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站
一座悬崖前，一个披着深灰色厚实斗篷的人，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冲着远处若有所思。
兜帽盖住了他的脸，不过露出的花白胡子说明了他是个老头，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尊石雕，望着悬崖前昏暗的天空。
悬崖下方深不见底，已经不是肉眼能够观测到的距离了，偶尔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飘上来，老人也不介意，依旧那么坐着。
“这里…是哪里…”
莱瑞站在老人身后四五米处，颤抖着左手摸了摸左边心脏的位置，实实的，还在。
“———”
“你…救了我…?”
“———你死了。”
老人转过身子，沙哑的声音像是木棒摩擦。
“我还在这里…”
“你死了，只是没死透。”
“如果我已经死了…”莱瑞伸出右手，“我的伤也都不见了…”
“你的灵魂尚且完整，老夫见过连灵魂都不完整的人来这里，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
“这里到底是哪…”
不知怎么回事，莱瑞心里总是有一股想要跳崖的冲动，一直以来的冷静与稳重才让他克制住这种冲动。
“哪也不是，就像走廊一般都没有名字一样。”
“你说话太含糊了…”
“就是连接死和生的通道。”老人看了看悬崖，“等你跳下去，大概要一年左右落地吧，你就真的死了。”
“…”
莱瑞猛一顿身，强迫自己没有往前冲刺，又命令自己的身体往后倒退，想要回头，却又转不过头去。
“没用的。”
像是皮筋的反弹，触碰到了临界点，就再也无法倒退一步。
“你的容器已经支持不住你继续存活下去了。”
“咳…！”向后一跃，身体却向前反弹，在原来的位置才将将停下来。
在现场，莱瑞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吓得四周的善后人员一惊。
“你到底是谁…”
挣扎着爬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
“老夫不曾拥有过姓名，不过你们似乎愿意称老夫为死神。”
“死神…?”
“就是如此，不过像老夫这样的死神有四名。”
“如果我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还会发生什么？”
突然地，莱瑞胸前爆出了几朵血花，火烧一样的疼痛感侵袭上了大脑。
“散弹枪的…枪伤…？”
“这就是你的灵魂上的记忆，等你跳下去之后还会再来一遍。”
“我…死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不…”
“那就快去吧。”
说完这句话，老人站起身，一招手，莱瑞就疯了一样地向前冲过去，一跃而下。
“你在控制我…？”
“不是，是世界在控制你。”
想要传送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能力早就不能发动了。
“能够靠意识违抗世界那么久，也算很厉害了吧。”
老人坐回石头上，摇了摇头。
伸出左手，是一个老旧的计数器，他摁了一下按钮。
计数器上的数字从174倒退回了173。
“可惜你不是那个紫头发的年轻人啊。”
“…！”
莱瑞已经听不到了。
厨子家中的地下密室中。
“师傅。”
厨子抬起头，半睁着眼睛，还没有清醒的眼神很像莱瑞，就这样看着瑞。
“怎么？”说话声很轻。
“您已经趴了两个小时了。”
“你一直在旁边？”
“有三次上去灭您无意识起的火。”
“起火了？”
“您睡觉时抽动得厉害。”
“这样啊。”
“打扰了。”
入口处，一个身影跳了下来。
“【星烛—】”
看到那个人，厨子的眼角瞪得都要裂开，睡衣沉沉的眼睛瞬间苏醒，右手向入口方向一展开，地板上爬出数十条褐色的岩浆涌向了目标。
“【熔岩蠕虫】！”
“我很理解你。”
那人一踏，所有的岩浆全部都冻结成冰，只留下树皮般的地面。
那人就是赵朗。
他把胡子刮了，叼了支烟，黑红条纹的衣服没换，只是右侧腋下夹了一把黑伞。
“呼———”
嘴里吐出一口烟，赵朗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哐啷。”
椅子被提起，厨子转过半个身子，把手里的木椅点燃扔了过去。
赵朗躲也不躲，任凭它砸在了左半边身体上，留下了几道伤痕。
“我，咳，我是来吊唁的。”
吐出去一口带血的液体，赵朗回复了平静。
罗米的房间里，格米西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像具蜡像。
“那么，这次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呢？”
罗米坐在一把看上去透明的椅子上。
没人回答。
“啊啊啊啊，你这次给我闯了大祸了，我也知道莱瑞以后非死不可，不过你这次栽赃得太明显了啊。”
格米西斯只是低着头。
罗米一改之前温和的样子，肆无忌惮地说着可怕的话。
“哪怕以后暗中叫上处决队的人投毒也好，暗杀也好，现在赵朗这个线索简直扎到了我们天平身上，他又不是那么好看住的人，现在恐怕已经逃出去见烈涛的人了吧。”
身边的小话筒震了一下，罗米拿起来，里面传出几声极为焦急的声音。
“罗米先生！赵朗逃掉了！他从那个完全密封的房间—”
“啊我就知道，收到了，你们继续工作吧。”
扔掉话筒，罗米摇了摇头。
“一定要给烈涛一个交代，至少要找回尸体。”
“我认为没有必要。”格米西斯抬起头。
“我认为！非常！非常！有必要！”
罗米拍案而起，以从来没有过的语气大喊道。
“你未经考虑的行动几乎要引发我们与烈涛的全面冲突！你知道开战的结果是什么么？！结果就是我们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他们，之后被教会团灭，再由处决队收尾！那次战争将几乎是世界大战的等级！你希望吗？啊？！”
“可是莱瑞如果活过这个月—”
“他如果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下个月就要开战了！”
罗米大口呼吸了几下，脸色恢复了几分微笑。
“在面前的一百块比在太空的一百亿值钱多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给烈涛一个满意的交代，至少安抚鬼顽他们的怒气，不至于开打。”
“明白了，只是—”
“我算是你上司，你明白吧。”
“明白。”
“那就好。”
罗米拿起手机，播了几个数字。
“喂。”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
“魏氼你信不信我砸掉你的电脑啊？”
“哦哦，是罗米组长吧，我看是加密的号码一时间还没认出来呢！有什么事吗？”
“少开玩笑了，你能知道半个地球的加密号码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
“这次…”
“无妨，我想让你查查一具尸体的下落。”
“是烈涛的干部，莱瑞吧，昨天死在了第二十九区中央医院街边那个。”
“没错。”
“这可不好找，政府方面的数据库规模搜索的话我这里的小电脑还真做不到。”
“你住的地方附近不是有一个蓝色爵士级的信息中继处么，去那里。”
“哥哥你终于要出门了吗？”魏氼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太好了呢，明明已经在家里蹲六个月了，这次出门也要我保护你吗？”
“喂！明明不出门也可以办到很多事的！这个世界能有网购真是太好了啊！”
“可是你不出门的话至少干干家务啊！每天还要我给你洗衣服内衣。”
“不要说出来啊！很丢人的！而且我要赚钱啊！从那些户头黑钱很麻烦的，有四道安全锁呢！”
“你们吵够了没有。”罗米听到兄妹两个吵成一片的样子，忍不住打断了他们，“这次搞不好是生死存亡的事情，好好去干，会有报酬的。”
“报酬什么的…”
“上一年你没买到限定手办我会复制一份给你。”
“那我去了，妹妹哟，保护我吧。”
“好！”悦耳的女声之后，电话就挂断了。
罗米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大言不惭地说出让妹妹保护自己这样的话，还真算厉害的一号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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