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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视之物8

珍视之物8

伯伦特虽然没有施行宵禁,但太阳落山后街道上的卫兵巡逻会增多,特别是商业区和内层的行政区,若是发现他们认为形迹可疑的人必会上前盘问搜身,这往往会弄到被检查的人狼狈不堪。因此居民们都会尽量在天黑前结束购物赶回家中,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而大部分在商业区拥有自己店铺的商人们没有这种烦恼:他们的住所往往与店铺是上下楼或内外层连在一起的。虽然晚上极少客人,但也有店主会选择以能随时招待这一合情合理的借口留在店内,以逃避家中妻子无穷无尽的唠叨和小孩刺耳烦心的吵闹。

洛琪娅等人下午拜访的那家服饰店的店主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此时他正坐在柜台后,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几乎是店内唯一的光源。

左手边摊着一本账簿,近一个月来所有的交易记录都用简便的术语记载了下来,若是有能看懂的人拿到了它,便会发现骑士选拔开始以来,店内的销量有了相当可观的上涨。

这个中年男人和周边大部分店铺的主人相同,都是白手起家,和贵族王室非亲非故,也不奢望能大富大贵,只求守着自己的一点事业安稳度日。虽然都有着商人一贯的贪婪天性,但还没到敢修改做账,欺骗税吏官的地步,毕竟是一介平民,对享持特权的贵族王室抱有近乎本能上的恐惧。

此刻,他正借着油灯光,透过右手上的一个圆镜片,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一只手套。

能使用魔法的人在威利格兰王国中并不多见,大都从小就接受严酷的训练。而能支付得起魔法教育高昂费用的人,基本非富即贵。对于那些能够使用超出常识能力的魔法师们,王国设立了魔法师协会加以约束。各种通过魔法开发出的发明,也是由协会进行管理,并向其衍生产品收取专利费。

男人手中的镜片,便是一块被施加了“赋予属性探知”魔法的器件,这是他最近才咬牙用半个月的收入买下的。因为常有人将用旧的的衣物卖到店里,“我这可是北方的桐桐木树皮制成的腰带!”,“这袍子上附有探知周围生命的魔法!”之类想提高价格的理由层出不穷。

为了能探明各种物品的材质,不被所谓的魔法能力混淆了商品价值,店主才舍得购入这镜片。它能够感受周围的魔力波动,并依据强度转换为不同颜色的光透过镜面。

蓝色光表示存在人力制造的魔力,魔力越强,便会呈现更为明亮的光,分有紫到橙数个等级层次。如果出现了红色光,那就已经是在人类所能达到的程度中都算是上乘的强大魔力了。

不能测量在那之上的魔力强度,不能分辨魔法类别,以及有着需要贴近物体表面等待数秒才能生效的限制,这块镜片绝算不上什么高级魔法物品,不过其性能也能够满足这间服饰店的基本需求了。

“呵呵,只是普通的手套而已。”

无论透过镜片看多久,都没有观察到一丝变化。店主随意将那只手套扔到桌边,庆幸自己没有听信花言巧语,坚持用旧衣回收的价格将它买了下来。

开门声响起,店主有些奇怪这个点了还会有客人光顾。一个人影从门外晚霞的辉映中踏入半昏暗的店中,慢慢走到柜台前。店主认出了那正是下午两个买不起衣服的人中的男孩。

“有何贵干吗?是不是终于凑够钱了?”

他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男孩的表情一扫之前所见的慵懒漠不关心,取而代之的是轻蔑的眼神和微微冷笑。

“都到了这种地步还如此傲慢,真是不知好歹啊。”

提欧用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嘲弄语气说道。他从旅店房间离开后,一路上都在思考对策,如何用区区八枚银币买到所有所需品。

他并不打算动用魔力,混淆店主的精神后再偷走衣服并不难,但恢复魔力的方法未知的情况下,能节省一分是一分;而且并没有在洛琪娅面前吹牛:他的确有把握说服店主乖乖地将衣服双手奉上。

果不其然,男人看到提欧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打了个咯噔,但也有些冒火了:

“要么就拿出足够的钱,要么就快走,不然我叫卫兵了!”

“哈哈哈——”

提欧仰天大笑。店主有些发虚,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提欧如此发笑。其实这只是提欧的心理策略,不知如何应答时通过突然的笑声扰乱对方的思维,反而让对方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趁机思考下一步做法。

“臭小子!有什么可笑的?”

“嘿嘿,你还不知道城里的卫兵是为谁服务的吧......真是无知到可悲!”

“我无知?我可是威利格兰的公民,伯伦特合法的商人,当然有权得到卫兵的保护!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男人大口地呼吸吐气,胸膛一鼓一鼓的,像是气到了极点。但提欧毫不畏惧,反而灵机一动。

“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我错了?你随便去哪里问问,我店里商品的价格绝对合理,不可能会超出伯伦特商会的标准!”

“问题不是出在你的衣服价格,而是你招待的是什么人!”

“我招待不周?哈哈——就你和那个女娃子,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穷鬼,对没有钱的客人我没有直接把你们扫地出门还真是招待不周啊......”

“你,真的那么以为吗?”

店主放肆的笑声被提欧冷酷的话语打断了,大张的嘴僵住了。

为什么,明明穿着上怎么看都是个村民,刚才那句话里却蕴含了如此令人生畏的威严?

“难道你们还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吗?说出来听听?”

