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的 影——绯月蔷薇》
作者：小欣
【第三十五章】姐妹相杀
孤独的城池，屹立于墨夜彼端。隐隐可见一抹白蔷薇颜色的身影，若即若离，被吞没在时间的缝隙里，悄然融化于血国的王都。天地之间，风沙浩荡。此刻，在一袭白发黑袍的圣阶魔法师眼中，这原本动态的自然万物都不过仅仅是一幅又一幅绘工精致的静止系泼墨画卷罢了。
她孑然一身，默默行走于一片黑白分明的视界间。这片视界很神奇，风停滞了喧嚣，飞沙走石也仿佛睡着了一般，悬浮于半空岿然不动。头顶的白月光清冽如故，但调皮的流云却也不再流动。皎洁的辉明艰难得渗透云层，洒在那一汪澄澈宁静的冰蓝水眸中。
在这个时间归于永恒的界外空间里，虽然周遭的风景与之前完全相同，但唯一的不同点，便是一切的一切全然都是凝固的虚像。只有她在移动着身形，虽缓慢，似白蔷薇花徐徐绽放的花蕾。但也只有她成为了画卷里，独一无二的流矢。
〖言灵· 时禁制〗——名为欣然· 瑞蒂莉的圣阶魔法师自创大型魔法，是言灵魔法与时间魔法的结合。献祭言灵，暂停世界时间一秒，使自身时间进入一种虚弥时间维度。在这个维度里，时间无限趋近于“不存在”状态。所视之界的空间，也仅仅是拥有“空间”概念的静态固体虚无存像而已。
这个魔法或许对于他人而言难度极大，但是作为独创者的少女欣然，她施展这个魔法不仅毫无压力，甚至还可以做到反复使用，以便静止了时间，凭借连血族敏锐的五感都无法察觉的隐秘身影，悄悄潜入了血族的王城。
当然，万物皆利弊共存，一方有所收益，另一方也必定会有所损耗，这个魔法亦是如此。言灵· 时禁制，由于是言灵魔法与时间魔法同时施展，所引发的叠加复合效应，耗魔量极大，一般人施展不来。遥想当年，欣然创造这个魔法的中途，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她才携带了这一柄水滴形水晶体的星月法杖。传闻这一柄法杖上的蓝水晶，是由一部分〖天空碎片〗所转化，可吸收天地间流动的无形能量来补充魔力。因此目前而言，魔力消耗对于欣然，并不是一个大问题。
那么唯一的大问题是什么呢？那就是敌方的木橙了。木橙身为欣然的义妹，即便并不是孪生的亲人，可这么些年来的朝夕相处，也早已令她们血浓于水，宛如真正的亲姐妹那般关系要好。木橙身为血族的公主，迫于身份立场束缚，不得不为血族而战，从而被主战派所利用。和塞西尔一样，她也是主战派一枚最为关键，同时也是可以舍弃的棋子之一。她了解欣然，知道欣然的底细，更知道欣然的必杀魔法究竟是什么。对于自己的情况知根知底，木橙可谓是欣然最为棘手的宿敌。
纵然前方道路坎坷曲折，但圣阶魔法师欣然【溯逆时间的白蔷薇】、【白蔷薇言灵使】等称号，也不是白叫的。少女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也是不容小觑。她与木橙的这一战虽危险重重，但也至关重要。因为这一战，关系到魔法族是否有硬实力与血族站在同一平等线上谈判，身为魔法族圣阶魔法师的欣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出战，此时的少女，可谓是为整个魔法族代言。
即便前方杀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可是那一朵傲立于夜风的白蔷薇，依旧坚定了目光，选择知难而进。穿越时间微小的裂缝，绕开重重阻碍的血族兵力，冲着王城内的宫殿一步一步向前迫近。
哪怕无所畏惧的少女深知，命运会将白蔷薇花儿她自己，亲手捏碎扼杀在开得最为唯美的花期。
……
当白发黑袍的圣阶魔法师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木橙她知道，名为绝望的命运之轮，还是将她与义姐欣然的宿命之线狠狠缫搅在了一起。此时的蓝发少女，姣好面容上的表情异常复杂，内心百味杂陈。痛苦、不甘、无奈、惋惜……但更多的，依然是心中深埋的那份沉甸甸的内疚感。这种内疚感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烈火肆意嗔笑着这个卑鄙的自己，灼烫的温度无时不刻在炙烤着自己那颗煎熬的心。
