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弘！”
菲丽丝立刻过去照看倒地不起的周羽弘。
“哈啊……呜啊fuck…………”
而布克依然惊魂未定，愣愣地看着艾德里奇正在融解成血水的尸体。
“fuck……fuckfuckfuckfuck弘哥也太fucking猛了吧！？”
危机解除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一放松倦意就上来了，他现在只想回溃面人聚落，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好好睡一觉，就算是那烂窝棚也比这鬼地方好一千倍。
“走吧走吧……啊，那群雾妖也散了，great！咱赶紧把弘哥搬回去吧！蕾娜？你也来搭把手……蕾娜？”
…………
没有回应。
“蕾娜？喂喂？”
布克左顾右盼，但并没有看到那个总是面带笑容的幼小少女。
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他、菲丽丝、周羽弘三个人。
蕾娜呢？
“搞啥啊……wtf？蕾娜……蕾娜？别他妈躲着吓人啊！喂？搞什么……呃？”
这时，一股感觉，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危险感钳住了他的意识。
突然间汗毛倒竖的他看向广场另一端，看向——学院主楼。
先前主楼的大铁门被艾德里奇推开了，那怪物就是从主楼里走出来的。
现在，主楼大门当然还是敞开的状态。
危险感就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这里离得比较远，加上薄雾遮挡，只能看到主楼内是一片昏暗。
但就在这昏暗之中——
“………………………………………………………………”
布克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一片昏暗中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静静盘踞在那里。
眼睛。
眼睛眼睛眼睛。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许多眼睛正在朝外看。
朝他们看。
“——啊！？”
心里一激灵的布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主楼门内……但什么也看不清了。
错觉吗？
还是……
“fuck这地方还是好邪门……咱快走吧！话说蕾娜呢？那丫头哪去了？”
“…………”
而搀扶起羽弘的菲丽丝只是沉默不语，默默往外走。
“喂？喂喂喂？你这就走了？蕾娜哪去了？蕾娜？喂！！！别藏了啊！怪物已经死了！！！！”
……
依然没回应。
一股寒意陡然在他心里升起，他脑中瞬间就浮现了最坏的答案，但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
“走吧，布克……”
“走？走……走个屁啊！还没找见蕾娜啊！她到底去哪了？靠！！！！！”
“……不用找她了。”
“不用找了？啥意思？别他妈瞎说话you bitch！！！！蕾娜！！！靠！蕾娜！！！！！！”
“别白费力气了……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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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噩梦。
最糟糕的噩梦。
我梦到我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叫亚尔德兰的异世界。
梦到我和几个有相同遭遇的人和怪物们战斗。
路途很长，敌人很强，我们面临重重困难。
但我相信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努力保持乐观。
我杀死了四肢是弹簧的怪物，又遇上了吞食同类的怪物。
然后，同伴中有一个无辜的幼小少女死了。
她如果不试图救濒死的我的话，她就不会死了……至少不会当时死了。
我虽然杀了那怪物，但这根本谈不上报仇，也不算慰藉她在天之灵。
说到底，灵魂是不存在的，天堂或地狱不存在，神也不存在，“报仇”这一行为只是生者的自我满足罢了。
我的母亲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的父亲是个唯物的无神论者，我小时候受父亲影响更深。而我现在希望能反过来，至少我还能用子虚乌有的东西来安慰自己。
悲伤。
极度的悲伤。
还有自责。
撕心裂肺的自责。
但斯人已逝，悲伤和自责都成了无意义之物，只会让我更痛苦。
……
……
……
……
……
……
…………
“………………唔。”
“看啊，他，醒了！”
“快点拿，水！！”
“神，使大人！”
一片朦胧中，我找回了意识。
感觉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非如此，在醒来的一刹那间，我的脑子就清醒了，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眨了眨眼，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映出了破败的房屋内景，昏暗的火光，还有手忙脚乱的溃面人们。看来我们还是顺利归来了，虽然捅爆艾德里奇的心脏后我就因为过度的疲惫失去意识，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顺利个鬼啊。
“……我们，怎么回来的？”
