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穿越前的“自己”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杨毅的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从小在这样的环境生活，自然也是见怪不怪了。然而一个人能活多久，取决于丧尸肆虐到哪里。对于杨毅来说，等于是只剩二十年寿命。难道人类只能在地底下等死吗？难道人类……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一旁的杨羽被夸了以后，本来有些高兴。但自己的哥哥看上去有些奇怪，便忍不住问道：
“杨毅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杨羽的心思写在脸上，果然亲近的人是很难糊弄的。但他又不能把一切全盘托出，不然妹妹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于是他硬生生压下多余的思绪，利用一瞬间的感觉，模仿“自己”说道：
“我没事，这几天有点累，容易胡思乱想。”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小羽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人类已经很多年没离开过地底，大环境十分压抑，自然会有许多精神崩溃，狂躁不安的人。杨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安抚她的情绪道：
“放心吧，你不用担心我。等我们安顿下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杨羽妹妹果然吃这一套。她轻轻拨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说道：
“其他人看着呢，傻瓜……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太当真的。”
杨羽妹妹整理自己的头发，看起来略显慌张，好吧，一时没注意这里是收容所，还有很多难民也睡在这个房间，这倒是疏忽了。杨毅很自然地笑着，杨羽妹妹没有怀疑，而是转过身去收拾行李，这次信任危机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不管怎么说，以后就要和妹妹一起相依为命了，这次超水平发挥连杨毅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顺利地代入这个角色，也多亏了这个“杨毅”和自己性格接近，才能有如此表现。虽然实际上是第一次见她，但记忆里的亲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也让杨毅脱离了90后孤寡老人的队伍，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于是乎，忙活了五分钟以后，杨羽把衣服日用品什么的打包得整整齐齐，杨毅也收拾好自己的行装，走下密集的床铺。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收容所，床上地下睡了差不多有100个难民，空气混浊，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然而她依然在一群没有生气，双目无神的人中亭亭玉立，光是气质就已经独立于其中，让杨毅感叹她真是很特别的女孩子。
“我们走吧，杨毅哥哥。”
“嗯。”
房间的大门彻夜开着，走出去以后，一股灰粉和泥巴的气味迎面扑来。杨毅皱了皱眉头，和她一起穿行在低矮的黄泥巴房子间，这就是所谓的收容所？杨毅能看见出来洗衣服的妇女，地面时不时会有洗衣水横流。幸存者里除了少数孩子互相追逐，大多数人如同行尸走肉，呆坐在小路两边，任由污水流入破衣服，终日颓废。
看来这次尸潮影响十分恶劣，人类果然如记忆所示，失去了抵抗的念头。这个叫“血月”的丧尸大潮真的有这么厉害？不是说丧尸从科学角度是不可能存在的吗？
杨毅不知道“血月”长什么样子的，不过小时候一个人盯着月亮看。心里就直发毛。难不成是类似狼人满月时变得弑杀那种套路，让丧尸也跟着狂暴起来？
杨毅不着痕迹地思考，不知不觉和妹妹来到了收容所外围。这一路上都是岩石覆盖的山洞，完全看不到天空，真的是建在地底下的建筑。刚才的建筑不过是临时收容难民的地方，真正的避难所，又会有多庞大呢？
没等他搜索记忆里的印象，两人便走出了收容所。
一条巨大的中空通道出现在眼前，登时让杨毅说不出话来。
天啊，这条通道也太夸张了吧！
呈扁椭圆状的岩石通道最高处至少有十层楼高，内部空间极其宽敞。就像是特大号隧道一样，洞里头回响着杂乱而低沉的颤音。一排排亮眼的白灯建在上方，还有数架无人机来回巡逻。下方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全都是躲避丧尸而来的难民，正等待着避难所开关放行。
看来就算是地下几公里深的避难所，也能靠这种隧道互相联系。记忆里他和杨羽妹妹就是坐着拥挤的车子，在这样的地方塞了二十天的车，简直是让人不堪回首。杨羽妹妹没有在意这些，她很平常地和杨毅说道：
“杨毅哥哥，你看，外面还是这么多人呀。”
“我们来晚了，要是早一点排队就好了。”
“还不是你，睡那么久。”
“呃……这倒也是……”
杨羽妹妹的双颊微微鼓起，杨毅看着她嗔怪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根据以往校运会的经验，这里最少也聚集了六千人。看来只能老老实实排队，免得待会又有更多人跑到他们前面去了。
杨毅拉着行李箱往前走去，杨羽则提着小袋子，步态轻盈。他们走的时候靠的很近，举止又十分亲昵，实际上他和杨羽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末世里无数的孤儿之一。他和杨羽一起挤进人群，杨毅下意识护住她，后者很安静地靠在杨毅的臂弯下，着实羡慕死了一众旁人。
【……，请您自觉遵守规则，依次排好队通过安检。】
一道标准的女式电子音像机场广播一样来回播放，听起来还挺正式。队伍前进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大约十来分钟前进了五十米，不过还是没法看到队伍尽头，人群也因此而停止了挪动。杨毅把行李箱让给杨羽，杨羽妹妹就这样坐了上去。
“杨毅哥哥。”
“嗯？”
“等我们有了家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啊？”
她的眼神十分清澈，只有和杨毅相处的时候，杨羽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杨毅看着她珍珠似的眼睛，模仿记忆中的“自己”说道：
“打算啊，以后再告诉你。”
“我不要，有什么好隐瞒的嘛……”
“你要问我，那也是和你一起生活，过一天算一天啊。”
杨羽妹妹不喜欢这个回答，她别开眼神以后，认真地说道：
“我想过一辈子，不要过一天算一天。”
杨羽的语气让他发笑，杨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调皮，一辈子不多啦。”
“那也没关系啊，反正……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杨羽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杨毅看她低下头去，不禁感慨道：
“是啊……走哪都一样，下场都差不多……”
“丧尸迟早都会杀到这里来的嘛，所以我想……以后，干脆就在这里住下算了。”
“你不怕它们杀进避难所啊？”
“怕啊，我当然怕。但到那个时候嘛，可能我们早就住在一起了，嘿嘿……有杨毅哥哥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两人一路上经历了太多舟车劳顿，早已厌倦了动荡。二十一世纪那种和平稳定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哪怕这种幸福十分渺小，却也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杨羽希望能一直住在这里，便对杨毅说：
“杨毅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杨羽可是他的宝贝妹妹，连她都这样说了，自己还有什么意见？
“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不搬家了，我就在这里，陪你过。”
“嘿嘿，杨毅哥哥最好了。”
队伍开始向前挪动，杨羽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好看。她从行李箱跳了下来，走在杨毅前面，随后随着人流停了下来。这种反反复复的行进是排队时的常态，但杨羽却不厌烦枯燥，一路上笑开了花，俨然是灰色画卷中唯一的彩色，和周围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记忆中，她很少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
或许只要杨毅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了吧。
杨羽妹妹一路上高高兴兴，全然没有察觉到杨毅的心思。而杨毅虽然表面上笑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难道就没有改变的办法吗？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或许会和杨羽一起生活到最后。但如今的这个杨毅，已不再是穿越前的“杨毅”了。只要有改变现状的方法，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尝试一次。但是身为难民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道大得夸张的墙壁出现在眼前，杨毅的思绪随之停止。难民们扎堆涌向墙壁下的小小关口，一排文字让杨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避难所11840号。
这就是以后要住的地方了吗？
杨毅开始迷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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