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铁锈便驱赶了黑夜,给天边染上一层红褐色。地平线的尽头不再投出阳光,只是覆盖于天空中的浓雾被映亮,带给大地一番地狱般的光景。
呼——呼——
风窜进衣服内,像针一样猛烈地刺入骨髓。现在的气温应该在零上10度左右,或许更低也说不定。
呼——呼——
哈湫!
身体不停的打颤,牙齿也随着身体的反应打起架来。好冷!
首先,确认下状况——
我在空中飞。更正,是毯子在飞!我蹲在上面,双手死死抓着毛毯,生怕一个不小心从高空上百米被甩出去。
“看吧,叫你喝点水暖暖身子,你却执意不喝诶。”
“鬼才喝那玩意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话还没说完,毯子便猛然加速。
呜,睁不开眼,而且更加痛苦,这使我一瞬间想到了电影里面的那些飚车镜头。
“停……下……”
“你说什么~?”
“你超速啦!”拼尽最后一口气,我大喊说。
折腾了很久,毯子的行进速度才慢慢缓和下来。
总之……得救了……
我无力地躺在毯子上,大口喘息。
原来生命也能这么美好……
视野中,是一个瘦弱的银发少年——西蒙正站在前面,眯着眼冲我微笑。
其实他是在生气,只因我没有喝那杯玩意儿,一晚上反复被他加热了几次,我也仅仅用来暖手而已。
“别老是摆出一副可怕的嘴脸嘛。微笑可是长寿的秘诀,哈哈,虽说我已经活了一万年了。”
“你这家伙……”
我干脆别过脸去,因为理性告诉我,和这家伙较真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
……
一直被盯着可好尴尬,总之还是先说下话吧。
“呐,西蒙……”
“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鬼才向你道歉啊!呃!……”
我咳嗽两声,用平缓的语气说:
“问你个问题,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被我一问,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吗?”西蒙思索着,转身面向光柱那边,“是呢,大家的灵魂都被压在墓碑之下,在漆黑的世界里度过了一万年,想逃找不到出口,想解脱却无法使自身魂飞魄散。如果以大多数人的想法,我想一定和我想的一样,那就是希望这个世界得到真正的毁灭吧?”
他很轻松地呼了口气。
“赵星,你能明白我此刻的想法吗?”
“你要毁掉世界?”
“不,恰好相反。”说着把目光投向远方,“正因为得回了这副身体,能做很多别人都无能为力的事,所以我要拯救魔法世界,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样的话,你有什么办法?”
小爱说过,世界倒转后,这个世界的人将得到重生。或许,这就是西蒙所希望的吧?
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小爱无论如何都想亲手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不就是希望这个世界得到永久的安宁?
然而为什么……
那个世界——
小爱,为什么要一脸悲伤的说出那种话啊……
“西蒙……”
我坐了起来,向那个消瘦的背影投出认真的眼神。
“你想让世界继续倒转下去吗?”
那便是让这个世界得到拯救的唯一方法。
“你宁愿牺牲一个世界的所有生命来实现你的愿望?”
“不,赵星,我不打算那样做。我想找的,是能不牺牲任何人,而使两个世界都得到拯救的方法。”
就算如此……是啊,那些肆意引发暴乱的团体也会随之复活……
“你能阻止这场战争么?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一万年前的战况如何,但有人毁灭这个世界也是出于无奈的对吧?”
“你说得对。那么你知道施放这个禁忌魔法的是谁吗?”
“……不知道。”
“是国王。”西蒙不动声色的说,“那个一心保民求和的大善人,看见求和无望,又不忍见到平民百姓惨死在他的面前,才决定亲手结束掉这个世界,企图以这种手段让世界得到和平。呵呵,真是愚蠢的做法。”
西蒙笑得全身都在颤抖。
“真是个过分的国王啊……”我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真心觉得这种做法实属愚蠢。
“对吧对吧?想想都觉得可笑。”西蒙转回身,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所以我想拯救这个被国王抛弃的世界,能帮我一把吗?”
向我伸出了寻求协助的右手。
“有具体做法吗?”
“解析塔特娜<宿光>的原理,极大可能破除这个禁忌魔法,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猜想,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
这就是最后的方法吗?
假如这样能够让小爱和小梓得到复活,这又何尝不可。
我笑了笑,伸出右手回握了西蒙。
西蒙依旧眯着眼,嘴角同样露出了微笑。
好的,首先我们得到达塔特娜<宿光>的所在地,要尽快解决掉这件麻烦事才行。
“姑且问一下,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王城?”
“唔……至少还需要半天时间吧。”
“半天吗……”
时间未免太久了。
“如果骑扫帚的话,行进速度能提升三倍哟。”
“只有那个绝对不要!”
真是受够了。
*
眼前一片漆黑,并非闭上双眼,而是周围本来就是如此阴暗。
我喘着气,隐约能从空气中闻到一股书香味,也就是说,这房子的主人很喜欢藏书咯?
……糟糕,头晕晕沉沉的,好想睡一觉啊。
此时我正坐在门后面,摊开两腿,聆听外面风沙击打门扉发出的沙沙声。似乎更加强烈了。
沙暴。
中途便毫无征兆的朝我们袭来,使得我们被迫躲进一个附近的小镇上。
“真是糟糕啊……”
由于太慌忙,我们在降落后就走散了。在最后一刻,我躲进了这座房子里。
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听着毫无韵律的风沙声。
感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好困,好想睡……
——不能睡!
……是谁?
似乎有个声音窜进了耳内,好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会被埋葬的!
啊啊,这还真是可怕。
当我抬起头时,便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两个小孩正并肩坐在窗边,借着折射下来的阳光同看一本书。他们时而苦闷,时而开心得笑出声,仿佛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下一秒,什么都消失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也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我思考着,莫非这里……就是那个地方吗?
如果真是这样……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到房子的一角,下意识的伸出双手。
果然还在,是那个爷爷留下的收银台,而桌面上……油灯也还在。
我又从桌面上摸到一盒火柴,将煤油灯给点亮了。接着,展现在我的面前的是四张书柜,还有一块墓碑。
“最后还守着这里,真是笨蛋啊……”
我不忍多看碑石一眼,转而走向书柜那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本书一定还在那个位置。
我从众多书籍中抽出一本。
“有了……“
拿着他们曾经读过的那本魔法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重重咽下一口唾沫。
那么,开始确认吧。
——我到底是谁?
*
不知不觉,外面的风沙已悄然消退。
我默不作声,强忍着内心的苦涩,走出房子。
无数块墓碑仍伫立在各个角落。
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这样的结果,明明不是谁想要,却又不得不接受的。
——无可奈何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倾听了我内心的想法,墓碑似乎传出这样的声音。
对面那家卖水果的大叔,一直总是将毛巾搭在肩上,满腔热情的招呼每一位顾客,但隔壁开杂货店的大妈总是嫌你太吵了。开花店的大姐姐,究竟什么花代表着幸福呢?今天的烧烤摊依然飘香,引得人们口水直流吧?还有,街道口的花坛,每当中午十二点整,中央的小喷泉便会喷出七彩的水柱,水柱在最顶端散开,形成一朵光彩夺目的水花,常常使得周围的人驻足观赏,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现实与梦境重合,在我眼前展现了当时的一副热闹非凡的画面。
可惜现在大家都不在了。
而我……
只有我活了下来。仅仅只有我。
我垂下头,忍着不让泪水奔涌出来。
接着,我以这副沙哑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当时没能说出的话语。
“大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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