头边侧偏佩戴着一大朵沾染露水的新鲜深红色蔷薇，隐秘的花语，倾诉着想要与重要之人在一起的悲怆心言。在淡蓝色鬈发的映衬下，那双明眸似红宝石般显得无比瑰丽。一袭纱织长裙裾随着夜风的吹拂而徐徐舞动，素白与纯红依次向下渐变，抵达裙角边缘之时，已是鲜血般的艳红。长长延绵至地面的裙角似血泊向四方滩流，血族的公主抬起头，亭亭玉立的身姿像极了一株屹立于地狱正殿门前，绽放得妖冶的彼岸花。
她凝视着面前离自己不远对方那一双波澜不惊的蓝水晶瞳，木橙内心自责的控诉着自己的无力，被蒙蔽欺骗的人生，血族主战派用〖吸血鬼之匙〗强行觉醒自己身为血族的那部分血统，继而又被下达“在死之前，必先杀死欣然”强制性咒语的她，恰似脖颈上被套上了一层项圈。无法反抗。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无力反抗。血族强制咒文的效力太过于强大，强大到木橙连自我了结去解脱都做不到。
身份的无奈，立场的悲哀。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木橙宁愿舍弃这虚无缥缈的一切，去和自己的义姐欣然一起云游四方，过上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她心甘情愿抛开世俗的喧嚣与冗杂的阴谋，可惜阴谋却在她的人生中阴魂不散，将她视作牵线木偶一般，强迫她选择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强迫她成她自己最为厌恶的那一类人。
想要忤逆命运与阴谋，甚至做出了激烈的反抗，但徒劳无功，换来的却是母亲的身死，和自由的抹杀。直到现在，发展到不得不与义姐刀剑相向的地步。木橙眼瞳微微颤抖着，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光是对欣然，这一战对于木橙而言，意义同样重大。
到底是拘束囚禁，作为高塔中等待永眠的血族公主而碌碌无为的活下去；还是隐姓埋名，作为星月魔法王国的末代王女而轰轰烈烈的去复仇；亦或简简单单，仅仅是当一名欣然身边的小跟班，自由自在的呼吸在蓝天下……木橙最希望的是哪个选择，当然不言而喻。
恰似三张背对自己的塔罗牌卡牌，尚未翻开牌面之前，谁都不知道每张的图案到底代表怎样的命运。但目前唯一可知的，便是三张塔罗的图案，分别对应【塔】、【恶魔】和【愚者】。卡牌正面华丽的图案，翻开后是三个迥然各异的身份，衍生出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但，想要选择最为理想的一个身份，命运却早就开玩笑般抽走了她手里代表幸运儿的卡牌，留下的不过是违背自己意愿的，毫无意义的纸片罢了。
倘若她执意手握卡牌【愚者】，【愚者】便会化身为收割她生命的【死神】。无形的塔罗牌虽尚可占卜命运，但占卜出的命运，何尝不是命运它自己在肆意操纵呢？
无忧无虑的小鸟，被束缚于“丝妲尔· 布劳德奈特”这个虚伪的名字，被迫剥夺了自由的意志，成为了血族黑夜旗帜上绘制精致的一朵破裂玫瑰。眼下，牵线木偶在命运的舞台上翩翩起舞。唯有与对方一战，才是打破名为命运操纵的唯一胜机。到底是跪地屈服于命运的嗔笑，还是英勇躲避死神闪耀寒光的长镰，一切的机遇，全等欣然和木橙之间爆发的这一战分出胜败之后，才会真正见分晓。
「既然你我早已深知彼此之间的目的，那么不必多言，开战吧！」
欣然淡淡的叹了一句，语气坚定毫无迷茫！面对与自己同阶位同级别的对手，欣然的魔法〖言灵· 时禁制〗并不能做到直接绕开对方，因为在她施展这一魔法的同时，对方也会有所察觉而做出相对应的方案。所以，此时的少女挥舞起手中长长的法杖做出攻击，瞬间，一道天雷粗暴撕破长夜，直直像木橙那边恶狠狠劈来！
刚上来便使出威力强大的一击，木橙显然也出乎意料，但她并未感到胆怯。只见她双手合十，手中紧攥胸前佩戴的水滴形蓝水晶吊坠，淡蓝色的涟漪环环绽放于周身。霎时，银蓝色的光芒骤然大亮，将这势如破竹的一击雷霆轻描淡写的挡了下来——那是三界七大神器之一〖星辰〗，治愈的强效配合自身完美无缺的防御魔法，可抵挡绝大部分强力的攻击。
刚刚的试探虽威力可观，但也仅仅是试探而已。欣然知道，木橙还尚未向自己发动攻击。双方都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这场战斗，彼此都知己知彼，决不能掉以轻心——身为魔法师强烈的第六感在警告着他们。如若稍有怠慢，对方猛烈的攻势便会将自己化为灰烬。
