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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要来跟老师打招呼吗？”霍虎抗议我临阵脱逃的行为。
总之，现在我俩都站在三楼的班主任办公室前，作战动员。
……说实在的，我不擅长应付老师，毕竟我还是个学生时就是三天一豁口，五天一篓子，天天闯祸跟完成日常任务一样——啊，逃学那段不算。
这可不怪我啊，你想想要是你老师天天拿着戒尺打人是有多疼，而我——便是首选攻击对象，那几年我觉得我的右手比左手都厚了几毫米，铁砂掌都快练出来了……
“你等等我缓口气，换个装备先。”我边说边掏出来一副银丝黑框眼镜，架在眼睛前，“你看，像不像个知名人士？”
“像个屁！喘完了就跟我走！报告。”说完霍虎就推门进去了！
“等等！别扯我……老师好。”
“你俩说话还可以大一点声，反正楼道里早没人了。”偌大的办公室里，一道轻飘飘的女声飘过来，直让我后背发凉。
哇，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我循着声音半推着浑身僵硬的霍虎找去，一位四十以上的女老师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头都不抬地判卷子，书本教案之类整整齐齐摞在桌子一角，比起一路过来那战壕般混乱的办公桌高下立见。看一眼格子间上贴的标签：石兰夕，所以就是石老师了。
“……石老师您好。”霍虎先深深鞠了一躬，舌头却打开了抖擞：“那个……我就是……”
“呵……”那老师缓缓抬头，露出一副似乎全国更年期女教师通用的脸：略显瘦削，皱纹满脸。不过我也没啥好惊讶的。老师要是遇到几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种男学生或者林妹妹附体的女生，那不几年就操心成这样了。
“呜哇……”霍虎遭到了会心一击！……瞪眼啥时候有伤害了？
“得了，自我介绍就不必了。”老师挥挥手，直视着霍虎，目光冷凝，言语不善。她扶扶快掉的眼镜：“你是哪里来的？”
“榆社县。”连行政区划都爆出来了……
“小地方啊。你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吗？”不是考的吗……
“知道。”霍虎低头下去，没了气势，一点点跟我吵架的气势都没有了。
搞什么，一上来以为自己当了二十几年教师，就了不起了？……好像还真有点了不起。但是刚见面就这副态度，让我很不爽。
“花了几万？”石女士直接抛了个劲爆的问题出来！
“我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情是爸爸做的。”别低头了姑娘！快贴到胸上了！
谈话内容越来越偏激了，看老师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我也不想袖手旁观下去。
“嗯。但是霍虎的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我开口，按她的句式来反问她。
“不知道。”老师倒是老实，眼神已经从霍虎身上移开，直直盯着我，像是不说个所以然就要吃了我一样。
“那当然是——她自己学习学来的。”我微微笑一下，尽量显得“真诚”一点，虚伪而真诚。
“？”这好像是一件让那位老女士很惊奇的一件事。好吧，也许就那么回事吧。
我比较奇怪的是，霍虎的片区完全分不到龙城来上学。那么，她估计是用了“曲线救国”的方式，分到“那种班级”里。
我知道不能停下，便抢先说道：“霍虎有那个能力适应更好的学习环境，她只是缺少路径。她昨天才来到这里，真的确定要来这儿上学。所以……”我摊出一只伸在兜里的手，“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不好意思，你是？”石老师反应过来，反问起我来，而且看准了我年轻就连敬语都没了：“看起来比学生年长不了多少。”
“我的妹妹不姓学，姓赵名霍虎。我是她的长兄，名字是赵笙龙。”我略点一下头，拍拍霍虎的肩膀，“抬头，霍虎。咱们没做错什么。”
她还是冰冷地：“你们的家长呢？”
“我就是霍虎的家长。”声音再沉稳一点。“双亲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外地。我会在以后负责这个孩子。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
