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还不属于三月阳春的日子，天气阴沉沉的，校园里的栀子花还停留在二月份的冷空气里不肯绽放。学校里除了学生宿舍和操场以外的地方没什么人，午休时间本应如此。
演奏厅里也是一如既往地没人，毕竟一般来说，这里通常只会出现表演乐器的演奏者和自愿或者被要求来到这里的学生听众们，这里处于学校的西区，离教学楼和宿舍都比较远，通常是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打发时间的。
除非有人想一个人呆着。
陈帆此时就在这里，无力地，垂头丧气地蹲在过道边，手里拿着一份这个时代很少见到的纸质的绩点报告单。
报告单上面有3个醒目的红色数字，代表了3个不同科目的不合格，以及他作为学生的3次失败。
陈帆的心情有点糟糕，尽管他算不上对自己要求苛刻的学生，但毕竟这三个学科的及格率很高，而且不合格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平时的测试影响了期末评估。
陈帆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报告单，然后把它揉成了纸团。
“什么啊，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了...凭什么啊...”他在内心开始抱怨了起来。
值得他抱怨的事情不止如此一件。
就在一周之前，陈帆作为网络数码编辑的兼职也遇到了麻烦。他在一篇文章里用实际的数据指责了某个手机品牌的旗舰产品用料过差，尽管如此，他还是遭到了这个品牌的粉丝的口诛笔伐，一时间里，文字堆积起来的网络暴力充斥在他所在的网站的主页评论里，以及他自己的社交平台账号上。最后的结果是主编与他沟通之后删除了那篇文章，也就间接否认了他的劳动成果。
除此之外还有校外租房的麻烦事，学校费用的问题。曾经打算读大学后拒绝家里资助的陈帆在这些方面遇到了种种困难，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或许有些过于沉重了。
沉重又复杂，这样的感觉围绕在他的内心深处，带给他一种溺水般的不适感。
“真狼狈...”他轻声自嘲道。
“请问，能让一下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请求的语气从他身后发出，同时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帆有点惊讶地猛然回头，透着从门外传来的光看到了挡着光芒的那个身影。这人身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衫和黑色的保暖裤袜，一条格子图案的围巾之下有着纤细的身材和好看的脸蛋，头顶着一项米黄色织布帽，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冬季的青春少女的美好。
“不好意思，可你挡在这里我过不去呀。”对方宛然一笑，用手指了指陈帆所坐的地方，的确是挡住了这条过道。
陈帆从对方的美貌带来的震撼中缓过神来，连忙起身，说道：“啊，抱歉。”然后走到旁边的座席上。
“没事，谢谢啦。”对方依旧笑盈盈的，然后与陈帆擦肩而过。
陈帆看着那个身影，目送着对方走上演奏厅的舞台，舞台上摆放着一架陈帆进来前没留意到的黑色钢琴，安静得像是从未存在一样。
女孩走近钢琴，熟练地从钢琴边拿出一块毛巾，擦去座位上堆积了几个月的灰尘，然后又简单地擦了擦键盘部位的灰尘，做完这些后，她轻松地坐到座位上，简单地调整了高度，将双手放到键盘上。
陈帆看着这熟练的动作，突然想起了这个女孩。半年前刚入学的时候，这个女孩以优雅的姿态在这里演奏了几首曲子，赢得了全体师生的赞美。
“名字是叫...上官什么来着？”还在回忆的他，突然听到了从舞台上传来的旋律。
旋律有些低沉，时而悠扬时而缓慢，似乎有着不少的话语藏在其中。舞台上，女孩双眼闭上，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又熟练地舞动着，神情淡然，好似步入了忘我的境界。
音调突然拔高了一些，然后又很快地降下，重复了之前的旋律，似乎平添了几分忧伤在其中。陈帆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坐在了身边的位置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原因，这段旋律在陈帆的内心里勾起几分凉意，他低下头来，不再看舞台上演奏的女孩，而是跟着悲伤的曲调思考起自己的事情来。
曲调的风格突然变得高昂，接着便是一股段的调子，像是把藏在其中的话语用什么方式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陈帆感受到了这个变化，但当他留意去体会的时候，这股急促的旋律又切回了开始的低沉旋律，浇灭了他心中的某种热情。
“音乐真奇妙。”他只得感叹道。
低沉的曲调似乎没有停止，而是在悠扬而悲伤的旋律中越走越远，正如同陈帆内心的凉意越来越重。
“明明可以做得很好的，不管是学习，还是兼职，”陈帆开始在内心对自己说道，“明明不那么做就好了...”
