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照射眼皮而在视野内生成的墨绿色光斑阻隔了他的视线,随之而来的不适感也让他的眼睛酸涩难耐,在他低头揉眼睛的时候,身周的声音才慢了一拍似的传进他的耳朵。
数学老师枯燥无味的授课仍旧继续着,除此之外,就只有笔尖在纸面上移动发出的沙沙细声。
尘埃在从窗帘的狭间照进教室的光柱之中飞舞,让人联想起细微而无害的飞虫。
少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感受着朦胧的钝痛在脑海中渐渐远去的余韵,在几分钟里,感受着与世界微妙的疏离感。
当你沉入梦境,梦境就变得愈发真实。
那是个漫长到让人惊讶地幻境,他似乎在其中度过了很长一段岁月,又经历了许多事情。那些似乎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在苏醒的瞬间就向深层淡去,变得不可探知,无法回想,丧失了什么的不适感和仍旧鲜明的疼痛一同撕咬着江卓的大脑,却终归徒劳无功。
他叹了口气,环视四周,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一名高二学生,就读于江城一中,现在正在上数学课。
江卓强迫自己忽视心中缺损一块般的丧失感,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题目上来。有关于此的知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调用了,它们被安放在记忆之柜的最底层,尽管并没有因此而忘记,却没有往日得心应手的顺畅了。
江卓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相当奇怪,不说精准控制自己睡眠时间的他为什么会在课堂上打瞌睡,就连老师没有叫他这一点而言都足够奇怪。作为重点中学的重点班,每一位任课老师对课堂纪律都是相当重视的,而其中的数学老师又尤其古板严苛,在他的课上不要说睡着,哪怕仅仅是发呆一小会都会被点名批评。
而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像是已经大睡了一觉,至少绝对能够划入深度睡眠的范畴,这在课堂上是很难想象的。
不过,话是这样说,周围的同学没有异状,老师也没有任何表示,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江卓抿抿嘴唇,决定忽视这点差异感。他使劲盯着面前的练习册,努力跟上老师的思路,总算勉强找回了一点状态,不过即使这样,下课铃声还是在他恢复之前响起来了。
他想要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或者至少闭闭眼睛,借此缓解那种奇异的不适,下课状态下的教室里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填满,那喧闹让他有些安心。
不等他彻底将自己融入到这片底噪之中,那些声音就毫无征兆的停止了。原本渐渐消散的不快和钝痛又一次明显了起来,江卓有些烦闷的咋了咋舌,睁开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教室的前门开着,一个裹着奇装异服的娇小少女逆着光站在那里。她穿着纯黑色的短袍,其上用白色的颜料勾勒出一副颇为复杂的图案,状似钟表和火车头的交杂物,许多口袋分布在衣侧和小腹旁边,甚至就连两条宽大的袖子旁都有着数个口袋,格子百褶裙从短袍的下摆延伸出来,只露出五公分左右的一截,两条嫩白色的纤细小腿在略显笨重的黑色靴子映衬下显得尤为秀气。
她的容貌相当精致,一头纯白色的短发更是相当惹眼,哪怕不论女孩的奇怪衣着,光看外表,她也足够让全班噤声,对她行半分钟注目礼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少女像是压根没看到一样扫视了教室一圈,接着将目光落在了江卓的身上。一抹欣喜的笑容在她缺少表情变化的脸上绽放出来,在带来一瞬间让人窒息的魅力的同时,也成功将班级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落在了一脸不知所谓的江卓身上。
在这规模浩大的视线洗礼之中,少女迈开步子,径直向着江卓走来。
接着,她抓起少年的手掌就向门外走去。
从她像是初中生一般的矮小身体上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怪力,江卓感觉自己在对方手中变成了一根茅草,那柔软白皙的手掌像是一杆铁钳一样死死固定住他的全身,接着失控感充盈全身,他就这么毫无抵抗能力的被带走了。
在他们的身后,像是被施了沉默法术的同学们才猛然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拼命议论着少女的来历,目的,以及她与江卓之间的关系,那吵闹的激烈程度似乎要将房顶掀翻。
我倒也想知道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江卓一遍忍耐着手掌快要被挤碎的痛苦,一遍苦笑着在心中回应同学们的疑惑。
少女拖着他走向了教学楼的顶层,为了防止学生进入顶楼,那里有一扇锁死的防盗门,钥匙只有在教导主任那里才能拿到。
不出江卓所料,少女没有钥匙,但这不妨碍她抬起脚将门一脚踹开。这一踢用力之大,以至于一个深深的鞋印嵌在了合金质的防盗门上。尽管门本身没有碎裂,但将其固定在墙壁上的轴承却无法承受这沛然巨力,连同几块墙砖一起从墙壁上整体脱离了下去。
就在江卓为她的破坏力乍舌的同时,少女将他带到了空无一人的天台上,紧接着,她从位于衣摆左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其中盛着半瓶金黄色的粉末。那粉末不但闪着钻石一般的亮光,还好像在瓶中缓缓流动。
她把粉末撒向扭曲的门的残骸,然后,就像是时间倒流一般,那门凭空浮起,接着回到了墙面上,像是从来没有被人一脚踢飞过一样。
江卓很想对眼前的神奇现象发表一些惊叹,但一种莫名的从容却让他实在提不起劲来摆出惊讶的表情,好像已经千百次见过类似的事情一样,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便也就发生了,他甚至没心思一问究竟。
——那是三等低浓度时之沙。不知存于何处,亦不知从何处取得的记忆如此回答他。
于是,他便也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看向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少女。
“那么,你要怎么向我解释呢?”
少年半是笑意半是叹息的如此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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