“你有什么能力，你还是个——”
“半大不大的大小子？”我温和一些，化解她的冰冷。“谁知道。家里在龙城的亲戚只有我一个了。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就只能这样。”所以我们没钱没官没后台没心没肺！你要咋地！
“……是吗。”那女教师撇过头去不看我们。“所以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这是您的态度，老师。嗯哼？”我也撇头。
“但是，赵霍虎的确是用‘那种办法’进到了班级里，不是吗？”她还是软硬不吃。
“的确。”霍虎插上了话，“但是我绝对不会浪费这个在这里学习的机会的。我们那里的学校环境太差，我想在这里会有更多机会走出去吧。所以，我很激动的——激动得昨晚都睡不着。老师，我……”
“行了，赶紧上课去了。有事情我会叫你。”那老师挥挥手让霍虎离开教师，“我要和你哥多问一些问题。”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看得出来霍虎准备发表一篇长篇大论高大全的演讲来着，结果被直接让憋了回去，懊恼地离开了办公室。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听着霍虎走远了，我稍稍放松了一点。
“你真的是霍虎的亲哥？”她这么问我——为什么谁都这么问我！
“是啊。不过我三分像妈七分像爸，霍虎简直是母亲的翻拍版本——顺道一说，双亲的长相还可以。”我举出遗传学的大旗。
“你们的家世——”
“五百年前，和赵匡胤是一家。对不起，这是隐私了，我没办法在征得双亲同意前告诉你。”我幽一默。
“……你们不过是普通人吧。”老师看我……你的眼神能变一变吗？
“您也一样。所以呢？”我还是显得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是我的保护色。
“……那就好。但是，你也要做好没办法向父母交差的准备吧。”
我俩的表情，都像是被冻住一般。
另一只手摸摸口袋里早就开着的录音笔——这是谈话的习惯——我接着说：“请详述。”
“这个班里的很多学生，也是‘这种方法’进来的。”
“是嘛。”看来我猜到了。
“所以什么学生都会有。简单的说，质量参差不齐，把好苗坏苗通通种在一起，怎么长就看他们了。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是啊，就是这种。“花钱上高中”嘛，都是这样的。我点点头。
“而且就算是考进来的学生，很多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那也应该没问题。我相信霍虎的自控力。”尽管我也没底啦……她自己就去游戏厅玩啊……
“那就好。”老师稍微揉了揉太阳穴，“那咱们能说说你妹妹的仪表问题吗？”
“有不妥的地方还请指出来。”我觉得没啥啊，大剌剌的漂亮姑娘，有啥毛病啊？
“简单说，就是头发太长了。学校最多只能容忍到肩膀部位，而你的妹妹到了腰部。”
“您的意见是？”
“这周末带她去理发。”
啥啊！！！那么长呢得长三年呢！而且那么长多好看啊像黑丝缎一样，要是给剪了，霍虎还没怎么呢我就想死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
“当然有。”
“比如？”
“周末让她带假发。”
您也是水瓶的吗！？
“盘起来可以吗？”
“估计可以。但是那么长的头发，盘起来得有篮球那么大了吧。”怎么这么形象的……您果然是水瓶座吧！？
“您看，能不能折个中，光剪一半？”
“你当菜市场买菜呢，还买半斤白菜的。”得，快别说了，这种行为会被打的……
“但是老师，”我清清嗓子，跟她讨价还价：“霍虎她的头发是留了八年的。这跟她在校外的活动有关。”
“她是舞蹈特长吗？”
……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其实她是跆拳道好手，但是我实在找不着跆拳道哪里要用头发，算了就这样吧。
“难道这是必须的吗？她多大的孩子了，不知道为学习让路吗？”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理所应当。