种种不愉快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着，夹杂着他青春期里那一堆不美好的回忆，跟着悲伤的旋律一起跳动着，攻陷了他内心一道又一道的防线，直指着这些防线背后那名为“绝望”的堡垒。
旋律最终还是来到了高潮，像是所有的话语都走到尽头一般，在一声简单的琴键音后，又一串急促而悲壮的旋律如同爆发一般倾泻而出，然后又回到开头那串低沉的旋律，是始即终一般地，在更加缓慢的调子中简简单单地结束了。
在乐曲结束的那一瞬间，陈帆的内心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有什么故事于此完结的感觉。
“结束了啊。”他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自己是指乐曲，还是指人生。
某种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安静地掉在地上。他猛然抬起头来，想要将自己的内心从绝望的深渊里拉高一些，也下意识地想要擦一擦这突如其来的眼泪。
然后，很凑巧地，陈帆抬起头的目光，与正转头看向这边的女孩的视线交错了，女孩立刻看到了陈帆的脸，瞳孔似乎放大了一些，看上去有点惊讶。
陈帆连忙低下头来，用右手臂挡住双眼，这个动作也在女孩的视线内被观察得一清二楚。
“唉，她一定看到了吧，”陈帆心中有些羞涩地想着，“还得怪你，弹的曲子那么忧伤。”
在他还在思考着要不要赶紧离开的时候，舞台上再度传来了钢琴声，再度吸引了陈帆的注意力。
这次的旋律丝毫不低沉，一开头便是轻快活泼的调子，令人想起了儿时听过的娱乐节目电台的背景音乐，陈帆心中的不悦似乎被清除了一些，他再度抬头看着女孩。
舞台上的女孩此刻不再像刚才那样面无表情地演奏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眉宇间也透出一丝放松的神情，眼睛看着键盘与自己那双跳动着的双手，动作力度看上去比之前大了些许，似乎更加享乐其中。
节奏开始变得更加欢快了起来，然后重复了一遍开头的旋律，接着音调开始拔高，调子明朗了不少，似乎能从中感受到阳光，女孩的双手也跳动得更快，脸上也绽开了笑容，看到那笑容，陈帆的内心再度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想要让那个笑容一直停留的感觉。
曲子的节奏似乎越来越快，在重复了一次主旋律后，走向了更加明朗和雄壮的高潮，女孩在此刻闭上了双眼，让自己舞动的双手开始变慢，变得更有节奏，她抬起头来，双手用力地抬起，然后快速落下，像是拍打在键盘上，爆发出一连串铿锵有力的音调，然后在充满力量的姿势下逐渐放缓动作，乐曲也顺应着她的动作，在几声逐渐变慢的节拍中以一股磅礴的气势戛然而止，她高抬起的头也随之有力地垂下，脸上的微笑却丝毫不变。
这一切都被陈帆看在眼里，结束的那一刻，陈帆感觉整个世界都沉静了下来，能被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眼前那个天使般的身影。
女孩谈完这曲后，惬意地起了身，然后把键盘盖合好。动作轻快地从舞台上走下来，目光再度和坐在座席上的陈帆相遇，这一次陈帆没有躲开，而是惊讶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女孩歪着头，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然后快步走到陈帆的面前，不顾陈帆惊讶的目光而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看起来很开心一般地双手合十，说出了陈帆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
“嗯，看起来精神总算是活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并再度与陈帆擦肩而过。
“不好意思，请问...”陈帆在她的背后用几乎发抖的声音喊着，他此刻大概有许多话想说出来，但他思绪太乱了，心里仿佛有小鹿乱撞着。
女孩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令他内心的撞击又多加深了几分。
“最后...刚才你弹的那个，叫什么？”陈帆慌慌张张地说道，“还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嘴角再度上扬了几分，她歪着头看着陈帆，温柔的眼神几乎要抽空陈帆全身的力量——陈帆很明白这一点。
女孩的声音再度传来，陈帆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挡住光留下的身影，心中藏着几句说不出口的话。
虽然说出来很蠢，但陈帆大概迷恋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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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那个时候情绪很低落嘛，结果被她看到了，然后她马上弹了一首很轻快的曲子...”陈帆慢悠悠地述说着。
“然后呢？”夏萧晓追问道。
“听完之后有一种丰收的喜悦，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别突然讲这种过气梗。”夏萧晓白了他一眼。
“总之我就是很惊讶嘛，我像是被她弹的曲子所激励了一样，突然感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可以抛在脑后了，然后就感叹‘音乐真是厉害啊’什么的。”
“就这样？”
陈帆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主要还是她之后那句话让我感动了吧，什么‘看起来总算活过来了’，让我觉得原来她是让我打起精神才弹的这首曲子。”
“你觉得就没可能是因为她刚好想弹那首吗...”
