是性格和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变化。那个女孩子和他年纪差不多,不能算是非常漂亮,但眉眼间有股清丽的英气。
她叫什么,常笑记不清了,就连她具体的模样,他也是记不得的。他的以及中只有一个孤独的女孩子,白发白衣,浅色的眼睛非常的好看,一本正经的问他相不相信。
“信或不信都无所谓吧,”当时的常笑是这么回答的,“人的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呢?”
“博士说,死很疼,而且很冷。”女孩子歪了歪头,依然很正经。
“可是活着也很疼,很冷。”常笑仔细想想,回答。
“......”大概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女孩子不再反驳,只是低头盯着自己裙子上的小白花。
她孤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常笑觉得非常难过,他又说:“或许...我是说或许,活着比死了好。”
“为什么?”女孩子明显是在负气,头也没抬,声音冷硬。
“因为...因为活着大概有的时候会不冷,不痛,而死去会一直很痛吧。”常笑嘴上这么说,心里确是不信的。
女孩子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抬起头看他,浅色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她笑着说:“你很有趣,我很喜欢你。”
“呃......”不足十岁的常笑被一个比他还矮了半个头的女孩子告白了,这让他高兴,也有些别扭,“谢谢。”
女孩子依然在笑,她的笑容像阳光下的融雪,温暖却带着褪不去的孤独。
后来,常笑和女孩子成了好朋友,在她被一群穿着白长袍的人带走之前他们度过了一段还算得上和平的日子。
离别前夜,他们二人躺在房顶上看星星。
女孩子说:“明天我就要走了。”
“去哪?”
“博士说,要带我去研究所,计划要开始了。”
“我跟你一起走好吗?”
“......”
常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应该是标准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为什么会想要跟她走呢?
“......我说着玩的。”气氛变得太尴尬,常笑不得己出言补救。
“博士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计划的进行,”女孩子突然侧过脸看他,白发铺散开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的生,是为了死,我的死,是为了生。我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博士说这是我应当牢牢记住的。我的存在,我的生命,我的全部,都是为了计划存在的。我离开研究所,是为了体验这个世界,而和你相遇......”
“和我相遇,也是为了计划吗?”常笑不动声色的接话。平心而论,听到这番话,他并不感到生气。浓重的悲伤席卷了他,让他无所适从,无暇其他。
“......”
“你说实话就好。”
“对,和你相遇,也是为了计划。”女孩子说完这句话,笑了起来,依然是孤独又冰凉的微笑。
常笑知道,她在说谎。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要不然,你跟我走吧?”
没有回答。
就在他想再说一次的时候,女孩子开口道:“被博士抓到,你会死的。”
“死?”常笑轻轻吐出这个字眼,“还记得你我相遇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
“记得。”
“我的回答,你记得吗?”
“记得。”
“我现在想再回答一次。”
“......”
“你再问我一次。”
“...你相信人可以死而复生吗?”
“相信。我相信就算我死去,也可以再活过来。”
“为什么?”
“为了遇见你。”
她哭了。
-
奔跑的声音,杂乱的大吼大叫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电钻声,手术刀割开皮肤时轻不可闻的声音,像蛇一样黏腻湿滑的嗓音,道貌岸然的宣誓声,培养皿里气泡咕噜咕噜上升的声音,尖叫声,痛哭声,枪声,无声。
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无穷无尽的令人恐惧的声音,在不停地往脑子里面钻。
疼痛从未停止过,因为太痛了,反而不知道是从哪开始的。
无法分辨时间地点,无法分辨生与死。
无穷无尽的痛苦,是死去了才有的吧?但他又坚信着自己可以再次活过来,所以到底是活着还是死去呢?
不知道,无法知道。
是为了什么这么痛苦,记不清了。就连坚持的理由,也在痛苦中渐渐变得模糊了。
是为了什么人吗?为了相遇?还是为了再次见到?
只要能再见到她,是不是什么痛苦都可以忍受呢?
不知道。
太痛了,痛的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蜷缩成一团,生与死都无所谓...
不。他不能死。
他还记得她的眼泪。真奇怪,为什么他记不住她的笑容呢,明明她的笑容那么美好,清丽又决绝。
无声之后,又是密集的枪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水泼洒出来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无所谓的吧。
到底是谁对自己做了这一切,也无所谓的吧。
在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里,什么都是可以抛弃的。
只是他去见她。这是唯一不能舍弃的。
他不会死。
-
常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猛然惊醒的时候,他还在林间的小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而唐明月高束起来的马尾在他眼前一摇一晃。
他猛地停下来。唐明月被他拽的一踉跄,却很高兴似的说:“你好了?”
“...我怎么了?”
“嗯...我想你是太疲惫了。不必在意。”
“......”常笑没有追究她隐瞒的内容,他的脑子里像是刚刚被人硬塞进去很多不属于他的片段一样,疼的厉害,“我们到哪里了?”
“山脚,马上就安全了。”
“...谢谢你。”
唐明月见他恢复了,就继续拉着他走,听见这句话,突然回头冲他微微一笑,说:“不用谢。这是我的任务。”
她的笑容,让常笑觉得熟悉。
她笑的真的很好看,英气勃发,眉梢眼角带着清秀。
太熟悉了。
但他什么都记不清楚,他的脑子要炸开了,隐隐约约,仿佛又有人再一字一句的问他。
“你相信人可以死而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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