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登陆器的剩余能量足够离开行星地表,真是谢天谢地。正在他们升空离开这颗星球的过程中,目睹了那座“通天塔”的崩落,华丽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筑成的塔身,在暗红色光柱的包围中碎裂开来,尔后断成数节,最终垮塌,碎片散落在寒冷而荒凉的“斯达萨克VI”的表面。
“可惜,我还真想去那个平台上看看呢,建筑貌似很宏伟啊。”薇兰伊有些遗憾地望着舷窗,说道。对她而言,没有比神迹的毁灭而更令人遗憾的了。
“我去过了,上面什么也没有……”蓝小冰意味深长地说道。
“咦?你去了吗?骗人,你一直待在船上。”
“我做梦,梦见了。”
“是吗?上面是什么样的,说说看?”
“总之,和唯灵人的历史没有关系,在梦中,我去到的是我们故乡的一座伟大城市,以音乐著称。如果有机会,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带你去,如何?”蓝小冰提议道。
“嘿嘿,真的吗?那一定要带我去哦!就当是错过这里的补偿吧!”薇兰伊充满期待地微笑着。
蓝小冰走到驾驶舱,茵提妮丝和安娜正在专心致志地操纵登陆器,“怎么样?一切正常吗?”蓝小冰问道,此时,安定药剂的作用似乎还作用在身体里,这让他感到四肢有些麻木。
“如果你再多睡上三十分钟,我们就不用回去了,加热装置的耗电量可比反重力装置大多了。”茵提妮丝用庆幸的口吻说道。
“啊……抱歉,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不过情况不是变好了吗?”说着,蓝小冰摊开手,把靛蓝色宝石展示给她们看。
“哈,还真是比之前容易啊,睡上一觉就可以了。”安娜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现在,她也慢慢接受这些奇怪的设定了。
“那个梦如何?”茵提妮丝提问道,显然,敏锐的她早就偷听了蓝小冰和薇兰伊的对话。
“我梦到了小琪,她在我的梦里,是个美丽的少女,我们坐在一个咖啡馆的露台上,聊了一会,就是这样……”蓝小冰微笑着说道。
“你该不会无法区分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了吧?”茵提妮丝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
“很难说,唔……但至少感觉挺真实的,不实际体会的话……很难表达……”蓝小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确实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半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切。
“嘿,不过还真有点不可思议呢!我居然开始对这些事情感到好奇了,也许我该去学习一下心理学,帮你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安娜插话道,不如说是在帮蓝小冰解除困惑。
“用科学的手段?”
“嗯,用科学的手段解释乌鲁的存在……”安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
登陆器冲出了大气层,这样就可以开启火箭推进器了,四人将再次返回“克里斯蒂娜”号。
背后这颗神秘莫测的靛蓝色星球,它是如此的美丽。当然,美丽永远只是它的表象,在它那淡蓝色的大气层下面,是个严酷得如同地狱般的世界。有时候,我们越是向往着去往梦境中的理想乡,现实给予我们的打击便越是残酷:理想乡终究只存在于我们的梦里,潜藏在对美好与善意的遐想之中。我们可以无限向它靠近,却永远到达不了理想的本源:这就像是,所有人都期望着这个世界永远和平,人们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而所有人都有自己关于它的具体标准,于是便有了争执和战火……看似近在咫尺的乌托邦,却因为那样的分歧而渐行渐远,这才是残酷的现实。
“但,为达成它而努力着,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蓝小冰目送着斯达萨克VI的地平线,消失在舷窗的尽头。
“克里斯蒂娜”号恢复了正常,所有附着在飞船表面的“不明有机物”随着精神能量的消失而褪去。四人回到飞船上,开始忙碌起来,一方面要对受损的部件进行检修,另一方面则要开始为下一段航程做准备。
茵提妮丝和蓝小冰回到了聚变炉舱,以确认其状况是否良好。当然,蓝小冰已经全然没有之前关于袭击茵提妮丝的记忆了。
“喂,不会再踢我了吧!”茵提妮丝有些不放心地警惕着身后的蓝小冰。
“啊……我踢过你吗?什么时候?那种事,我可不会干的!”