呵。不知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兴趣，成了孩子们的罪过。这大概是我们这里的悲哀吧。
“是的。舞蹈对她有特殊的意义。您知道吗？关于我的事情。”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尝试把手撑在桌子上——撑不着，就撑在隔板上稍微放大了音量：“霍虎对跳舞的兴趣，是我带起来的。因为家里面那两位聚少离多，一聚起来就是个吵架，所以我就带霍虎建立了这么个爱好。至少小时候，她跳舞的时候，总是可以变得很忘我，什么烦恼都可以暂时甩开一般。所以老师，我认为——”这么大的谎言，我分分钟就能批发十几个出来！
“所以呢？你现在能确定她的兴趣吗！？”她的声音高了八度。
“不能。因为我……刚刚才被从监狱放出来。”我演技瞬间爆炸，双手垂落，用近乎嗫嚅的声音说出这么几个字，同时保证了她能听到的音量。好吧，这个就是大招了，脑内摊个手，这老师挺厉害。
“？？？？”诶要的就这个效果！老师一下子就惊呆了！
我的诡辩其实练习了很久，但是在这位老师面前还是没有发挥作用。因为我的诡辩只能对逻辑混乱、或者立场错误的人有效。这老师的立场——不是说正确的就是学生就不该留长头发，而是这是社会上的大多数认知，就像人就要吃饭睡觉一样普遍。一旦立场站稳，那么，我就只能用谎言了。
我的一层身份，就是诡辩者。把真相和谎言糅合在一起，就成了心理上的利剑。尽管很初级，但是结合心理学来用的话——
于是我就讲了一下我大概少年之际混迹街头纵横县城叱咤风云无人能敌于是野心上脑来到龙城闯荡结果卷入黑帮斗争成了炮灰又倒霉正好过了十八岁所以被判了五年八月刚出来谋生计之后突然霍虎就说要来的扯皮扯得我自己都难信的故事，但是这些事，越离奇越好，越离开普通人的生活，就越会被相信。讲完之后，早自习的下课铃正好响起了。
“……所以，我什么霍虎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尽我所能的保护她，哪怕是无关痛痒的头发。”妈的这话我听着都肉麻，老妹要是在旁边估计又要踹我……
偏偏，这段话好像是唯一的完全真的话，是我那柄利剑的剑柄。的确是想这么做的。为什么？不为啥。就这样。
“嗯。这样吗。”那老师早就恢复了镇定，“还真是曲折又离奇。”
不是被看穿了吧。按这老师的修为很可能啊……
“不是监狱里听狱友的故事放这里讲吧？”
……为伟大的水瓶座鼓掌！
那老师顿一顿，“总之你的事情我听过了。那如果她能在下下星期前找到新的地点接续她的舞蹈课程，那么我就尽量帮忙。”
……为伟大的好说话的老师鼓……好说话个毛啊！差点翻车！
“那老师您这教学成绩……”我故意提到这个，想要她的确定答案。
她冷笑一声：“上面让我干这样麻烦的事，几乎一半学生被强行安**我们班，对偶尔的违规他们没有话语权。”
事到如今，我只好见好就收，改日再议。得先知道霍虎的意见才好，尽管我倒是不觉得霍虎要是剪了头发就能有多不好看。
“我会跟霍虎商量。那么您的微信号码能告诉我一下吗？”
石老师告诉了我一串数字。我记下来，之后又请老师多关照霍虎，却被告知所有的家长都是这么说的。我便告辞，向门口走去……
“报告！”随着这声急促的叫声炸响，一个学生几乎是冲了进来，撞到我胸口上，呜哇一声被弹了回去。
“……”这人也太脆弱了吧！我还在原地都没动诶？
“啊啊抱歉……额。”那个学生抬起头来，这么说着。
“没事。注意点吧。”我耸下肩膀，从他旁边过去了。
“徐瀚海，你这是第几次找我……”我走出门去带好门，对他们的谈话我就没啥兴趣了。
好啦好啦~接下来得赶紧回家去了。赶紧把书桌上的那些书撤下来，幸好这几天霍虎也是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注意上面摆着啥……
赶紧列个单子哈，《俺妹》一个《魔禁》一个，都是地雷我跟你讲，被发现直接gg……《刀剑神域》收不收？算了不收了估计她也不看。《古典文学部纪事》？这本是好书，留下。《龙与虎》……啥啊！这完全是巧合！但是还是要赶紧收起来！
贼麻烦哦，这件事。还以为我还能独居二十年，就布置得散漫了一点。结果老妹就这么闯进来，把我从心理状态乃至生活作息全尼玛搅和了……
她该找得到教室吧？我突然有了种想像班主任一样冒一下霍虎的班里的意图。
那，就稍微等等吧。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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