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天公不作美，乌云滚滚，雷声涌动。滂沱的大雨像泼水似得浇了下来，水气潮湿的味道，混着一丝铁锈的气息，将从每家每户飘出的饭香掩盖。
“三千一百六十七……三千一百六十八…”在这种时候，本应空无一人的阿兰蒂斯之顶却是能提听到这样的声音。
荣光没有回去，雨水完全打湿了衣裳，鲜艳的红发也垂了下来，全身上下都滴答着冰冷的雨水。甚至那原本炯炯有神的赤眼，也显得有些暗淡。
指挥室的上面的平台往下眺望，却是一副别样的光景。身边的雨滴哗啦啦的坠落，仿佛被拉长了似得滴在万物之上。每家每户都亮着暖暖的灯光，还有在大雨下仍然升起的袅袅炊烟。
荣光眼睛迷茫的看着这片景色，单手撑着身子。一次一次的将自己的身体推起，用酸痛的锻炼麻木着自己的心情。整个身子在这冰冷的大雨中冒着丝丝汉雾。
“三千四百六十二…呼…呼…整个手臂都开始抽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身上那奇怪的鱼类特征也开始显现了出来。
很疼，感觉整个手臂都在燃烧，但也只有这样荣光才能感觉到一丝救赎。这是五年以来第一次跟奶奶吵架……奶奶已经上年纪了，总是那么和蔼，每天回家都能闻到混满慈爱的饭香。荣光很喜欢这种感觉，对于从小就丧父丧母，为了生计而从军的荣光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宝物，让荣光第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想保护它，想让它永远留存，所以想要保护好阿兰蒂斯。
但这个想法却跟奶奶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面对这个选择，荣光逃跑了，非常丢人的逃跑了。任凭空腹，力竭，以及雨水冲刷着自己。这个抉择实在是太难了，荣光脑海中一片混乱。多想让别人帮忙做这个决断。
荣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不想继续思考了，这场雨来的很好，冲刷着荣光疲惫的心神，荣光朝天躺下，单手遮住眼睛。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迅速的带走着身上的热量。
“你小子…果然在这里啊…”雨声嘈杂，控制室的们打开，飘来都长沙沙的嗓音。
荣光动了动手指并没说话。
“都说了…这边是闲人免进了…”都长带着雨伞，一身便装，攀着扶手爬了上来，看着已经鱼人化的荣光稍微愣了一下。
“……”荣光的视野里出现了伞的一角，豆大的雨滴打在伞上啪啪的响着。
“都跟你说了你奶奶会担心的……”都长瞥了荣光一眼，吧手插到兜里，眺望着雨中的大海。
“葵姨她啊……有过一个儿子。”都长见荣光也不说话，叹了口气。“葵姨将他作为渔人教育，而他也没让葵姨失望，年金二十的他就成为了当时在阿兰蒂斯最为优秀的渔人。论海之靴的技术无人能出其左右。”
荣光不笨，那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但奶奶居然吧她自己的儿子抚养成渔人。确实让荣光有些惊讶。
“葵姨一直对有这样一个儿子而骄傲，每个年轻的渔人也把他当成自己的目标。”在都长的眼中，貌似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荣光叹了口气，结果当然不言而喻。奶奶家那个原本空荡的房间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了。
“那是一头三级，将近四级的海兽。完全进化了速度，根本没能看到影子，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半渔人的头颅就瞬间消失不见，那是一半的渔人啊！剩下来的人只能狼狈而逃，我们甚至都没有勇气为他们报仇！”都长从兜中抽出手，拳头紧握，整条手臂都在颤抖。然后叹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
“但他却将自己的辅助臂交给了我…只拿着一根鱼叉，跟那头海兽周旋，帮我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但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荣光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都长那捏紧的拳头，却是有些愣神。
“葵姨她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亲生的孙子了。怎么可能再看着你去冒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怎么会不明白呢。”荣光咬了咬嘴唇，“但是啊…比起让奶奶担心我，我更希望奶奶能够安稳的享受余生啊…”
“是么…”都长转过头来，略有所思的看了看荣光身上的鳞片，“这…也是鱼人的命运…吧。” “很嘲讽吧…奶奶养育了五年居然养出一个怪物来……”心情落入谷底的荣光显然没有想法去追究都长的话语。
“傻么，葵姨才不关心那个…”
都长好像是教训完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似的，摇了摇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蹭了蹭火柴，却因为潮湿怎么都点不着。
