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
“上啊！”
“欧德！欧德！欧德！”
“那么！这场死斗的胜者是！欧德！”
穿着花哨的主持人漫步到赛场中间，迈过被打得变形的大汉，举起还站着的白发老人的右手，公布胜利。
“喔哦———！”
满脸皱纹的老人喘着粗气，口鼻出血，**着肌肉有些松弛的上身，眼神坚定地举着打着绷带的双手看着为自己喝彩的观众。
“欧德也因为这场死斗拿到了五连胜！依照规定是十五万美元的奖金！那么！年迈的欧德先生！在这洛宾拜根，五万美元可以做到的事情可不少呢！您要怎么做？买一个助听器吗？”
场下一阵哄笑和口哨。
主持人把长柄的麦克风递到欧德口前，到现在确实有小型的扩音器，但是，这种气氛上自然要用话筒。
“贱人…呼…在这个地方…呼…”老人抬起手敲了一下主持人的胸口，留下一小摊血迹，“自然是去换成筹码啦！”
“喔哦———！”
“好！让我们再次欢送这个老斗士！赌运昌隆！”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斗士留下不羁的笑声。
“给我换成筹码！”老斗士把钱堆到柜台，“要大的！”
“啊，是。”前台的小姐接过钱，验过钞，清点好筹码红红绿绿地递给欧德。
“祝您赌运昌隆！”
“嘎哈哈哈哈！谢谢！”
大笑着离开前台，让后面的赌客们交换代表成果和败绩的筹码。
“来吧，赌点什么啊，赌点什么啊。”
刚才大大咧咧提着钱的老人把钱换成筹码之后，搓着最大面值的筹码就像是个小姑娘得到了一把手枪。
张望着各个赌桌，终于把视线锁定到了一张牌桌。
“啊，对，对。”老人快步走到牌桌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把手上的筹码倒到了桌子上。
四个小时后，天已经微微亮，庄园的塔的指针指到了五点，还有一个小时洪亮钟声就会响起，洛宾拜根的夜生活结束，迎来新的白天。
预备新的黑夜。
老人眯着眼睛，扶着后颈，一步一步地走出赌场，微弱的光温暖着老人的眼睑，带来一丝生机。
“输光了啊，遗憾遗憾。”
走进了通往较低等住宅区的小巷。
用略微生锈的钥匙打开房门，拉开房门，房子是个小阁楼，面积不大，也有些破旧。
但相比于四周甚至还未建成而且就算建成也不成样子的房间相比是相当不错的。
所有窗帘都是拉上的，只有一缕缕微光从缝隙漏进来。
打开灯，屋子里泛黄的灯光流满了整个房间。
转头关上门上锁，把钥匙直接扔到一旁的台子上。
进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欧德了习惯把酒放在冰箱里。
倒到杯子里，端着进到了浴室。
哼着听不清字词的曲调，脱下衣服，放出热水。
抿着酒，等着热水充满老旧的浴缸。
酒喝了小半杯，浴缸充满了。
进到浴缸里，发出了一个老人洗澡时都会有的叹气声。
“哈—”就这样进入了睡眠。
身体浸入水有了三十分钟，从水里起身，擦干身子，换上另一件旧衣服，走到了卧室。
没有上床，而是直接躺在了地上，床上是给曾经的妻子睡的，现在还是改不过来这个习惯。
也不用枕头，脑袋直接放在地上，看着床下的脸。
床下的。
脸。
“呐啊———！”
“嘎啊———！”
老人一下子弹起，床下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脑袋撞到了床板，床也因此震动了一下。
一把抓住伸出的手把里面的人拉出来扔到屋子对面的一角，那人迟钝地爬起来，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看了看把自己扔过来的老人，嘴角微微地上扬了起来。
“喂，老头儿，话说在前面，我可是很强的，不想受伤的话就乖乖给我准备好食物和住的地方，不然…”
那人掰了掰手指，但没有掰响，只好尴尬的按了按就放了下去。
“喂！听到没有？再给你三秒钟时间，三，二…”
两分钟后。
“对不起刚刚是我太狂妄了请收留我一阵吧。”
“嗯？所以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老人脸色阴沉地掰响手指关节，劈啪作响。
“我流离失所了啊！”跪着的来者摊着手，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我体力差劲，也不会建造工作，也没有合适的特长去找工作，而且学业不精，脑子也不精明，世道乱也懒得去学习…”