店主定了定神,语气不再狂妄无礼,但还是充满戏谑。提欧没有回答,反问道:

“你知道威利格兰最著名的宝物有哪些吗?”

“呵呵,王国的三件至宝,分别是由天使和恶魔的羽毛编织而成的斗篷‘神魔之羽’,至高骑士奥古斯丁遗留的圣剑‘裂界’,以及国王最珍爱的第三皇女‘沧蓝’。这可是连市井小民都知道的,难不成你想说你拥有这些至宝吗?哈哈——”

这对提欧来说可真是意外收获,本想套些话用准备好的东西冒充顶替,没想到真有相近的物品。而且还得知了所谓的圣剑竟然还在世上,他早对那个人类打败魔王的故事心存不满了。

我在回到魔界前,一定要将那什么圣剑找出来捏个粉碎。提欧心中发誓道。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没错,下午和我同行的女孩,就是第三皇女‘沧蓝’!而我则是她的护卫骑士!。”

提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店主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随后——

“噗哈哈哈哈——你疯了吗?竟然说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女孩是第三皇女?傻子都不可能相信好吧?当我说出价格时她都快晕倒了,哪有一点王室风范?”

尽管提欧心中十分赞同,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将预想好的说法娓娓道出:

“你见过王室吗?知道皇女出行,在首都内的购物情形吗?”

“......虽然我没见过,但肯定是挥金如土的吧,会为了三四枚金币大惊小怪?”

“恰恰相反!那些老板一听说皇女驾到,纷纷以极低甚至免费的价格将商品卖出,甚至有不少人愿意将整间店铺无偿捐出!所以第三皇女她购物从来不超过两枚银币,也不知道商品的真正价值。在她看来,一枚金币以上就已经是天价了!”

“这也太......那首都的商人们还怎么生活?王国虽然税负不低,但也还没昏庸到这种程度啊。”

“当场虽然如此,但皇女离开后,便会有像我这样的护卫骑士向商人们补齐货款。你也知道第三皇女最受国王疼爱。那么讨好她就是讨好王国,今后商机好处源源不断,首都内所有人都清楚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提欧见店主一脸狐疑,知道他最多只信了三分,但气势上自己已经获胜,只须再拿出一个杀手锏将他彻底唬住。

“我就知道你还不相信,那么我给你看个证据,这就是‘神魔之羽’......”

提欧掏出一块黑布,摊到柜台上。那正是乔安娜捡回的魔王披风残存的部分,他离开沃冈村前要了回来,本打算代替遗失的“魔王之证”来向陌生魔族证明自己身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嗯......这是与‘神魔之羽’相似,同是用恶魔羽毛织成的宝物,只有像我这种负责保护第三皇女安全的骑士才会被授予。你手中镜片散发的魔力波动虽然很弱,但我还是能感觉出上面附有鉴定材质之类的魔法,为什么不试试这块布呢,看是否能称得上王国至宝的程度?”

店主咽了下口水,无需任何设备辅助就能感知并准确判断魔法类型,即使在他这个门外汉看来也绝非普通的魔法师能办到。他仿佛看到提欧邪邪的微笑,正指引他走向毁灭的道路。

那块黑布有着如同玉石般润滑的光泽,根据他数十年对纺织品的眼力,并非由普通的绸缎制成。一不做二不休,他发狠似的将镜片移到黑布上。

一瞬间,镜片上释放了大量的热,痛得他一收手,眼睁睁看着镜片落在黑布上。随即镜面爆射出刺眼的红光,照亮了大半个店铺。仅仅数秒后,镜片爆裂开来,碎成粉末。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店主口齿不清地说道。他并不是心疼那块镜片,而是为一块布竟能含有如此可怕的魔力而震惊。

“哼,所附的鉴定魔法太弱了,来不及将接受的魔力波动转换为光,反而将自己撑爆了呗。”

提欧讥笑道,侧身坐上柜台。店主吓得连忙后退,坐在椅子里摔倒在地。提欧从上方斜睨着他。

“现在还怀疑我们的身份吗?王国里还有几件宝物有这力量?”

店主趴在地板上唯唯诺诺,拥有这等魔力的物品其价值,别说他店里的几件衣服了,就算将伯伦特整个商业区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本来第三皇女是听说有骑士选拔才驾临伯伦特看热闹的,连国王都不愿违拗她的兴致。下午离开你的店后,她很不高兴,说不定会将这告知国王。到时......”

“小民有眼无珠!一时无礼,得罪了第三皇女陛下和骑士大人!还请高抬贵手,饶了小民一家......店内所有商品,都献给第三皇女陛下!”

提欧见店主浑身打颤,跪在地上拼命朝自己磕头,说话间夹着哭腔,看来是当真吓得不轻,心觉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

“看在你诚心悔改的份上,我就回去哄哄皇女,让她回心转意罢了。”

“谢谢......谢谢骑士大人......”

店主已泣不成声,连声感谢饶命之恩。

“皇女出巡这件事本来就鲜有人知,万一消息传出去后恐怕会有人对皇女不利,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今天的事小民宁死不会泄露半句,即使对家妻也是......”

“把皇女之前看中的衣服包好拿过来,再挑几件你店里最耐用的旅行服,还有适合我穿的一身随从装束。我带回去逗皇女开心。”

“一定,一定。我这就去办......”

提欧心中偷笑,见店主跪着后退,到墙边才敢慢慢直腰站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件,也一起给我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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