“闭嘴！”
“不过你有没有问那是什么曲子？”夏萧晓有点好奇。
“我当时就直接问她了，”陈帆看上去有点开心地说道，“她说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我之后还专门去网上听了一个版本，感觉没她弹的好听。”
“这大概叫‘单相思滤镜’吧...不对是滤音！”
“还有就是，开头她弹的那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其实还蛮好听的，就是有点小忧伤，不适合悲伤的人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都快听崩溃了……”
“你还真用心啊...所以你就这么喜欢上她了？”
“那咋办嘛。”陈帆无奈地笑了笑。
夏萧晓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你还真是好对付的纯情少年啊，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喜欢上一个人。”
“别这么说啊，”陈帆反驳道，“时机是很重要的，那个时候我刚好情绪很低落啊。”
“说起这个，我倒是蛮关心后来你的费用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夏萧晓认真地说道。
“别问，问就是第二天学生贷款终于批下来了。”陈帆无奈地笑笑，“感谢国家。”
“好吧。”夏萧晓叹了叹气，“话说回来我一直不太理解，你家里也没有经济困难，干嘛非得自己承担费用啊。”
陈帆挠了挠头，说道：“大概，我只是想尽量，体会在社会生存的那种感觉吧。”
“意识真超前啊。”夏萧晓一边说一边撑了个懒腰，语气毫无称赞的意味。
陈帆笑了笑，下意识地把这句话当成称赞了。
“既然跟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会继续喜欢着她的吧，”夏萧晓继续说道，“就算你觉得对方不可能喜欢上你。”
“对啊，”陈帆垂下头，“不也挺好的吗？”
夏萧晓想了想，说道：“虽然你的竞争力有点不足……”
“喂喂喂那是什么意思……”
“个子不算高，身体不壮，绩点也一般般，长相还算能看……”
“你这是在数落我吗……”陈帆扶额。
“但能保持这样的心态，也真是有够厉害的啊。”夏萧晓发出了真实的称赞。
陈帆听到这话，无力地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
“什么心态啊，只是抱着绝望的心情去面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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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车很快到了站，两人随即下了车。两人的住处不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在这里两人就该散了。
“明天见吧，拜。”夏萧晓说道。
“嗯，拜了个拜。”陈帆调皮地回应道。
“不过说实话，要是我的话。”夏萧晓突然没由来地说道。
“嗯？”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和对方在一起，那我就会放弃喜欢那个人。”
夏萧晓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眼睛注视着其他方向的某处。
“好吧好吧。”陈帆叹了口气，对夏萧晓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电车站。
陈帆缓缓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心里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居然跟晓聊了那些事情，有点冲动啊。”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后悔。虽然看上去对此无所谓，但陈帆并不是一个善于谈吐内心的人，一股脑地将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其他人，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看来，晓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啊。”陈帆叹了口气。在他的心里，大概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吧。
“叮——”手环上响起了微弱的提醒音，代表收到了新的消息。陈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息屏显示有新的邮件发来。
陈帆兴趣缺缺地用手滑动屏幕，点开了那封邮件。这个电子软件如此发达的时代里很少有人用邮件联系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广告或者骚扰。因此陈帆已经做好了看完标题后删除邮件的准备。
然而邮件没有标题，只有一段话的内容：
“不好意思，虽然这么说有点唐突，但...爸爸你好，我是未来的你的女儿，打算最近来到这边的世界来看看你，但我这边无法定位你住的位置，可以回复我一下吗？”
陈帆花了7秒钟的时间看完了邮件，然后下意识地笑出了声。
“现在的网络诈骗犯真是可爱啊，”陈帆笑着想，“不过要骗我的地址的话，至少把理由编得现实一点啊。”