“啧…明明是珍藏品…”都长将烟收回口袋，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眼荣光，“今天先住我们那里吧……”
“先变回人再说。”
荣光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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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长的家并没有那么奢华。只是住在离指挥塔比较近的一栋两层房里，跟其他人都差不多，或者还不如其他人。阿兰蒂斯毕竟是个小宿都，并没有那么富裕，能节省就是最好的。这是都长代代传下来的老话。每一代都长也都遵守着这个法则。
“迪力！你个死鬼跑哪里去了！”两人刚推门，就听到沙姨的怒吼，以及满脸暴怒的拿着菜刀的身姿。
“诶？不……丽丽等下我这是办正事去了！！”都长非常老实的就认了怂，“别！这还有外人呢！”
“哈？这不是红发小鬼吗？怎么成了这样？！”沙姨看到荣光也吓了一跳，稍微有些长的红发湿漉漉的垂在两侧，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但也湿透隐约可以看出那健硕的包含爆发力的肌肉。
“嘛…因为葵姨那事…”都长见沙姨被转移了注意也是大出了一口气。
也不亏为夫妇，沙姨也立刻脑补出了发生的事情。
“这样么……葵姨果然还是放不下那时的事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少有的阴郁了起来。
“荣光？！”沙雅也在，像是刚洗完澡似得，头发稍微有些潮湿，小脸蛋被血气染得红彤彤的。
沙雅的反应更是激烈，两只小手慌乱的上下乱摆，然后转身赶快跑回了浴室。
“荣光？”原本客厅里坐着的迪努也跑了出来，看到失魂落魄，宛如落汤鸡似得荣光也是吃了一惊。“还真是荣光啊！…这是怎么了？”
“来了，来了！”沙雅急急忙忙的吧毛巾拿了出来，脚步声跺的地面咚咚作响。“给！毛巾！”
荣光冲沙雅勉强笑了笑，接过毛巾在自己头上有气无力的蹭了蹭。
“唉！就不能痛快点？”沙姨就是直性子，看着软软绵绵的荣光也是来气。一把抢过荣光手上的毛巾爆力的在荣光脑袋上揉搓着。“迪努！带这小屁孩去洗澡！”
“哦…好！”迪努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把荣光带了进去。
“还有你！”沙姨拿着菜刀指着都长的鼻子，“自己跑出去也不说一声！饭点早就过了！”
“这…这不是情况比较急嘛…”都长也是冷汗直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沙姨的表情。“我吃剩的也行。”
“啧，要不是今天红发小鬼过来，我就饿你一顿！”
“是是是。”都长一脸赔笑。
沙雅却没注意两人这边，有些担心的看着浴室的方向，沙雅从来没见过荣光那副表情，原来的他一直都是酷酷的，也不爱说话。但眼神里总是浮着一丝自信的光芒，但刚才的眼神却全然无光……
“荣光他……没事吧……”
“小雅才洗完，热水直接用就好了。换的衣服…就先用我小时候的吧，还好没扔。”迪努拉开了浴室的门。看了看荣光然后叹了一口气，“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跟别人讨论讨论总是好的哦。”
荣光无言的点了点头。
“哦。对了，洗澡要不要帮忙啊？”迪努眯着眼睛笑了笑。
“啊？…不用…”荣光怎么着也是心里年龄奔五十的人了，被这样一问倒也笑了出来。
“哈哈…那我回屋了啊。”迪努拍了拍荣光的肩膀，哈哈一笑。
“恩……”荣光点了点头，小声嘟囔了什么。
“不用谢。”迪努转过头来，稍微睁了睁他那双眯眯眼，鬼笑了一下。“以后让我好好研究研究你那身体就好。”
“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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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雅虽然挺担心荣光的，但迪力和沙丽也不肯跟她讲，只好等沙姨弄完两人的晚饭，然后一块睡觉去了。
“小子洗的够久的啊…”荣光换上迪力的衣服，对于荣光来说其实还是稍微有些大。两袖都耷拉下来。
“恩…”
“你刚才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能就冲进去救人了。”都长手指敲了敲桌子。
“不就是想开始吃饭了么…”荣光洗了个澡貌似稍微精神了一些。
“…吃吧，我可不想再热一次饭菜。”都长看了看荣光，拿起桌上的筷子，在菜盘上敲了敲。
荣光肚子也早就饿的不行了，没有客气，坐下就直接开吃。
狼吞虎咽了几口之后，拨饭的节奏却越来越慢，然后停下了筷子，饭还塞在嘴里，眼圈却红了起来。
“果然还是…奶奶做的…好吃…”自从当兵之后四十年，这还是荣光第一次落下眼泪。味道咸咸的味道扩散在舌尖上，并不是什么滋味。
“哈哈…”都长看着荣光淡淡的笑了笑，“这话啊，要是被沙姨听到…你就死惨了。”
荣光咬了咬嘴唇，继续将饭菜吞咽下去。
这顿饭，
只有泪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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