“哈?想就这么算了吗?那就帮我进行检修工作吧,这样的话我会考虑考虑是否原谅你的噢!”茵提妮丝似乎实在刻意调戏不知所措的蓝小冰,她挥了挥手里的扳手,说道。
“呃……那就让我们开始做吧!”蓝小冰苦笑着点了点头。
幸运的是,聚变炉仍然一切正常,冷却装置也在发挥功效,电力储存装置正在缓慢地进行充能之中。然而,由于之前的事件耗尽了所有的储备能源,他们需要等待一个小时为电池充能,才能启动曲速引擎飞往下一个信标。另外,由于耗电过快,导致一些继电器被烧毁,需要进行更换工作,当然,这些任务交给工程舱的机器人,很快就能完成。
“说起来,之前可把我吓坏了,我的处理器可没办法理解那些超自然现象啊。”茵提妮丝一边监督着元器件修复,一边对身后的蓝小冰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蓝小冰实在有些好奇。
“嗯……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在阻止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为了达成目标,而不得不把我杀掉一样……”茵提妮丝表情有些忧郁,她一边回想着,一边表达着自己的感受。最后,她摇摇头,说道:“算了,我不想去回忆脑海里你厌恶我的样子,那样我会难过的。”
“如果我还能保持理性的话,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我不会讨厌你的……”蓝小冰把手搭在茵提妮丝的肩膀上,安慰道。
“是啊,我知道,你可是很温柔很体贴的嘛!”茵提妮丝宽慰的笑容。
完成工作后,两人路过已经敞开大门的76号船舱,蓝小冰朝里面望了一眼:被自己砸毁的“量子协调传送装置”的残骸还在原地,“为什么要砸掉它?”蓝小冰常常这么问自己,或许是不想让那边的人留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有时候,人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期待别人牺牲来拯救自己,还是切断自己的退路去拯救别人,这样的选择通常是残酷的,不论哪一方,都很难做出取舍。
“你觉得我砸毁传送器是个明智的决定吗?”蓝小冰一边走,一边问道。
“在我看来有些不合乎逻辑,但我想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会去质疑你做什么的。”茵提妮丝思考了一下,说道。
“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看法,各种各样的……什么不对,什么又是对的,如果我确实错了,你可以不用对我隐瞒,直接提出异议就好。”
“你希望我如此吗?”
“嗯,是的,我喜欢心直口快的家伙。”
“哈哈,说起心直口快,以前的我,还真是这种人呢!”茵提妮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说道。
“真的么?”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常常不给人家留情面,有时候甚至会让身为国王的父亲出糗呢!”茵提妮丝说道。
“呃……那个叫做任性吧?”
“正确,就是任性!以后我会多多在你面前任性的!”说着,茵提妮丝狠狠掐了一下蓝小冰的手臂。
“喂,很疼的好吗?”蓝小冰皱了皱眉头,摸了摸疼痛的地方。
他们说笑着,路过了生态区,安娜正在花园里面,蓝小冰让茵提妮丝先行回到驾驶室去。他则走过来观察安娜的情况。“嗨!怎么样?又在观察植物吗?”
“嗯,是啊,你看,牵牛花……我记得之前这里并不是开的牵牛花……而是月季,怎么会突然变成牵牛花了呢?”安娜好奇地问道。
“可能月季凋谢了吧,在飞船上,草本植物的寿命都不太长。”蓝小冰回答道。
“唔……那或许是某种生物周期的紊乱吧”安娜用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说道。
“你很在意这种小事吗?”说着,蓝小冰也蹲在了她身边。
“谁让我好奇心如此强烈呢?”安娜摊了摊手,自嘲道。
“牵牛花吗……”蓝小冰忽然想到咖啡馆花坛里那些牵牛花,虽然只是在梦境里看到过,但印象十分深刻,蓝色的,紫色的,十分艳丽。“对了,你中最喜欢什么什么花?”