“给我去学啊！”老人忍无可忍“给我走人！”
“我有异能！可以帮到老人家您的！”
“这不是有能力去工作嘛！”
“但不适合啊。”
“能力是什么？”
“【脑内投影】。”
“啊？那不是可以去还原犯罪现场之类的么？”
“没用啊！我只能投影出主观思维，只要被投影者有心就能隐藏，而且没有声音。”
老人愣了一下，转身出了房间。
出门时，也不回头，走廊上传来老人的声音，“走，我留你两周，这两周给我学会独立生存。”
“好，好的？”来者惊喜地抬起头跟上老人。
“那么，这里是厨房。”
老人走进转角的一个厚实的铁门，铁门竟然要去旋转把手才能打开。
“这里是厨房？”
“啊，对啊。”
“真是…一丝不苟啊…”来人有些不安，“您不会要把我…”
“嗯？”
又通过一个小通道到了另一扇门，这个小径似乎是为了防止泄露空气的。
拉开另一扇门，一股好像有紫色颜色的烟雾从门缝漏出来。
“您是？炼金师？”
“我是个斗士。”打开整扇门，露出厨房的全貌。
看到全貌，似乎更加明确了。
“啊，明白了，是那种往身上涂上各种药剂来增加力量的职业吧！”
厨房里各种黑暗的颜色互相掺杂着，散发着足以致命的恐怖的气味。
“不不不，只是一般的斗士罢了。”欧德摆出个一般的格斗架势，“那种在世界尽头的排泄工厂里打架赚钱的职业啊。”
“嗯…不愿透露么…”来者偷偷地低声说。
“我做饭手艺不太好，你无所谓吧。”
“有！绝对有！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解决就好了！”
“不会有事的啊，我平时偶尔也会自己做饭啊。”
“你是地狱来的制毒师么？”
“虽然一开始做完饭打开门会让周围的居民不适。”
“请您稍微有些自知之明。”
“所以我建了一个隔离通道啊，真是娇气，在这里生活竟然不能接受德餐的味道。”
“请不要侮辱德餐。”
“竟然还威胁我要报警，明明还没有警察。”
“因为不论在哪里制毒都是犯法的呢。”
“要喝牛…要吃奶酪吗？”
“请给我在保质期内的食物。”
如此这般，再三要求之后，来者还是替老人做了顿一般的饭菜。
老人会喜欢粥菜吧。
来的人这样想。
“啊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雷欧克。”
“啊，你做的饭真是差劲啊。”
“只有你最没资格说我。”
“这个东西太淡了。”
“真是难为一直很重口味的你了。”
雷欧克发现欧德意外的很自来熟，没一会就能说得很开。
“能在这样的城市有这么一座不错的房子，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用打架换来的啊，只要跟挑战的人约好打赢就给我修建什么什么的就好了。”
“不会毁约么？”
“不要侮辱斗士，岛上最诚实的人就是斗士了。”
“因为智力有限么？”
捂着被打的脑袋，雷欧克道了歉。
“吃好了么？”
“好了。”
“要洗个澡么？”
“洗过了。”
“在我回来之前么？”
“是的，因为听到开门声就躲到了床底下。”
这一次是捂着肚子道歉。
“你也太嚣张了。”
“对不起。”
“那么，为我做点什么吧。”
“喂，老爷子，我性取向正常的。”
“我是说投影。”
“那就好那就好。”
来到客厅的沙发上随便地坐下，雷欧克也在旁边坐下。
“等会，不都是坐在对面之类的么？”
雷欧克乖乖地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硬度稍软，适合老人的沙发雷欧克也认为很合适。
“那么，先跟你说我要投影的事情吧，投影已知物的话还原度会更高些。”
老人一阵冗长的沉默，又叹了一口气。
“哼。”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老人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
“我啊，出生在四十二区，以前叫慕尼黑，喝着大桶装的黑啤酒长大。真的，我六岁就喝了第一口酒。父亲是当地的钟表匠，也是他教我怎么举起杯子喊出‘干杯’。他是世界上最棒的钟表匠，双手就算是喝上一整夜的酒也不会抖。”
老人伸出左手，一块有点显旧的手表露了出来。
“看看这块表，到现在都没差上一秒钟。母亲呢，是个家庭主妇，在家做一做针线活或者做一做表带。我自小不信上帝，七八岁就弃了教，但还是会陪着母亲进教堂。我不信耶稣上帝，但进入教堂坐在长椅上能让我心安。在长椅上待上一个下午，然后晚上再离开去喝一个晚上。”