突然木橙眼神一凛，回身浮于空中，手持冰蓝法杖，杖尖的海蓝宝石直指天穹，天穹之下顿时浮现出一个血红色巨大而繁复的破裂玫瑰形魔法阵，缓缓落于浮于空中落于她的脚下。紧接着她身后渐渐延展出十几个凝聚着红光的小型魔法阵，只见木橙随意向前伸手，十几个魔法阵瞬间齐齐喷射出接连不断的魔弹，似密集的枪林弹雨，向欣然所站立的方向毫不留情的袭去！
「高级的大规模攻击魔法〖散弹〗吗……？居然省去咒语咏唱就可以连续发射，而且数目还这么惊人。看来我真是不能小看你，木橙。」同时抡起星月长杖，欣然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的笑意毫不掩饰。看来圣阶魔法师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终于有了长进，而感到格外欣慰。但彼此是对手，又不得不让她严肃下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迎战。
“吾予三界言灵下令——右方偏移，左方盾御，东西南北皆湮灭。”
轻灵的咒语从白蔷薇言灵使口中泠泠流淌。瞬间，木橙射出枪林弹雨般的魔弹，在没有接近欣然之前，就已经全部爆裂在半空中——欣然强大到破格的言灵咒法，早已将所有的魔弹完全控制并干扰射程。似大型的烟花绽放一般，光芒四溅。须臾，烟尘弥散。恢弘的景象过后，烟霾尚未散尽却直直可见，那一双冒着鲜红光焰的晶粉之瞳。
“言灵 · 时禁制！”
尚未给木橙反应的时间，欣然干脆利落开启了自己的虚弥时间维度，一个箭步直接逼近木橙的身边，手中高高抡起星月法杖，法杖前端锋锐的边缘在白月光下闪烁着寒芒，欲图一击击溃对方的意志。
「欣然姐……你，太轻敌了。」
血族公主空灵的声音在不存在时间的维度内悠悠回荡，仿佛是来自彼岸令人沉沦于死亡的死神之歌。
不知何时，原本空荡荡的青砖石地面上萦绕满大片大片的血色荆棘，恰似一张巨网封锁了欣然全部的退路。深红欲滴的蔷薇花点缀其间，就像快要泣血一般流动着幻觉般让人沉沦的美丽。
哪怕是不存在时间也毫无意义。因为在这片维度领域，时间本身就毫无意义。因为人的时间感早已在虚数空间内部被无限拉长，哪怕外界时间仅仅过了一秒，在这里却到达了某种意义上的永恒。
在这片浩然辉丽的血薇境界，丝妲尔· 木橙显得无比渺小的身形托着一袭宽松的纱织长裙，缓缓向欣然那边走来。鲜血凝成的花海之中，引发空间异变的罪魁祸首面无表情，动作僵硬，迈着的步伐摇摇晃晃，像是一个支离破碎，快要断线残旧木偶。
长裙纱纺的裙角一阶一阶轻盈擦过荆棘，但不知为何，荆棘却未曾勾破华丽的衣装，更未曾阻碍她缓慢前进脚步。蓝发少女白皙光裸的脚踝上佩戴着一串金色铜铃，叮铃——叮铃——脚下的每一步都在扶摇散落的花瓣雨中回响着清脆悦耳的铃音。
细腻的荆棘悠然盘旋，将对面圣阶魔法师的身躯死死缠绕。闪烁着寒芒的针刺轻柔亲吻着她脆弱白皙的脖颈，令她不敢大肆呼吸。白蔷薇花被囚困于这片地狱般唯美的血花境地，如果不是她身披的这一袭玄黑校服法袍质量过硬，恐怕少女早就被尖锐的针刺戳成筛子了吧。
「啊，是啊，我的确太轻敌了。没想到木橙你觉醒体内的血族血统之后，竟然会在短时间内修得血族秘法，这么迅速便侵蚀了我静滞时间的空间。」由于缠绕的太紧，欣然的喉咙里只能勉勉强强吐出几个音节。虽然身处逆境，但欣然的声音依旧坚定毫不动摇，「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木橙。」
「木橙……？她……是谁……？我到底是谁……」听到从自己最亲爱的义姐口中亲切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木橙的内心动摇了一瞬。牵线木偶的内心就好像要挣脱丝线一般苦苦挣扎着，可惜脖颈上的项圈依然坚固。她每挣扎一秒，血族的强制性咒语却无时不刻都在否定着那个名为“木橙”的自己。「欣然姐……是敌人！是必须要杀死的死敌！不……不对。我不是木橙。我的名字是——」
一株株血色荆棘蜂拥而上，将对面的白蔷薇少女瞬间穿刺成碾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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