我用干疼的嗓子挤出声音，看向坐在我身边的隆德族长。
他一直保持着挺直腰杆正坐的姿势，双目紧盯着我，粗糙干瘦的手按在我额头上，大量的金绿色光芒在我周身跃动。这想必是非常强力的治愈系奇迹，虽然还是浑身不舒服，但已经没有明显的伤痛感觉了。
“菲丽丝大人和布克大人把你抬到了作为汇合地点的谷仓，然后和查尔斯他们一起回来的。”
“他们俩……”
“都健在，而且没受重伤。”
“只有他们两个？”
“还有杰丽娜大人和……受了重伤的米詹大人。”
“还有呢？”
“…………没有了。”
“……………………”
心脏一阵绞痛，我重复了几下深呼吸，然后把脸扭开面向阴影，我不太想让别人看到我现在的表情。
“请节哀，斗争之中的牺牲是难免的……我知道就算我这么说也没用，逝者是不会回来的，但……您真的做的非常非常好了。”
“…………‘非常非常好’？”
“我们已经向其他神使们详细确认了当时的情况，您以一己之力击杀了身具弹簧的怪物，又在绝境之中击杀了吞食同类的怪物，这两者都是巨大的阻碍，而您在一日之间把它们都铲除了。”
“……能杀死弹簧腿杰克是我依靠了地利，而艾德里奇……一开始是我们互相配合的，而且……如果我能再谨慎一点，她就不会……”
“但不可否认的是您的贡献真的非常巨大，而且您毫无疑问是能将我们引向胜利的强者——”
“够了！！！！”
“………………抱歉。”
“…………”
“…………”
“……对不起，那个，我……一时情绪不太好……”
“不，老朽我才是，太自说自话了。”
我再次重复深呼吸，希望吸入肺中的湿冷空气能稀释心中的苦楚，但空气中仿佛充满了锋利的玻璃碴，每一次呼吸都会更深入地撕烂心肺。
“……”
“……”
“……”
“呐，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伤势已经无碍了，呃……蕾娜大人的施救很及时，再加上我刚才的努力，不必担心后遗症，虽然肯定会留疤。”
“我问的是那个。”
“…………”
“‘毒素’的侵蚀，到什么程度了？”
我一把扯开身上包的绷带，露出手肘，露出了即使治愈魔法也没能消去的——溃烂痕迹。
我一直都注意着。
每一天，毒斑的蔓延都更加明显，溃烂也越来越不能以普通的擦伤之类的蒙混过去，大概他们也该察觉到了吧？
“依老朽我看……不出三天，溃烂部分就会扩散。”
“啧…………！”
……
……
……
……
确认身体可以正常活动后，我和族长就前往了他的住所。族长的住所位于聚落中心，相比其他房屋相当宽大，经常作为议事厅使用。
我们到达时其他人也到了。
气氛很沉闷。
极为沉闷。
在场的溃面人除了族长只有乔尔斯，其他的就是我们几人——我们几个幸存者。
菲丽丝靠在火把旁的木墙上，表情比起平时的木讷显得更加僵硬。
布克时而坐在椅子上，时而站起来绕着房间中间的火堆一圈一圈地走，脸色非常差。
杰丽娜不知所措地呆在角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依然残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剩下一人——
“…………米詹？”
听到我的声音，缩在墙角下的黑暗中的那人动了一下。
明明只过了几小时，他却仿佛老了二十岁，他看着我，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谢了”，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躺在墙角下的软垫上，盖着毯子，沿着他身体往下看，摊子下的隆起从大腿附近就消失了。
果然，他的腿终究是……不可能再长出来了。
族长说如果断肢时间很短而且断面很平整、断肢也比较完整的话，他使尽解数是可以勉强接上的。但米詹是在溃镇深处被断的腿，那两条腿早就不知道遗失在哪了，重接也就无从谈起。
“啊，羽弘……”
见我来了，只有菲丽丝主动打了个招呼，杰丽娜迟疑着向我挥了挥手，而布克只是对我点了点头而已。
但布克看到族长时脸色立刻变了。
“死老头子！！！”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抓向族长，我慢了一拍才试图拦住他，但他还是拽住了族长的衣领。
“You！Mother！Fucker！为什么一开始什么都没说？最深处——最深处还有那样的怪物——你知道——你他妈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吗！？God damn it！！！”
“很抱歉，但是老朽我——”
“布克冷静点！”我强行把他们分开，大声对布克说道，“溃面人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不是早就说了吗？因为雾的阻拦无法深入到后半，而艾德里奇又是不会离开领地的类型，他们无法提供完整情报也是没办法的！”
“所以这群fucking废物什么也做不了吗！？米詹的腿接不上！蕾娜死了！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有办法让她不死的！本来——fuck本来不该这样的！之前我们还在聊闲话现在她就——fuck！Fuckfuckfuckfuck！！！！你们这群废物要是有用点的话，这些破事本来可以避免的！”
“蕾娜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
“可是——哈啊！？为了救你？”
布克的表情就像被迎面揍了一拳，杰丽娜也露出了惊异之色，躺在墙角的米詹动了动身子，只有目睹了那一瞬间的菲丽丝表情未变。
胸中的剧痛陡然增强，我努力平复声音中的颤抖，开始了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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