陈帆心里已经开始想象这个行骗套路的进行方式了。邮件里应该藏有被隐藏的木马文件，只要回复之后就会顺应指令自动下载某个文件，然后开始搬运数据；或者是回复对方之后会顺应指令开始锁定手机里的文件，然后对方再开价要求陈帆买回数据...陈帆在心里列出了好几种可能性，这对于一个兼职网络数码编辑的极客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陈帆都没上钩。他很熟练地打开检测软件对邮件以及手机里的所有子文件进行扫描，然后开始暗自嘲笑这个编着撇脚谎言的诈骗犯，并且打算将这个邮件的发件人上传信息举报，于是他也开始这么做了。
然后，他有点惊讶地发现，发件人的信息栏为未知。
“代理？还是什么新的加密吗?”陈帆使用的邮件的运营商并不支持匿名发送，如果对方不使用网络代理或者一些独特的算法加密，应该是无法让发件人显示为未知的。
此时，检测软件的扫描结果也推送了出来，扫描栏里通篇绿色的界面表明手机状态为“安全”，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被检测出来的病毒文件和恶意程序。
陈帆来了兴趣，于是走进旁边一家咖啡厅，随意地点了杯拿铁，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打算追溯这封邮件的IP地址。一番操作之后，他很意外地得到了一个位置为市内的IP地址——也就是说对方在市内，仅此而已。至于更深的东西，陈帆也挖不出来了。
于是陈帆放弃了深究。
“恶作剧吗？不过会是谁呢？”他开始思考了起来，“不可能是晓，他没那么闲；以前的同学倒是有可能，不过有必要搞这种不着边际的恶作剧吗？”
这个问题直到他喝完拿铁也没能思考出来，邮箱的文字源代码也被他再度检查了一次，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算了，就当作是个发错对象的恶搞吧。”陈帆无奈地笑了笑，收拾好东西走回了住处。从今天下午开始便是周末时间，他打算在工作后好好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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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新的早上再度到来。
陈帆还是很早地醒了过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用手挡住窗外耀眼的晨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自然也没有在模糊的意识中体验梦中女神的拥抱，这或许不是坏事，这意味着昨夜的睡眠质量很好。
尽管如此他的内心还是会有些空荡荡的，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叫上官晴，晴天的晴。”
女孩那天的声音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连同她的微笑，以及那天他的心情的起起伏伏，和那些藏在心里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原来，我还是会期待那种梦的啊。”他轻声对自己说道，脸上毫无表情。
在大概5分钟的洗漱时间后，陈帆从面包机抽出一片面包，并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写下的事项清单。很早以前他就会把要做的事情用什么东西记录好，得说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出门买点东西，然后回来肝稿子。”陈帆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简简单单地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和气温都停留在初夏的温和中，陈帆走在人群稀少的步行街上，心里有种莫名的惬意。
“像这样平静的生活，真的挺好的啊。”他发自内心地想着。
虽然是一个人生活，但并不孤独。寂寞的时候出来走走，或者约朋友出来见个面，不必担心学校宿舍那般的晚归约束，也没有烦人的电器限制。
也可以一个人安静地，思念着什么人。
想到这里，陈帆不禁地露出了微笑，他抬起头，看着有些耀眼的天空。
视线里的光明突然暗淡了几分，仿佛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陈帆留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下意识地将头再度抬高了一点，一道模糊的光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连带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是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逐渐在陈帆的视线中缓缓变大，陈帆看着那个身影，正张开双臂向他靠近，就像昨天梦中所见到的那个女孩一样，如天使一般地，仿佛将要拥抱他。
因为这一点他愣了几秒钟，也错过了避开的最佳时机。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啊——”
在一串如同凑字数的惊叹声中，陈帆的头触碰到了那个天使的身影，然后被砸昏了过去。
于是，某一串小小的故事，也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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