“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依旧去教堂，这次我见到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如你所见，我体格健壮，但我一见到她，就会像在圣诞节进到家里一样温暖地颤抖。我不善男女交际，和我喝酒的也尽是假小子。但她清纯，端庄，虔诚地闭着眼祷告。而我就坐在左后方注视着她。等我会过神来，天呐，她就站在我面前。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脸红。听着，我就是喝上三桶最烈的酒脸也不会红上半分。她向我刚刚注视的方向望了望，但那里只剩下无趣的墙壁和玻璃了。”
“两秒钟对我来说简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等她回过头来，‘愿主保佑你’她这么说。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我不认为主会保佑我这个无神论者。她说完就回头出了教堂，看着教堂外她的背影，我才想起来要去追上她，还要追到她。当时已近黄昏，我没用几步就追上了她。借着夕阳，拉住她的手，我才清楚地看到她。这样的她比刚才在教堂更加迷人。我提出陪她走一会儿，她答应了。”
“我们走了挺长的‘一会儿’，起初五分钟还处于尴尬的沉默，然后我们便像齿轮一样咬合在了一起。聊生活，聊食物，附近的教堂，信仰，兴趣，酒。她没有家人，孤儿院把她养到成年。后来有人来领养她她却主动拒绝了。我约她明天依旧在教堂见面，她答应了。”
“我们随后相处融洽，在我自然而然地说出‘我爱你’六个月后我们就结了婚。父亲为我们一人打造了一块世界上最棒的手表，母亲送上几件暖和和身的衣服。你也许不清楚，但我明白得很，明天早上看着自己爱的人醒来的感觉有多么幸福，满足。我找到了一份完美的工作，在酿酒厂当保安，没过多久就晋升成了保安的头头。”
“真是完美的生活呢。”
“怎么可能是完美的，她滴酒不沾，工资也不高，厨艺不精，家里平时都是我在做饭。”
“你们还真是不容易啊。”
“当然，你要知道，正是这些小缺点构成了我们生活的整体。如果没有这些，那么她也就不是她了。”
“我们在父亲送的表背上刻了‘Meine
Herzallerliebste’两年后，我迎来了我人生又一个，啊，不，最后一个高峰。小欧德要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紧紧地抱着她，但又一下子松开，怕伤到小欧德。这时我们也有些积蓄到小欧德降临。我就停了工作，在家照顾我亲爱的妻子，本来是可以让我父母来照顾，但是我认为这是一段难能可贵的经历。”
“四个月后，异人被大规模发现，大将军齐吉组织了处决队，这时全世界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有异能，能够产生些震动，能力很弱，也就是比手机震动强一些。但是处决队在混沌期搜查时还是发现了她。”
“我被按在地上，曾经发誓守护她的男人，现在只能看着枪口。我知道我有能力挣开束缚去打那个用枪托击昏我妻子的人一拳，但是我只是喊着求他们放过我的妻子。我只是无意义地大喊着，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发过的誓是假的，我在害怕。”
老人闭上了眼。
“害怕死。明知道她被带走也几乎是死路一条，但是我是没有打出去那拳。‘也许他们会放过她呢？’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抱着希望。我是个孬种。”
“他们把我们分开带走，一星期后我被放了出来，在不断地审问之后终于确定了我的无害。而她却比我要危险，是‘基本无害’，要被留下继续监控。”
“被放出来之后，我数次经过处决队临时的据点，但我再次发现，我不敢，我是个孬种。之后慕尼黑陷入暴乱，我逃到洛宾拜根，几天后，处决队的处决名单上出现了她的名字，轻描淡写。我悲愤不已，痛哭了一个下午之后一个星期几乎动都没动，在未开发的城市靠排泄的污水度日。随后我实在无法忍受，就去了地下拳场打架，凭借我当保安的技术挣‘血汗钱’，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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