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疯狂
“为什么你杀了夏枯？”
鲜红色的文字浮现在聊天框里，那不像是改变了某种字体，反而像是人为地在屏幕上涂抹般清晰。
恐惧刺穿了我的背脊，直冲我的大脑，我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出来。
而屏幕上的文字还继续着——
“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我朋友？”
“然后你还要让其他人不是死就是发疯？”
“为什么你这么对我们……”
“我现在到底怎样了？”
“我是死了？还是疯了？就像她那个样子疯了——”
啪——
屏幕一道白光闪过，影像也随之消失，机箱也很快寂静了。
极端的恐惧迫使我拔掉了电源，我在无意识中发出了尖叫，在寂静中才理解到自己此刻的状况已经跟“冷静”没有半点联系了。
四肢无力地跪在地上，我试图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刚阖上眼，脑中那血红的文字却开始变得更加鲜明，我努力试图开始思考，但女性的哭声与哀求声立即碾过我的思绪。
事到如今，即使不愿意承认，诡异的现实已经将我的理性打垮，我缩起身子，坐在墙壁角落，在情绪的狂风暴雨中试图维持住那一小撮名为理性的火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并没有过多久，我能渐渐感觉到麻木的四肢重新开会充血，大脑的引擎又开始鸣动。
我进行了一个深呼吸，尝试重新组合破损的理性——
“……我是个……有着理性思维的人……”我对自己说道，“……有足够的能力……掌握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并全心全意地……生活在真实的世界……”
通过这样的心理暗示，我能感觉到理性与勇气正缓缓回流在我身体中……
“仔细思考，好好善用你的逻辑仔细思考！”我告诫着自己，“即使是看起来虚幻的现实，一切的背后仍然有着必然的联系……思考，决不能放弃思考……！”
我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维，回忆起从一切的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经过，一步一步回味所有可能的细节，试着将信息的碎片链接起来，形成一条有序的逻辑，并以此追寻事实——
如果假设这一切看起来无法理解的事件，都是有明确联系的话，答案一定就在我的记忆中。
突然间，正如同侦探故事所描绘的“灵光一闪”，一个影像像是闪电从我脑子划过——
我敏锐地抓住那一道闪光，没给它逃走的机会，然后发现那影像的实体——
是一个疑问句。
我发疯一样地跳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催促我再次打开电脑。
我急切地打开聊天软件，把我与“他”的聊天框再次打开。
我翻阅起了聊天记录，很快就找到了我想看到的那句对话：
日期：2019年3月3日，凌晨0点01分。
……………………
格林：“对了……”
格林：“那个骰娘②，是你加进来的吗？”
……………………
我赶紧将跑团用的讨论组打开，同样翻阅着聊天记录：
日期：2019年3月2日，晚上23点45分。
……………………
骰娘②：RP差是不行的哟~
骰娘②：(｀・ω・´)
夏枯：“一个Q号而已，有人上了吧。”
……………………
如果没记错，我当时是用语音问：“这算什么灵异事件吗？”
而夏枯当时给的答案是“有人上了Q号”。
这个所谓的“骰娘”，应该是一种叫做Dicebot的人工搭建的AI，通过特定的指令可以触发事先编程好的条件回应，一般情况下都是使用别人搭建好的AI账号。
但只要愿意了话，无论是谁都可以自己在电脑上用小号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骰娘。
这意味着——如果真的有人想这么做的话，骰娘的后台编程内容当然是可以按照自己需求修改的，无论是增加或变更某些功能，又或者改变骰子点数的计算方式，甚至是……
甚至是直接登录这个小号，用最简单粗暴的“打字法”，模拟骰娘真实的骰子过程。
当然，正常人想要彻底模拟AI的反应速度是不可能的。
但此刻的状况跟“正常”两个字也相距甚远不是吗？
“前提……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现实突破了自己的常识，那么想要追寻超越现实的真相，思维就必须突破常识。
如果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在某个人的计划之中……
如果说从游戏的开头到它的结束，至始至终我们所见到的“真相”，其实是编造出来的“假象”的话……
“……可惜谁也不能控制骰子的点数啊……”
——他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一直认为，没有人可以控制随机的点数。
就像我们曾经相信，游戏的进程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但万一这些“前提”本身都是错的呢……？
“……这……怎么可能……”我捂住张开的嘴，双手颤抖不已。
我被自己的推论震慑了，这个结论就如同水中倒影的繁星，又像是漂浮在苏打水中的气泡，虚幻而又脆弱，禁不起理性的思考，也无法承受现实的沉重……
但这是唯一在不合理的信息当中“合理”的推断——
我重新振作精神，调整了一下坐姿，我需要我所能调动的一切勇气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双击了那个写着“骰娘”的头像，那是一个朴实无华的二次元头像。
点开私人聊天框，可以看到骰娘的真实ID为“Dicebot”。
这朴素的ID下隐藏的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疯狂源头，而正因为其不可预测的疯狂本质，想要理解其中真相的我，反而必须依靠作为一名普通的人类唯一的武器：理性。
我的思路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
“……在吗？”我在聊天框中打字道。
没有回应。
“我有问题想问你，在的话就出来吧。”
仍然没有回应。
不过这也在预想之中，骰娘不会对命令关键词以外的任何信息产生反应。
当然我也有我的打算。
“.rc 幸运 50”
“格林进行幸运鉴定：D100=35/50 成功”
正如同我的预想，对于命令关键词基本是秒回。
但是这样一来……
“你知道吗？”我打字道，“个人搭建的Dicebot，在搭建者的电脑没开的时候，是不能运作的。”
………………
“我查询过这个账号ID，这骰娘不是来自网上的D，很明显是夏枯、恶幻、小幽灵、喀秋莎这四个人中其中一个人用自己电脑搭建的Dicebot。”
“我没记错的话，当天小幽灵，喀秋莎跟恶幻都是用的自己的电脑……而只有一个人是在朋友家，共用了朋友的电脑，不是吗？”
“当然这并不是说不可能是其他人……但其他人的电脑现在还会开着吗？”
“在我们跑完团那天晚上之后，来自他的联络连一次都没有……恐怕在出门前他的电脑就一直开着没有关过……又或者说……”
某个人……或者某种“存在”，一直在电脑前控制着……
如果要把思维再飞跃一些，甚至可以想象成某种“存在”正是这人工AI的“真身”。
双手在键盘上迅速活动，我紧接着打到：
“……别装了，你在的吧……夏枯？”
………………………
紧绷的神经发出滋滋的声音，呼吸也变得沉重。
仿佛是永恒般的沉静，机箱风扇的声音也显得震耳欲聋，时钟滴答滴答的噪音刺激着耳膜，眼前屏幕闪烁的光刺痛我的眼，我又不敢挪开视线，唯恐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如同回应着我的期待，一声尖锐的滴滴声将空气彻底压缩了。
聊天框中随之出现突兀的字体。
“晚上好……格林，欢迎来到疯狂的世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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