“哈哈,问到这个,那可多了,以前在植物园里,我养过玫瑰,紫罗兰,紫阳花,腊梅……你呢?你该不会只对牵牛花情有独钟吧?”安娜说道,她看到蓝小冰对牵牛花兴趣盎然的表情。
“嗯,我记得我以前买过牵牛花种子,在孤儿院的花园里种过……要说喜欢的话……也许吧,毕竟是童年的回忆。”
“童年的回忆……”安娜喃喃地念叨着。
“抱歉……又提起你的伤心往事了!”蓝小冰急忙道歉。
“不……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算了,走吧,咱们回去吧。”说着,安娜有些不安地准备离开。
“安娜,等等……”蓝小冰抓住了安娜的胳膊。“嗯……虽然有些多嘴的样子,但是……怎么说呢?现在希望都还存在,不是很好吗?与其活在悲伤之中,不如振作起来。”
“唔……”安娜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想了想后,说道“谢谢你小冰,你总是会在我低落的时候给我鼓励,之后,也请互相关照了!”说着,她在蓝小冰脸上亲了一口,“走吧,我不会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离启程还有不到半小时,在这之前,安娜回到卧室休息,而蓝小冰则来到房间看望薇兰伊。
薇兰伊坐在桌子前,她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似乎想用笔写一些什么,却又迟迟无法下笔,神色有些凝重。蓝小冰坐在薇兰伊的旁边,仔细观察着她。
“诶?小冰,你什么时候来了?”过了许久,薇兰伊才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
“抱歉……我刚刚到,你在做什么呢?记录日志吗?因为没有参考物而为难?”
“是啊……你说的那些都太抽象了,怎么小琪会变成一个美少女呢?真是想象不到,我原以为,她应该就是个黏糊糊的带着触手的鳐鱼而已。”薇兰伊不断用笔顶着下巴,皱着眉头,看来她的想象力已经接近枯竭了。
“哈哈,这种形容可别被她听到了,不然会生气的。”蓝小冰摸了摸薇兰伊的头说道。
“嘿嘿,不好意思……问一个问题好吗,你觉得我和小琪,谁更漂亮一些?”薇兰伊好奇地问到。
“你总爱提这种,让人为难的问题呢!唉……”蓝小冰困扰地叹了口气。
“说嘛!”薇兰伊用笔尖戳了戳蓝小冰,催促道。
蓝小冰盯着薇兰伊的眼睛,过了几秒,他认真地说道:“她比你漂亮,但是……你比她可爱……”
“咦?这算什么答案嘛!真是的!”薇兰伊脸红着说道,“算了,不理你啦!笔记本给你,记录的工作,就交给你啦!”
“我?我来写吗?怎么写都可以?用我们的文字写也可以?”蓝小冰接过笔记本,好奇地问道。
“可以哦!我偶尔也会让别人跟我合著文献的哦!到时候加上你的名字就是的嘛!”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那你准备去干嘛?”
“睡觉!晚安!因为身体原因!所以累了!”说着,薇兰伊躺到了床上,关掉了灯。
蓝小冰无奈地摇摇头,拿着笔记本和笔来到船员餐厅,透过舷窗,他望着浩瀚无垠的宇宙,无数颗遥远的恒心正在闪动着属于它们的光芒。突然,他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样平和的生活,或许才是他想要的,在那一刹那,他多么渴望自己是在新格兰泽亚的家里。这些女孩都在一旁,在夏日的天空下,一边看着星星,吃着冰淇淋,一边畅谈着生活与理想……历尽了无数艰险,渡过了无数难关,感受过喜怒哀乐,世间冷暖,到此时,他才明白了,只有平凡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提笔开始写,写什么好呢?
“伊莉伊德苏人,想要救赎自己,他们遇上了一个愿意帮助他们的人,那就是我……我不算是一个英雄,但我努力回报曾经帮助过我的人。琪露雅·辛德拉,原来你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名字,看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你时,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你向往人类文明的优雅,所以你创造了一个虚拟的维也纳,那里是音乐之都,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陶醉其中的城市;你向往着美丽与善良,所以你会自己种牵牛花,让它在我梦中盛开;你向往着无私的爱,所以你一直把它留在心底,直到某天与你所向往的世界的那个你遇见,才会认真的告白。这些看上去都是虚无飘渺的,却让人泪流满面的感动。谢谢,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的坚强,你的爱意,你所渴望企及的永恒,以及你的无私与伟岸……
愿有天能在我们的世界,与你再次相见……
谢谢你,小琪,我们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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